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的耳朵都背了一下。
凯西帕鲁格从草坪上一跃而起，愤怒地冲着人鱼哈气。
“芙芙！”
吵死了！
梅林深呼吸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认真地用英语说。
接着，他用自己会的所有语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在他用塞壬的语言重复时，人鱼忽然发出了一声叫声。
梅林歪了歪头：“你能听懂了吗？”
人鱼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你能听懂，但不会说？”梅林猜测。
人鱼点了点头。
它一转身，钻进了湖里。
梅林看了一眼凯西帕鲁格：“它怎么了吗？”
凯西帕鲁格不耐烦地说：“芙芙。”
用你的千里眼看。
梅林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调动魔力打开了千里眼。
他的目光追随着人鱼摆动的尾巴，深入了幽幽的黑湖中。
人鱼在水草中游曳，墨绿色的头发仿佛是天生的拟态，它时而疑惑地转过头，似乎觉得自己在被什么生物盯着，却一无所获。
穿过水草群，它抵达了一个乱石堆砌的地方，梅林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圈，目测了一番乱石的排布，默然了片刻，自言自语般说：“是个石头阵，凯尔特人的墓地。”
凯西帕鲁格耷拉下耳朵，失去兴趣，自古自地在草坪上的石头边磨爪子。tefu.org 柠檬小说网
从石头阵中的四处冒出了一群人鱼，应当是一个聚落。
那个出现在梅林眼前的人鱼用听不懂的语言对着族群讲了一堆话，又笨拙地重复了一遍梅林用塞壬语讲的话。
梅林饶有兴致地继续看了下去，甚至忽视了这群生物本身的狰狞面貌。
一条人鱼从族群中游了出来，它——或者她，脸上已经满是皱纹，上了年纪，她对着与梅林对话的人鱼说了几句话，两人鱼似乎达成了一致，并肩向湖面游来。
梅林关上了千里眼，故意没提醒凯西帕鲁格避开水面，自己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挪。
人鱼们再次钻出水面，掀起了一阵水幕，在湖边磨爪子的凯西帕鲁格猝不及防地被淋了一身，毛发湿漉漉地愣了一下，接着警觉而愤怒地看向了已经站在湖稍远地方看天的梅林。
“芙芙，芙芙芙！”凯西帕鲁格愤怒地甩了甩毛。
梅林，你这个混蛋！
它嗒嗒嗒地跑走了。
半梦魔笑盈盈地给跑走的灾厄之猫施加了一个烘干咒，哼着歌走回湖边，在湿润的泥土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你们找我有事吗，女士们？”他用塞壬语问。
年幼的人鱼看向了年长的人鱼。
“你，祭司……魔术师……格兰芬多。”老人鱼艰难地用不熟练的塞壬语断断续续地向他描述。
祭司？德鲁伊祭司吗。梅林慢悠悠地想。魔术师又是指谁呢，嗯，是我的话理所应当，但是摩根也在情理之中。
格兰芬多……湖底埋葬的那个人是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吗？那个巨石阵是他的？
梅林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继续询问道：“祭司是谁？”
老人鱼努力地想了很久，终于发音奇异地吐出一个单词：“斯莱特林。”
哎呀。梅林挑了一下眉。这就有趣了。
“让他，安息。”老人鱼恳切地看着梅林。
梅林转了转魔杖，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觉得我能让他安息？”
老人鱼焦急地拍了拍尾巴，指着梅林手中的魔杖。
“仙女……女主人……”她磕磕绊绊地说，“诅咒。”
梅林看了一眼凯西帕鲁格，点了点头，客气地说：“你们大概误会了，我不是湖中夫人的使者。”顿了顿，他摊开手，无奈而坦诚地说，“我是被她诅咒过无数次但还活着的男人，不是一边的啦。”
老人鱼像是愣住了。
她眨了眨浑浊的黄色眼睛，用梅林听不懂的语言咕哝了几句话，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才慢慢地说：“你，誓约。”
“誓约未必出于祝福，也可能是出于仇恨。”梅林摸了摸自己掌心的疤痕，轻笑一声，“抱歉，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格兰芬多，安息！”老人鱼急切地看向他，“一千年！”
“……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了。”梅林抿了抿嘴唇，“这样吧，我找到她的时候，会帮你们顺便问一下。作为报酬，到时候记得把故事讲给我听啦。”
说完，他伸出小指，示意道：“成交？”
老人鱼看了一眼小人鱼，小人鱼游到了湖边，伸出湿漉漉而粘连的手指，勾住了梅林的小指。
她看了一眼半梦魔俊美的脸庞，松开手，慢慢地摆着尾巴退回了湖中。
“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梅林忽然开口问道，并且率先自我介绍，“我是梅林，唔，就是不列颠魔术师的那个梅林啦。”
小人鱼很快地看了他一眼，艰涩地说：“妮妙。”*
梅林的眼神凝固了一瞬间，但也只有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温柔和气的神情。
老人鱼咕哝了一句，摆了摆手：“泰提斯。”*
梅林保持着完美无瑕的笑容，彬彬有礼地说：“很高兴认识你们，妮妙，泰提斯。有消息的话我会再来湖边。说起来，我去年也在学校里，你们没有发现我吗？”
“湖边，没有。”泰提斯摇了摇头。
“这样啊…我明白了。”梅林想了想，向她们欠了欠身，“谢谢你们，辛苦了。”
妮妙摆了摆手。
梅林正打算再闲聊几句别的，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Lily，你在这里做什么？”
泰提斯和妮妙瞬间扎回了湖中，梅林下意识伸手挡住了水，溅起的水滴顺着无形的薄膜避开了他的身体，浇到了泥土中。
他神情还有些愣怔地转过头，看到了穿着长袍的汤姆。
太阳已经从城堡后升起了。
梅林勾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已经快到六点了。
“我想散散心……稍微有点不习惯。”他回答道。
汤姆挑了一下眉毛：“从咒语里恢复吗？你先上来吧，去礼堂吃早餐。”
“知道了——”梅林拖着嗓子回答，干脆把被巨乌贼弄脏的风衣脱下来搭在胳膊上，走回了道路，在草坪留下了一串泥脚印。
汤姆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的鼻尖：“有脏东西。”
梅林痛苦地闭了一下眼，掏出手帕擦掉了鼻尖上巨乌贼留下的黏液，喃喃自语道：“不敢相信我刚刚就是在用这个形象对女士说话……”
汤姆沉默了片刻，问：“你口中的女士，是指，那两条人鱼吗？”
梅林将手帕叠好，打算放去给家养小精灵洗干净，态度理所应当地回答：“当然啦。”
汤姆一时有些语塞。
“记得回去换袍子。”他先扯开了话题，然后问道，“你和他们聊了什么，你会说人鱼的语言吗，就像邓布利多教授那样？”
“阿不思会说人鱼的语言？”梅林的眼睛亮了起来，“太棒了。”
他在脑海里飞快地计划完了请邓布利多为做人鱼的翻译的事情，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回答汤姆的问题：“人鱼的语言我不太懂，但我会说塞壬的语言。巨人语也会一点，啊当然还有矮人和地精，龙语我也懂一点，不过大多数知性生物都会说人类的语言啦，只是他们愿不愿意说而已。”
“梦魔呢？”汤姆状似无意地问。
“梦魔没有语言，这种生物说白了只是某个人的梦而已，连聚落也没有。”梅林耸了耸肩，“嘛，我也继承了一定的特质，不过我有人类的血统，会更像人类一点，对吧？”
他仿佛在征询汤姆的意见。
“…你这样就很好。”汤姆顿了顿，慢慢地说，“保持这样就很好。但是，你又是谁的梦呢，Lily？”
“嗯，这个问题非常刁钻哦，里德尔。”梅林歪了一下头，“我不会告诉你答案，因为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它是一个值得我用生命去验证的命题，直到最后一刻为止。”
汤姆有些失望地皱了一下眉，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去吃早餐吧。”
梅林笑着答应了。
霍格沃茨的礼堂里感觉不到整个大陆一触即发的硝烟。
哪怕西线的战争警报已经拉响，士兵正在向波兰逼近，坦克的履带正轰隆隆作响，炮火仿佛一闪即逝的烟花，点燃了古老的城市，将人类的血肉吞噬殆尽。
哪怕某艘载满了异议者的轮船正缓缓驶向海的另一边，神奇动物学家站在甲板上忧虑地眺望大陆，纽蒙迦德的城堡迎来了新一轮耀眼的朝阳，异见的巫师们汇聚在一个个隐秘的聚会里。
上帝依旧看着。
这座城堡的礼堂里洋溢着早餐的香气，学生们有说有笑地谈着课业与身边的趣事，四色的旗帜一动不动地挂在长桌边，仿佛这就是永恒。
“哦，你们来了！”阿尔法德·布莱克眼尖地看到了梅林和汤姆，挥了挥胳膊，笑容满面地说，“今天的早餐有牛肉馅饼！”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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