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听闻以后,心里有些气恼:“常凌洛怎么竟然也这样阴狠?当初廉氏的确是有些苛待她,但是这侯府家大业大,也不短廉氏一口吃的,吩咐个下人好生关照着,也给自己积一点福报。”
常凌曦点点头:“按说我这个出嫁的女儿是不应该插手侯府的事情,但是看着也于心不忍,可惜又不能多管。如今父亲也只剩下五姨娘作伴,说说心里话。咱要是结了仇,父亲还不是两厢为难?”
“哼!当初权宜之计,让她五姨娘和常凌洛暂时执掌这侯府,可是她们也要知道,侯府还有凌睿呢,这侯府那是凌睿的。”
“凌睿那里是瞒着的,没敢告诉他知道,父亲害怕他跟五姨娘冲突起来。”凌曦低声叹气:“早就想向你讨一个主意,又怕让你烦心。”
“舅父怎么还是这样的懦弱!”月华愤慨道:“这侯府是真真地指望不上舅父支撑了。还好,凌睿马上学业有成,年岁也应该议亲了。回头你让韩大人给留心,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性格爽利泼辣,又品行端方的女子,给凌睿说桩厉害的婚事,一进门就当家,让舅父好生颐养天年也就是了。”
凌曦点点头:“你这个法子倒是好的,这样也了了我一桩烦心事。”
月华点点头:“等舅父再上府上,你就告诉他,此事我过问过了,常凌洛这样肆无忌惮地虐待母亲,不孝的名声传扬出去,以后谁家府上还敢娶?让他该管教的管教管教。”
常凌曦讥讽地笑笑:“五姨娘还满心满眼地盼着你能给常凌洛指一门我这样的婚事呢。经常在父亲面前撺掇,在我跟前也话里有话地说过许多次,说哪怕是做个续弦也好,只要是家里殷实有权势的。”
“呵呵,”月华撇撇嘴:“就冲着五姨娘这心思,我都可以预见,常凌洛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看本事看权势,权势那都是虚的,本事才是自己的。”
“可不是呢。”
小家伙吃饱了,眯起眼睛又“呼哧呼哧”地睡了。
月华问:“孩子名字起好了吗?”
常凌曦听她问起,明显有些愁眉苦脸:“别提了,正在发愁这件事情呢。”
“怎么了?”
常凌曦打眼瞅瞅门外,压低声音道:“我婆婆不知道听信了哪个算命先生胡说八道,说要给孩子起名叫‘刘丫头’,还说叫得越响亮越好。”
月华哑然:“刘丫头?不是个胖小子吗?而且怎么姓刘?”
“说是取‘留’字谐音,能把孩子留住。而且叫丫头轻贱,阎王爷看不着。虽然明明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但是这名头叫开了,孩子以后不被人讥笑么?我和玉初是坚决不愿意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反驳才好。”
月华知道民间是有这种说法,八字轻,或者是身娇体弱的孩子,大都会取个这种猫儿狗儿的名字,好养活。
她笑笑:“这倒是简单,等我回宫,让皇上赐个名讳就是,真龙天子的御笔金口,难不成还不及那算命先生的铁口神断?老夫人愿意叫什么小名只管叫。”
月华三言两语就解开了凌曦心里的两个郁结。凌曦求之不得。问及有没有她与韩玉初中意的名字,商议定了。
两人又闲聊起生产的过程,只将月华听得简直一惊一乍。都说为母则刚,不知晓当自己面临分娩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勇敢。
耽搁一会儿,月华害怕打扰凌曦休息,便告辞回宫。
凌曦不能下床,子衿颠颠地相跟着送出来。
月华这才想起,自己寻子衿还有事情交代。
“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想请你去做,差点忘记了。”
“什么事?”子衿一听立即兴奋起来。
月华左右看一眼,寻僻静处站定。
“怎么了?”子衿按捺不住,问出声。
“你江湖上朋友多,你能不能动用江湖上的朋友帮我打听一个人的底细?”
“什么人?为什么要用江湖上的人呢?”
“因为我担心官府调查起来会走露风声。”
“谁?”
“兰汀。”
“兰汀是谁?”子衿疑惑地问。
“兰婕妤,她原来是叫兰汀,怀恩是太后赏的名字。”
子衿愈加惊讶:“为什么要调查她?”
月华毫不隐瞒,将自己对怀恩的怀疑捡紧要处说了:“我知道你与怀恩关系要好,正是因为此,我才更要提醒你知道。虽然,现在我没有任何的凭证,仅仅只是怀疑而已。若是我多虑也就罢了,假如,我的怀疑是真的,你想,这些手段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宫人能做得出来的么?她必然深藏不露。
我在宫里查看过她的卷宗,原籍是信阳城胡村,父母早亡,父亲叫兰行之,母亲刘氏。当初她被太后做主侍奉皇上的时候,宫中也曾专门派遣人前去核实过。可是我以前听她无意间说起过一些家乡风俗俚语,觉得更是偏向于陕西附近一代的习惯。所以想请你给查问一下,看看她的根底,以及这些年里的遭遇。”
子衿点点头:“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难处在于,此事不能走漏一点风声。”月华一本正经道。
子衿点点头:“我懂了。以前觉得你许多事情疑神疑鬼,有些过于谨慎,可是现在知道,是我太笨啦。”
月华笑笑:“记得,这件事情除了哥哥,其他人都不要说,我等你的消息。”
子衿一口应承下来,拍着心口打包票。月华方才与老夫人、韩玉初告辞,出了韩府。
后门不好走,步尘已经将马车赶至前门。
前门处,施粥棚里依旧人头攒动,井然有序。接受施粥的人心满意足地捧着粥离开,眉开眼笑地说着吉祥话。也有实在腹饥的人,蹲在一旁捧着碗狼吞虎咽。
长安在陌孤寒的治理之下,已经可以说是太平盛世,一片锦绣繁华,但是没有想到,一个京城里,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贫困灾民。
这不仅是陌孤寒的责任,也是她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身负的责任。
月华停伫下脚步,望着面前贫困交加的百姓,不禁略有感慨。
有人捧着粥碗一边低着头吃一边走,差点撞到步尘的身上。
步尘蹙眉提醒:“走路小心些。”
那人也乖觉,连连表示歉意:“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声音尖细,好像拿捏着半拉嗓子。月华对于这种声音极是敏感,就情不自禁地扭头看了一眼。一身衣衫褴褛,明显是贫苦人家。
正巧那人这时候也抬起脸来,点头哈腰地同步尘说话,月华就觉得面熟,不知道哪里见过。虽然他满脸脏污,但是他唇角处的那颗黑痣,特别地醒目。
步尘挥挥手,自然不会果真同他计较。那人见到步尘却是一怔,忙不跌地低下头,缩着肩膀,佝偻起腰,迅速地走了。
身后亲自送出门的韩玉初随口道:“诺大的汉子,说话却细声细气,跟宫里的宦官似的。”
月华心里一动,目光追随着去找那人的身影,他已经走到了街口,慌里慌张地扭头望了这个方向一眼,见月华正在看他,慌忙拔腿就逃。
“是他!”月华一声惊呼,猛然醒悟过来:“步尘,快些追上他,务必要活口。”
步尘扭头,见那人已经身形一转,拐过街口不见了踪影。他略一犹豫,冲着月华拱手道:“此处人杂,还是娘娘安全要紧,免得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那人行迹可疑,步尘的顾虑有道理,韩玉初立即转身吩咐府上的人:“适才过来盛粥的那人,快些追回来!”
身后的伙计适才并未注意到那人,但是韩玉初一声命令,全都立即拨开人群,争先恐后地追上去。
粥棚里的人见有变故,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全都拧过身子,抻长了脖子,向着这个方向张望。
“那人是谁?”步尘忍不住问:“难道是咱们宫里的人?”
月华点点头:“只见过一面,所以适才一时间没有认出来。那人就是前些时日,给本宫送有鹤顶红剧毒的绣线的那个小太监。”
“啊?”步尘一惊:“不是听说已经死了吗?”
月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当初派人追查他的下落,得到的消息的确是说他已经病死了。最初我也是将信将疑,可是适才看他的反应,分明就是识得你我,想来不会有错,应该就是他。”
身后的韩玉初对于鹤顶红一事也略有耳闻,捶胸顿足:“哎呀,可千万不能让他跑了,这线索委实重要,他应该就是知情人。”
步尘也暗自懊恼:“适才是微臣过于小心翼翼了。”
月华安慰道:“既然他如今就在京城,那就不怕,回头我命宫里的画师画几幅肖像图,京城里搜一搜就是。”
正懊恼时,飞奔出去的几个家丁已经垂头丧气地回来,冲着韩玉初与月华回禀道:“启禀皇后娘娘,奴才无能,让那人逃了。”
月华挥挥手:“无妨,你们已经尽力了。”
韩玉初略一思忖:“那微臣现在就去告知子衿姑娘一声,让她下令,城门处戒严,莫让那人逃出城去。”
月华点头,与步尘不再耽搁,上了马车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