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惑看见台阶上的人,脸色骤然难看，没有任何犹豫，羽翼瞬间展开。
但台阶上的人声音更快,立刻低喝：“困住他,别让他使用能力。”
话音刚落，数名佣兵从石柱后冲出，拿着锁链围向沈惑。
沈惑的身手似乎很差，没一会儿就被锁链困住，羽翼也被捆绑，洁白羽毛散落，血迹斑斑。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下一刻，嘴又被堵住。
白大褂这才放心走下台阶，其他几名同样穿着的研究员也相继走出。看向沈惑时，他们眼中闪着激动的光。
刚才出声的白大褂姓梁，人称梁博士，是查文基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他一步步走到沈惑面前,确定他彻底没有还手之力,微松一口气,轻哂：“你以为我会像之前张教授那样愚蠢，给你开口的机会,被你洗脑？
“呵,既然敢来无妄城,我们自然有防备。”
沈惑眼睫微垂，神情闪过一丝厌恶。
因为这句话，他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记忆——张教授，曾经被困在实验室时,专门负责研究、改造他的恶魔。
在那个方方正正、冷冰冰的囚笼里，那个人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宰，他为了活下去，曾卑躬屈膝，甚至跪地哀求。
可都没有用，各种令他痛不欲生的药物还是会注射，皮肤还是会被划开，植入各种异变的虫子、植物。
听说是他体质特殊，普通人被植入那些异变的动植物，要么融合、同化，要么被感染、吞噬，很快死去。
但他每次都能杀死那些异变的东西，实验室的研究员很兴奋，觉得只要找到合适的异变种和他融合，就能改造出一个强大的怪物。
他们不断尝试，沈惑也一次次被绑在实验台上，皮肤、血管被一次次划开。
没人知道这种实验有多痛苦，他从一开始哀求，到后来麻木。有时他会想，这些研究员是不是都是没有情感的机器，所以才能做出那些残忍的事？
但他后来明白，他们其实是畜生，不，畜生都不如。
所以他觉醒力量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实验基地的研究员一个接一个，都洗脑成动物。
既然都不想当人，那就干脆别当了。
他看着那些研究员像狗、像猴子，四肢着地爬来爬去，忘了自己曾经是人。
他没管那些人，任他们无知地跑出实验室基地，跑到丛林里，被野兽捕杀，包括那位曾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张教授。
是的，他毁了那个基地。
可他没想到那个关了他数年的地方，只是组织的其中一个据点。
追杀很快到来，组织的势力庞大到他无法想象。最终他被家人背叛，落入组织为抓捕他，精心设下的险境。
不过那时他力量已经十分强大，不需再一个个洗脑。他可以同时对几十，甚至上百人进行洗脑，轻易又逃了出来。
组织也是那时才知道他的力量
是什么，明白他不好控制。
再之后就是末世▼，他遇见濒临死亡的孟一川，救了对方，从此被对方当成神追随。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被需要。被实验室折磨到近乎麻木的人生，似乎又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他开始建立无妄城，救更多的人，力量也越来越强大。
虽然被救的人会被他力量影响，将他当神膜拜，但他没在意这些，甚至想，那些被救的人应该也不会在意，毕竟和活着相比，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副作用。
而且他喜欢这样的赞颂，这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付出是有回报的。
他在一声声赞美中迷失，直到一天，被残酷的现实击醒——他的力量失控了，他险些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甚至他越强大，灵魂深处就越有一个声音在呼唤：追随祂，皈依祂，成为祂的仆从，归祂驱使……
莫名地，他清楚那个“祂”就是实验室那群神经病追寻的——不可言说的存在、邪神。
甚至他还意识到，他的力量也来自那个邪神，他根本不是什么神。
这令他无端感到战栗和恐惧。
难道一切都是报应？他曾将那些研究员洗脑成没有自我意识的动物，所以自己也将落得那样下场？
可他很快又想，他有什么错？他不过是报仇罢了。那些研究员做的事明显对邪神有利，可见邪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怎么能算是他的报应？是他倒霉罢了。
他不想成为邪神的傀儡，一直竭力维持理智，抵抗来自灵魂深处的蛊惑。
可随着力量越强，他越来越难坚持，失控的次数也渐多。直到几个月前，组织的人忽然又找到他。
和之前的追捕不一样，那次他们是来求和的。
他们希望在无妄城建立一个小型实验基地，作为交换条，他们会提供一种药剂，帮他维持理智。
甚至，他们还为之前那个实验基地的事向他道歉，说一切都是张教授自作主张，组织也很震惊张教授他们的残忍手段。
沈惑对这群虚伪的人厌恶至极，可那时无妄城已经建起，收容了数十万幸存者。而他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一旦他彻底变成怪物，无妄城的这些人该怎么办？
就算他在变成怪物前结束自己的性命，防止失去理智后，伤害城里的幸存者，可已经盯上无妄城的组织呢？他们会放过这里？
为了保住这座城，沈惑只能忍着恶心，暂时答应他们，并提出条件：建实验基地可以，但不能在无妄城搞人体试验。
不知是不是忌惮他如今的能力，组织也爽快答应了。
再之后，他一边用组织提供的药剂维持理智，一边有计划地训练无妄城的觉醒者，让守城力量不断加强。
直到安排差不多了，他才找个借口，把组织的人彻底赶出无妄城。
原本他以为组织一定会报复，甚至已经做好应对准备，可没想到，对方直接得罪了中央基地，还给他送来
一个弟弟。
沈惑轻嗤，姓梁的是查文基地的负责人之一，这次忽然狼狈出现在无妄城，想必查文基地已经被中西洲联手捣毁了。
他轻蔑看姓梁的一眼，心中一阵痛快，唯一担心的是林空鹿和被派出去寻找林空鹿的杨天宁等人，不知他们现在在哪，安不安全？
梁博士见他眼神鄙夷，也不在意，上前审问：“之前被送来无妄城洗脑的那名实验体在哪？”
沈惑没有回答。
梁博士看一眼堵着他嘴的布巾，又道：“我可以让你开口，但你要考虑清楚再回答，别说什么不该说的。你的能力需要通过声音传达，我想你也不想变成哑巴，对吧？”
说完，他又看沈惑一会儿，见他没任何回应，咬咬牙，还是示意旁边的佣兵拿下布巾。
布巾刚拿下，沈惑眼中似有流光转动，地面沾血的羽毛飘起。
梁博士脸色大变，立刻抓住佣兵的手将布巾又塞回，咬牙切齿：“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惑没有任何回应，口虽然不能说话，喉咙依旧发出声音，像哼着一首空灵的曲调。
梁博士神情惊疑，很快，就有意志不坚定的人恭敬跪下。
梁博士立刻对身旁一名身形清瘦的白大褂喊：“吕临，快解除。”
被称呼吕临的人右眼红光一闪，无形力量拂过几人头部，霎时，被沈惑声音影响的人眼神恢复清明，急忙站起。
沈惑微眯起眼，有些讶异。
竟然能解除他的洗脑，应该也是精神系能力？
梁博士微松一口气，随即一脚踹在沈惑身上，语气带着怒意：“玛的，给脸不要脸，说，林空鹿在哪？”
他们丢了查文基地，又丢了残页，不把那个拥有权杖的少年抓到，怎么还有脸回总部？
就算厚着脸皮回去了，总部能不惩罚他们？所以一定要带着最有价值的实验体回去，最好连沈惑一起带走。
这才是他们一行人特意赶来无妄城的目的，一来可以抓林空鹿，一来可以利用沈惑帮他们躲避中洲和西洲的联合追击。两洲之所以敢直接轰炸查文基地，不就是因为基地内平民很少，大多是佣兵和研究员？
无妄城不一样，这里有大量幸存者，中央基地不会贸然轰炸，就算知道他们藏在这，大概率也会先派人交涉。一旦交涉，他们就可以利用沈惑给那些人洗脑。
可没想到出师就不利，沈惑这个硬骨头，竟然不配合，更什么都不说。
就在梁博士气得想踹第一脚时，大殿的门忽然被推开，匆匆赶回来的杨天宁和孟一川看见这一幕，瞳孔骤然紧缩。
孟一川率先愤怒，拔出杨天宁的长剑就冲进殿，面孔扭曲，牙齿咬得咯咯响：“你们竟然亵渎神？你们竟然敢！”
说着一剑劈向离他最近的一名佣兵。
杨天宁也气得不轻，抢过身旁人的配枪，边瞄准开枪，边怒吼：“神侍呢？都死哪去了？”
无妄城外，宋云蔚一路追到这
，绕城走了一圈，也没找到能进城的位置，最后干脆拿出自己当神侍时沈惑赏的一块身份令牌，咬牙走向城门。
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哪知走过去后，刚拿出令牌，还没开口，守城的人就恭敬道：“原来是神侍大人，请进。”
宋云蔚：“……”咳，这么管用啊。
他忙把令牌收好，光明正大地走进去，等守城的人看不见他了，才赶紧身影一闪，隐藏踪迹。
等他偷偷潜入神殿，正赶上杨天宁他们和梁博士的人打得激烈，而之前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沈惑，此刻竟被锁链绑缚，羽翼也残破，沾着血迹，狼狈但不失气势。
宋云蔚心下一惊，赶紧藏好。
如果无妄城的人能把查文基地这群残党抓了，他们倒是省事了，之后只需交涉一下，毕竟沈惑看起来不是不能讲道理的人。
想完，他干脆先观战，等待时机。
梁博士带的人虽然厉害，但架不住无妄城这边是主场，人多。
宋云蔚没看一会儿，就见梁博士那边渐落下风。
结果已然分明，就在宋云蔚开始思考之后该怎么交涉时，梁博士忽然大吼：“你们这群人，还真把他这个怪物当神了？你们都被骗了，被他洗脑却不自知，还为他拼命，愚蠢！”
孟一川刀锋瞬间挥向梁博士脖颈，怒到眼睛发红：“不准侮辱神。”
但下一瞬，梁博士被瞬移到安全位置。
他冷笑一声，转头朝吕临道：“吕临。”
吕临点头，立刻看向孟一川，眼中闪过红芒，接着又看向在场其他神侍。
红芒所过之处，神侍们似乎都僵了一秒。
孟一川也脸色僵硬，他恍惚想起，自己被沈惑救的那天，确实很感激对方，可好像没到把对方当成神的地步，他明明是个不信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