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立即上前一步,横眉立目,咄咄逼人地反驳道:“皇上,你贵为一国之君,说话办事那都是要凭证,不可以听信别人的挑唆之言,就妄下判断。整件事情起因也不过就是友德出宫,御林军一时疏忽,登记错了时间,你就无中生有地怀疑到泠儿的身上。你这样做,简直太伤人了。”
陌孤寒对太后不敢不恭,耐着性子解释道:“母后有所不知,邵子卿前两日解剖那刺客尸体发现了刺客胃里残留的食物,就是我们那日午膳的菜品,说明刺客是与后宫里的人有所勾结的。朕已经特意询问过了,整个后宫只有泠贵妃与怀恩最有可疑。泠贵妃说她吃剩的菜品全都给了友德,友德,那些菜你吃的时候,可有人给你作证?”
友德闻言面有难色:“奴才这得了娘娘恩典,吃独食呢,怎好寻个宫人在跟前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是躲在房间里吃的,盘盏也是自己收了送回到御膳房里的。”
泠贵妃抽噎一声:“皇上怎么不问问兰婕妤那菜都去了何处?就因为她与皇后交好,你们就信任她,将矛头全都对准了妾身是吗?”
太后也立即捉住了陌孤寒话里的把柄:“就是啊,皇上,再而言之,那刺客前一天还曾经出现在关鸠殿附近呢,难保不是兰婕妤与那刺客有所勾结。你既然是要调查,那就全都公平一些,这无中生有地攀扯上泠儿,委实令她心寒呐。”
“那依照母后的意思,兰婕妤也应该一并调查了?”
“为什么不查?不调查她,水落石出,如何还泠儿清白?”
陌孤寒点点头:“那就依照母后所言,自今日起,泠贵妃与兰婕妤全都被禁足各自宫殿,御林军严加看管,直到此案查明为止。友德交由慎行司拷问,朕会让邵子卿与内务府,一同仔细盘查,就不信,查不出蛛丝马迹!”
太后偏袒泠贵妃,因此坚信她是无辜的,对于刺客又同样是深恶痛疾,因此也颔首道:“的确是应该严查,对于那幕后指使者严查不怠。相信有邵相在,那人定然无所遁形。但是,这禁足就不必了吧?尤其是泠儿如今这身子......”
陌孤寒正色道:“适才母后也说了,一视同仁,为了防止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必须严加看管。”
“皇上!”泠贵妃委屈地抚抚自己日渐笨拙的腰身:“泠儿被禁足无所谓,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受些委屈也无妨,可是你就不为泠儿腹中的胎儿想想?”
陌孤寒一声不吭,转身欲走。
“皇上!”泠贵妃加重了声音,上前两步:“她褚月华怀的是你的骨肉,是皇家的骨血,难道泠儿怀的就不是?自从泠儿有孕以后,你不闻不问,从来没有关心过一句,也就罢了,可是你突然就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泠儿的头上,不容辩驳,就要将泠儿禁足,丝毫也不考虑泠儿的感受。
泠儿已经跟了你这么多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厌倦了,弃了,不想要泠儿了,泠儿这些都能理解。自古以来,这宫里,都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泠儿也想通了,不争不吵不闹,安分守己,可是她褚月华为什么还是不肯罢休,非要将泠儿置于死地方才高兴是吗?”
泠贵妃一番话,哀哀切切,真情流露,令闻者动容,陌孤寒却只是清冷一笑,头也不回。
太后看着心疼,也略有气恼道:“泠儿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皇上,你还无动于衷吗?”
陌孤寒转过身来,眸中冷意更甚,犹如千里冰封,万里飘雪,极目处尽是荒凉:“若是泠贵妃果真这般气度,朕自当刮目相看,怕只怕,口不应心。”
泠贵妃满腔的希望破灭,“噔噔”后退两步,一脸决绝道:“那皇上就查吧,查个清清楚楚。泠儿是不想活着继续受这样的屈辱,被自己的枕边人怀疑。再活着也没有什么希望,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她左右扫望一眼,太后已经心生警惕,惊呼出声:“泠儿,你要做什么?”
泠贵妃一咬牙,跺脚道:“皇姑母,请恕泠儿不孝,以后不能膝前尽孝了!”
小太监友德身后有根盘龙柱,泠贵妃一提裙摆,就向着那柱子冲了过去。
太后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友德,快拦住她!”
泠贵妃一番作势,殿里的人都有了准备,因此她不过行了两步,就立即被小太监友德起身一把拦住了:“娘娘,千万使不得!”
“放开我!”
泠贵妃一边啼哭一边挣扎:“让我去死了,别人才会如愿,以后也不会为难皇上。”
太后也慌里慌张地上前拦住她:“泠儿啊,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
“皇上从来都没有看一眼这个孩子,即便是生下来,也是凄凉,受人冷眼,泠儿就不该将他带到这个世上来,碍了别人的眼!”
泠贵妃每句话都是意有所指,含沙射影地指责月华。原本她一番真情流露,我见犹怜,还令陌孤寒心里稍有一点不忍,觉得有愧,她这样一番撒泼卖痴,又处处针对月华,仅有的一点愧疚立即荡然无存,面色阴沉得几乎滴下水来。
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对于陌孤寒这种自幼养尊处优,发号施令习惯了的男人,并不是很好用。他从来不会向谁低头,更厌憎受要挟,更何况,这一套把戏,太后早已经玩得炉火纯青,泠贵妃的演技还稍微差了一点。
陌孤寒只冷眼看着泠贵妃又哭又闹,既不上前劝解,也没有服软的打算。
这一瞧,他才发现,小太监友德身形匀称,那高矮胖瘦可不正与那刺客相仿?若是换了衣裳,紧低着头,遮掩半张脸,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沈心才耀武扬威习惯了,守城的侍卫谁敢盘查?怕是立即点头哈腰地放了出去。
太后焦灼:“皇上,你还不赶紧好生劝劝她?非要一尸两命遗憾终生吗?”
陌孤寒面无表情,一针见血道:“泠贵妃究竟是觉得自己被禁足委屈,才寻死觅活的,还是心虚,害怕朕调查下去?”
泠贵妃顿时就是一愣,显而易见的色厉内荏:“我......我有什么好怕的?自然是希望皇上能够调查清楚,还泠儿一个清白。”
“那你这样装腔作势的,又是为了什么?”
泠贵妃捶胸顿足,一脸的伤心欲绝,反而被陌孤寒说成装腔作势,狠狠地抹一把眼泪:“皇上这样对泠儿,泠儿生也无趣,委实心寒。”
她说得决绝,满以为陌孤寒会好生哄哄自己,谁料他也仍旧只是清冷一笑:“朕这样对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朕认为,你应该是习惯了才对。”
泠贵妃自己闹腾半晌,犹自下不来台,果真是动了真肝火。她弯下身子,抱着肚子,紧蹙了眉头,面有苦色。
太后一见大惊:“泠儿,泠儿,你怎样了?别吓皇姑母!”
泠贵妃咬牙断断续续道:“疼,皇姑母,我肚子好痛!”
一句话吓得太后差点软了手脚:“早就跟你说,不能生气,不能动肝火,你就是不听!太医,赶紧宣太医!”
她转身冲着陌孤寒嚷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泠儿抱到床上去,怕是动了胎气!”
陌孤寒冷眼看看泠贵妃,她面色显而易见地苍白起来,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滚而落,不是假装。
但是陌孤寒不愿服软,依旧无动于衷。
“呀,见红了!”
太后一声惊呼,满是恐慌:“泠儿,这孩子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记得皇姑母跟你说过的话,千万保住孩子。”
陌孤寒低头,果真见泠贵妃的裙摆之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如红梅朵朵飘零。
他顿时也有些惊慌起来,弯身一把抱起泠贵妃。泠贵妃就势捉住了他的衣襟,雨打梨花般泣声道:“皇上,求求你,我不想失去这个孩子。我吃了那么多的汤药,好不容易才怀上他,妾身已经失去了你,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一点指望了。求求你,救救泠儿。”
陌孤寒那是面冷心热,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先前泠贵妃一番寻死觅活,他全都无动于衷,甚至厌恶。如今她放下身段,哀声央求,又卑微可怜,陌孤寒也有些心生怜悯。将她放在床榻之上,软声劝慰了一句。
“放心,不会有事的。”
泠贵妃恋恋不舍地紧捉着他的手:“皇上,妾身害怕。你不要走。”
陌孤寒抿抿唇:“朕不走。”
太后手忙脚乱地吩咐宫人拿垫子,太医闻讯立即心急火燎地赶过来,陌孤寒趁势起身让开,太医上前,跪在地上请脉。
泠贵妃仍旧止不住地抽噎,眼巴巴地看着陌孤寒,双眼通红,委实可怜。
“太医,泠贵妃究竟怎样了?她腹中的胎儿没事吧?”
太后当先急切地追问。
太医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来:“启禀太后,贵妃娘娘的确是一时激动,动了胎气,臣马上施针保胎,再给贵妃娘娘开两剂保胎药,暂时还没有十全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