楚擎这一等,直到天都黑了还没个鬼影子,老太监没回来,黄老四也没回来。
越是等,楚擎越急躁,总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
这黄老四,不会给这功劳贪了之后不给钱吧?
左等右等,眼看又到了落宫门的时候,楚擎只得给黄老四全家问候一遍小跑着出了宫。
他之前听说过,前几年有个没穿官袍的大臣进宫求见太上皇,没等到,离开的时候落了宫门,让禁卫误以为是刺客,八十多人排队围着圈儿踢,还有二十多人都凑不上手,揍的那叫一个惨啊。
与此同时,御马监旁的演武场,黄老四骑在刚钉上马蹄铁的战马上,笑的那叫一个猖狂。
孙安惊为天人。
这刚刚打造的马蹄铁,竟然如此厉害。
战马踏在满是碎石和断裂兵刃上,如履平地,马速丝毫不减。
一群拎着铁锤的太监们也是惊的够呛。
给马儿穿上“鞋子”,这是哪个狗日的想出来的,太他娘的厉害了。
黄老四策马狂奔,如同骑在马上正在被尔康搂住的紫薇,那幸福感,都满了满了快溢出来了。
奔驰了片刻,黄老四翻身下马:“好,好啊,这楚文盛之子,果然有大才,刚刚在韬武殿时,朕见了他便知此人非是平庸之辈,果不其然,朕慧眼识珠,与之稍微相谈了片刻便受了启发,朕与他二人合力想出了这个马蹄铁,哈哈哈哈哈。”
黄老四还算要点脸,没好意思说是他自己独自想出来的。
孙安赶紧迎过去,递上了汗巾:“那是必然,陛下您奇思妙想,就是整日繁忙俯身与案牍之上,若是总能得闲,不知要想出多少利国利民的好法子。”
“哎呀,是如此,可谁叫朕是一国之君,哪里能得闲。”
孙安讪笑一声。
我瞅您今天晚上就挺闲。
黄老四擦了擦汗,随即突然想起:“险些忘了,那楚文盛之子还候着呢。”
孙安苦笑道:“陛下,现在已是要落宫门,楚公子应是离宫了。”
“离便离了,也好,若是再见到他,朕反而倒是有些下不来…下不了狠心督促他多读读书。”
黄老四本来想说“下不来台”来着,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刚刚在韬武殿外可是厉声厉色,现在得了这么大“好处”,再见面反而尴尬。
“应赏。”黄老四军伍出身,虽然偶有不着调,却是赏罚分明的君主,微微颔首道:“此子尚无官职,便赐个虚职吧。”
光说虚职,之前说的那一千贯,他是只字不提。
不过也是,这皇帝挺没底线的,跑奇珍阁让楚擎讹了那么多钱,前脚走后脚就让孙安带着千骑营寻个由头找掌柜的把钱要回来了,楚擎是零元购,他是得让奇珍阁倒找了不少钱。
听到楚擎被授官,孙安倒是不意外,就这小小的马蹄铁,换了其他朝中文武献上来,连跳两三级也不为过。
“那陛下您觉得御赐个什么官职为好。”
“楚文盛日后有大用,要去兵部,既如此,便赐其子个从七品的太子左右监门直长吧。”
老太监的眼底带着几分异色。
太子左右监门直长,从七品,一介“白身”直接成了从七品武官,可谓是咸鱼翻身,不过这武官却是虚职,更是东宫属官的官职,而太子今年刚十二岁,这种官职几乎是没前途的。
老太监也了解天子昌承佑,新君总是先抑后扬,帝王御下之术便是如此,恩威并施,许多时候先压着你,压到了极点,稍微给些好处便是感恩戴德。
就好比那楚文盛,不也是这么一直压着么,压着压着…楚文盛就贼不待见天子,提起新君就骂娘。
不管心里怎么想,老太监都恭顺的说道:“老奴记下了,明日便下个条子送往吏部。”
“不。”黄老四摇了摇头:“此子生性跳脱,又是欠缺礼数,这性子,尚需磨一磨。”
“陛下的意思是?”
“朕问你,那楚擎,为何要给予你十贯银票。”
老太监苦笑连连:“如您所说,此子与其他的臣子或是读书人不同,行事天马行空,要赠予老奴钱财,想来是因为韬武殿一事,之前他就寻过老奴,想要调拨一些内务府的工料。”
“原来如此。”黄老四微微颔首:“既如此,那就…”
“那就按其索要的数额交付?”
“一根木头都不要给!”
老太监傻眼了:“可您不是说…”
“这韬武殿,朕,就是让他楚家父子修不成。”黄老四哈哈一笑:“待到了工期,楚文盛请罪,楚擎也自会忧心,外臣弹劾他们,到了那时,朕再施恩,这太子左右监门直长,韬武殿一事过了之后再封赏吧。”
“老奴记下了。”
“对了,朕看那韬武殿还是不够破,今夜再带人去打砸一番。”
孙安连连摇头:“陛下,不能再砸了,再砸就真塌了。”
黄老四略显不甘心:“再抠下来几块砖石?”
孙安叹了口气:“老奴尽力吧。”
孙安不是外人,可以说是看着天子长大的,所以这种事,黄老四也不必忌讳,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是谁,除了太上皇就是这个老太监了。
黄老四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得意之色:“他要钱财,朕偏不给他,要修葺这韬武殿,朕偏不让他修,这楚家的人,都是讨打的货色,不好好磨砺一番,便不知敬畏,有本事的人更如如此,若不敬畏,便是尚好的刀剑亦会自伤其主。”
老太监应声附和了一句。
这种事,当年八龙夺嫡时经历太多太多了,上赶着的不是人才,就算是,也有极富心机,天子一直都是这习惯,爱试探,爱考验,试探着,考验着,就如同…楚文盛那般了,天天骂天子。
背着手,黄老四走向了寝宫,孙安落下半步紧紧跟在后面。
“关于涠江粮仓一事,千骑营查的如何了。”
“还未有定论,不过种种迹象表明,是京中商贾与工部官员勾结。”
“朕倒是想到了。”黄老四驻足,回过头满面冷意:“工部哪位臣子。”
“应是右侍郎広海尚。”
“広海尚?!”黄老四面色阴晴不定:“朕初以为是工部尸位素餐让涠江的官员钻了空子,原来是这右侍郎官商勾结,好大的胆子。”
“千骑营还未掌握铁证,不过已经暗中拿下了些商贾,供证皆指向広海尚。”
“好一个広海尚,好一个工部右侍郎。”黄老四的双眼之中已浮现出了怒火,冷冷的说道:“月底之前,朕,要见到铁证,朕,要将这群害民之人连根拔起,上梁不正下梁歪,让千骑营查,查広海尚的亲族,亲族必参与其中。”
“陛下,前几日…前几日您刚褒奖了広海尚之子広高智。”
黄老四闻言一愣,紧接着满面的怒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尴尬。
沉默了半晌,黄老四一声冷声:“无功受其禄,明明不是他作的诗词,却对朕的褒奖欣然受之,果然是一门败类。”
老太监都没好意思吭声。
那您主动褒奖人家,広高智还能怎么的,入宫找您问问啊,为啥褒奖人家,是不是有误会?
吐槽归吐槽,老太监心里和明镜似的,広家完了,楚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