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血,腥!

胡开岭从正屋里出来,手里却拿着一卷纸。

岳文疑惑地接过来,隔着纸,就能看到密密码码的红印子。他笑着摊开来,笑容却僵在脸上。

血书!

让人触目心惊!

血红!

让人如炭在手!

这肯定是胡开岭搞出来的,他是部队出来的,这明显就象传说中的战前请愿书嘛。岳文缄默着,耳边只听见秋虫的呢喃。

“我也考虑过,也跟你嫂子说过,我们都认为你分析得对,卜委员这事,横竖他是跑不了,这么一个人,可惜了。”胡开岭到底沉不住气,重回金鸡岭,两人就卜凡事件谈过多次,岳文就是想劝胡开岭不要再那么激进,别再惹火上身、惹祸上身,可是百般劝说,效果了了。

他也想到了卜凡,凭心而论,除却热衷进步的因素,这人本质不坏,自己不也是想着进步,才又被陈江平骗回来了,人家卜凡毕竟到了政协,那里没有刀光剑影,也很少勾心斗角,但他那么年轻,恐怕仕途已到尽头。

胡开岭却不容他心绪纷乱,他把椅子挪到岳文身旁,推心置腹道,“你有胆量,也有计谋,施忠玉这个老油子你说整就整,他见你还得陪笑,你又是副书记,你得跟我们一块干,……我们都跟着你干,如果你不想出头,就站在后面,帮我们谋划一下,你是大学生,动脑子,比我们这些大老粗,高过几个山头。”

岳文端起茶水,漱漱口,“扑”地喷在地上,“嫂子,我吃饱了,我回去睡觉了。”他看着说不出话来的胡开岭,“光棍都嫌床凉,你有嫂子,我还得自个回去暖床去!”

他说完没等胡开岭回话,就逃也似地离开了胡家院子。

那晚如雨的鼓点时刻还响在他心头,那凄厉的刹车声,胡开岭躺在地上的呻吟声他仍记忆犹新,他相信,跟着刘志广干,暂时不会有危险。

并且,既然已在秦湾买房,马上就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岳文是打心眼里不想趟这趟浑水,他抬头看看繁星满天,山里的夜空是那样的纯净与透明,但他更思念的是秦湾夜晚的繁华与璀璨,还有,那幢单元楼里温暖的家的灯光,虽然,只看过一次,他却永远铭记于脑海。

回到村委,他迫不及待地给葛慧娴打起电话,葛慧娴却在外面应酬,电话里传来ktv里的歌声。

“咚咚咚”,村委会的破门又响了起来。

“谁?”岳文马上拿起了土枪,二能挨了一枪托,却是不敢造次,事后跟大灰狼又送来了枪药。

“我!”胡开岭的粗门大嗓。

“睡了!”

“开门!”

“你有完没完?”

“你不开我们就一直砸!”

岳文气苦,穿着裤衩跳下来,打开门又飞快跑回被窝,山里凉,他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幽暗的灯光下,人影幢幢。

岳文虽然没有正眼看他们,但他隐约知道,请愿书上按血手印的人来了大半。

“兄弟,我也是下定决心了,你不答应,今晚我们就不走了。”胡开岭拉过一把椅子,“吱嘎”,破椅子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痛苦地叫起来。几个壮汉站在他身后,各色表情都有,但都一言不发。

岳文气得龇牙,他往床上一躺,“出去,我要睡觉!”

胡开岭也不说话,掏出烟抽起来,空烟盒狠狠一揉,扔向墙角。

椅子,在胡开岭庞大的身躯下不断怪叫,岳文实在忍受不了,一下坐起来,“别坐椅子了,那有砖头!”

胡开岭还没回话,村里一个叫二刚的青年喊道,“胡哥看得起,是给你面子,你还想不想在金鸡岭混了?”说着,竟要冲上前来。

岳文轻蔑地看看他,“滚蛋,想不想混,你没资格说。”

二刚气恼,一个箭步跳过来,却不防让胡开岭一巴掌打在脸上,“这是你耍横的地方?滚蛋!”他也骂道,二刚看看他,骂骂咧咧地摔门走了。

琢磨着今天不会有结果,胡开岭又吩咐其他人先离开,他自己也站起来,“前些日子你满山转,你嫂子还说,看把娃愁的!我们其实也想你回街道,别窝在这山沟里,可是你也都看到了,只要是他们挖矿的地方,都掏空了,随时可能塌方,山地上的矿石堆在一块,一下雨废水满山流,再过几年,村里的水恐怕都不能喝了,……他们把座山挖成什么样子了?村里都给他们打工,一年到头就挣几个辛苦钱,还不够买药钱!”

他见岳文仍不为所动,火气直往上窜,几步走到门前,“砰”,踢开门,“岳文,我以为你是个汉子,怎么象个娘们,行了,算我今天没说。”

岳文忙不迭下来关门,却见他往西而去,“哎,胡哥,你怎么不回家陪嫂子?”

“我去买条烟!”

黑暗中,传来胡开岭气哼哼的声音。

…………………....………

…………………..………..

“钉铃铃,钉铃铃……”

施忠玉舒服地烫着脚,放在手机套里的手机却疯狂响起来。

“都快十一点了,谁打电话?”他不满地唠叨一句,“老婆子,给我把手机拿过来。”

施忠玉老婆抱怨一句,她跟女儿正在看电视剧《历史的天空》,里面姜大牙正在带队除奸,朱一刀刀砍汉奸,鲜血喷了他一脸……

“喂,……噢,五哥找我,好,我马上出来。”他匆匆放下电话,揩脚、穿鞋、披衣、出门。

“早点回来。”沉浸在剧情当中的施忠玉老婆喊道。

“知道了。”施忠玉说着,已是推开大门。

一集电视剧已经演完,从剧情中暂时出来的母女二人看看钟,“你爸怎么还不回来?”

女儿还没答话,桌上的电话响起来,施忠玉老婆嘟嚷道,“今晚这是怎么了?哎呀,你爸的电话。”她拿起话筒。

还没等她答话,电话里就传来盲音,她起身拿起外套,“你爸让我过去,你困了就先睡,我跟你爸一会儿就回来。”

施忠玉的女儿已经参加工作,她的心思全放在电视上,随口答应着。

“铛铛铛……”

不知过了多久,墙上的挂钟准时响起来,电视里已经没有了节目,施忠玉的女儿看看钟,自言自语道,“干什么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叮叮叮……”

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寂静中,声音格外刺耳。

“喂,……在哪里?我们家院墙东北面,噢,你是谁?……我叔叔?我记不起来,行,那我马上过去。”

施忠玉的女儿放下电话,拿起炕头的手电。她家住在村头,门前是一条大道,山村的林木茂盛,院墙东北面就是一片黑黢黢的树林。

她走出屋门,突然莫名感到一阵害怕,她想了想,又回到屋里,拨通了施忠孝的电话,她知道父亲跟这位五伯关系最好。

“玉梅,你现在哪里?……好,那你马上锁好门,一定锁好门。”施忠孝的声音很焦急,“小郎马上过去。”

…………………....………

…………………..………..

火红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胡开岭夹着一条烟,走在村里的大街上,“妈的,这帮人有钱,倒是给村里装几盏灯啊!”

突然,装在腰间的电话响起来,“施忠玉家出事了。”

“喂,谁出事了?”胡开岭大声说道,还没来得及问,电话就挂了。

“出事好,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胡开岭狠狠抽了口烟,烟头在黑暗中骤然亮起来,他刚要往北拐,那是他自己家的方向,但脚步又停下来,他想了想,暗骂一句,还是朝施忠玉家走去。

“笃笃笃”……

施忠玉家的大门紧闭,里面却空无声响,他往墙上一蹬,身子马上攀上墙头,屋里亮着灯,并无情况。

胡开岭骂道,“谁在耍我?真是吃饱了撑的!”

他顺着路往北走,黑暗中,夜晚中的草木气息逐渐变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腥味。

胡开岭走着走着,一下被绊倒,“什么东西?”他边骂边拿出打火机。

“啊!”

微弱的火光下,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他一紧张,叼在嘴上的烟一下掉在血泊里。

地上躺着的赫然正是施忠玉两口子。

…………………....………

…………………..………..

岳文的电话也响了。

他以为又是胡开岭,接起手机,看也不看,“睡了,有事明天说。”

“施忠玉家着火了。快去救火。”

电话里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话刚说完,就挂了。

岳文来不及多想,起床、穿衣、穿鞋。

他刚要出门,想了想又回屋拿上土枪,可是当土枪在手,他一下却停了下来。

这可不是个太平地方啊,他自言自语道,他抬腕看看手表,十二点多了,“开什么玩笑,不是做饭的时候,谁家现在着火?”

他有些警觉,枪握得更紧了,如果着火,早有人到村委来敲门了,村委的大喇叭还不得喊破天啊!

他走到大门口,突然拉开大门,紧接着,土枪平端对准了大门。

空无一人!

寂静的街上传来几声狗叫,他出得门来往施忠玉家方向看看,并无火光。

仔细一考虑,他又掏出手机给胡开岭打起电话来,胡开岭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丰收叔,起来,起来,老陈婶子,起来,起来……”

岳文多了个心眼,他砸开几个邻居的大门,失火一块救,有事作个旁证嘛!

听说失火了,一群人集合倒也迅速,可是还没走到施忠玉家,也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谁家杀猪了?”

“不过年不过节的,杀什么猪!”

岳文心里一沉,土枪却平端起来。

黑暗中,一个人踉踉跄跄走了过来。

“谁?说话,不说话我开枪了。”岳文一下紧张起来。

“我,……胡开岭。”灯笼的灯光下,胡开岭全身是血。

“胡哥,你怎么了?”岳文紧张起来,手有些抖。

“我没事,……施忠玉两口子,……被……人杀了。”胡开岭大口地喘着粗气。

众人一下紧张起来,给医院急救打完电话,岳文又给派出所报了警。

一些胆子大的村民,却是已经跟着胡开岭走到了施忠玉家东北方向的小路边。

胡开岭却不愿再往前走,“你确定死了吗?”岳文从后面追上来,他端着枪自个往前走去,在手电的摇摇晃晃的光线下,他却停住了脚。

只见,施忠玉无助地躺在地上,地上已经染红了一大片,鲜红的血液滋进了干黄的土地里,呈现一片触目的暗红色。

施忠玉的老婆倒在草垛上,底下的草上,是一片片的腥红。

“呕……”

岳文忍不住,转过身,趴到路边,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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