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胆怯。
尤其是,不能让外人看出来你现在这幅虚弱的模样。
李青云自然没有胆怯,他知道再过几日,郑泌昌何茂才的风光日子就到头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个是否还能如愿通过徽商将胡宗宪也拉下水。
自己事前已经提醒了,以胡宗宪的精明,应该能看破本意,然后避免事情的发生。
其实郑何两人的行为某种程度上也得到了严党,织造局,甚至宫里面那位的默认。
郑泌昌错打错着,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几个简单的徽商就能牢牢牵制住了胡宗宪。
一切的缘由都出自西苑的一番奏对。
胡宗宪不愿意背弃师门,而他又是身系东南安危的基石。
只要他还在,那么严党就倒不了,胡宗宪俨然成为了严党最后的挡风牌。
但这样就没办法预料到郑泌昌何茂才两人接下来的动作了。
从这一刻开始,李青云再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因为太多细枝末节的改变加在一起,事情的导向会通往哪处,就只有天知道了。
淳安县最大的一处宅子,由淳安第一大姓方氏所有。
方氏家中累有数代,入朝为官之人不在少数。
平日里,县衙里的吏役碰到方家人都会带上几分敬意。
七月的浙江依旧炎热,方氏家族和长子站在门前,恭恭敬敬地将李青云和海瑞迎上马车,脸上还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惆怅。
淳安县最大的乡绅土豪服软了。
如果放在几百年前,在汉朝,在唐朝,这些乡绅地主对于地方官来说确实是很大的麻烦。
但是放在大明一朝,官府就代表着绝对的权威。
那种传承几千年,影响一方的门阀家族,早就随着黄巢的一把火被烧得灰飞烟灭。
方家在朝中也并非没有人脉,但是只要是脑子清醒的,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的浙江作妖。
更何况,李青云和海瑞这次前来,占足了道理。
方家服软,那么剩下几家只需要田有禄出面就可以了。
田有禄不坐马车,少有地骑在马背上,趾高气扬,觉得从来未曾如此风光。
此次方家一行,满足了他极大的虚荣心。
哪怕他是一县县丞,但在这些家族眼里都只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前几日吃的闭门羹还历历在目。
如今一口恶气全都散去。
坐在马车里的李青云和海瑞神情平稳,不起波澜,对结果早有预料。
只要李青云做出强硬的反应,方家是必然要服软的。
哪怕抛开作为地主阶级先天面对朝廷官府的妥协性和软弱性不谈,他们此次的行为归根结底也只是一次试探。
试探李青云的态度,还能不能有信心掌控住局面,试探如今朝中的局势如何。
试探必然要付出代价,但代价可以接受,因为李青云也不会提太过分的要求,最多是税率再高些,账册抓的更严厉。
当然,这些小打小闹的惩罚,仅限于有官身的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