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嫔忙不迭地弯腰去拣地上的首饰,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将那人偶捡在手里,疑惑道:“咦,这是什么?”
月华此时若是再不明白泠贵妃与雅嫔二人的来意,便是傻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二人寻猫是幌子,借机翻看自己的妆匣是真!
泠贵妃上前一步,将那人偶抢在手里,失声惊呼道:“怎么是个男人的人偶?皇后娘娘怎么会私藏这种东西?”
“泠贵妃与雅嫔娘娘煞费苦心,将我清秋宫折腾得鸡飞狗跳的,原来就是为了这人偶?”
月华一声冷笑,放下那只波斯猫,上前从容地将地上的首饰全都一样样捡起来,收拢到匣子里,手下暗用内力,一声讶然惊呼:“呀,我的金雀钗!”
她抬起手,手中的金雀钗口中衔的紫晶流苏掉落了下来。
“这可如何是好?”
雅嫔心中也是一惊,浑身冷汗涔涔,这金雀钗乃是皇后的荣华,更是长安王朝的图腾崇拜,神物!今日她将其摔落在地上,并且损坏,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我,我并不是有意的。那金雀钗乃是稀世黄金打造,坚固无比,如何会轻易就损坏了呢?”
雅嫔有意推卸自己的责任,慌张辩解。
月华一声冷笑:“大家可是有目共睹,难不成还是本宫诬赖你不成?”
月华先发制人,制住了雅嫔。雅嫔望一眼泠贵妃,有些慌乱得六神无主。
泠贵妃向来得理不饶人,更何况如今手里握了这样重要的证据?若是捅到皇上跟前,她褚月华将再无翻身之日!她如何肯轻易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皇后娘娘这是想借此事,与我们谈判不成?”
“谈判?自始至终是你们在无事生非,我何罪之有?有什么好谈判的?”
泠贵妃晃晃手上人偶,得意地微微勾唇:“皇后娘娘这私藏人偶可是事实。”
月华直起身来,唇角噙着一抹冷笑:“不过一个人偶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吗?”
“大惊小怪?”泠贵妃洋洋自得道:“私藏男子信物,这可是秽乱后宫的罪过,咱们可要到皇上跟前好生掰扯掰扯。”
月华立即明白过来,泠贵妃分明这是将李腾儿的人偶误会做男子了,所以才安排这样一出捉奸计。
她看一眼一旁提心吊胆的雅嫔,缓缓一笑,心中有了计较:“也好,本宫也正好寻皇上做主,省得将来问起平白担了毁坏金雀钗的罪过。”
雅嫔央求地看着泠贵妃,小心翼翼道:“此事怕是有些误会吧?”
“罪证确凿,能有什么误会?”泠贵妃冷叱一声,为了扳倒褚月华,牺牲一个小小的雅嫔算什么:“此事务必要交由皇上定夺。”
雅嫔眸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恨意,却是敢怒不敢言,稍纵即逝。
话音刚落,暖阁的门就被“嘭”的一脚,自外面踹开,伴随着清冷夜风的,是陌孤寒愈加阴冷的声音:“朕就在此,泠贵妃有什么好禀报的?”
屋子里众人全都大吃一惊,扭过脸来一看,正是陌孤寒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小太监荣祥。
陌孤寒如何会来这里?又为什么没人通报?也或者是暖阁的门紧闭,几人又在争执,所以压根就没有听到?他在门口又听了多久?
众人慌张地跪下身子,陌孤寒昂首阔步地进来,径直到暖炕上坐了,方才沉声道:“平身。”
泠贵妃第一个站起身来,手里拿着那个人偶,有些迫不及待:“皇上来得正好!”
陌孤寒却并不理会她,径直向着月华柔声道:“皇后坐吧。”
这一句话,令月华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陌孤寒什么时候在众妃面前给过她这样大的脸面?
月华没动弹,陌孤寒声音就冷了一分,瞥一眼自己身边:“朕说让你坐!”
月华蹭到跟前,有些提心吊胆地坐下。
泠贵妃与雅嫔二人一头雾水,有些疑惑地对视一眼。
陌孤寒已经转向了泠贵妃:“你适才不是说,你有事情要向朕回禀吗?”
泠贵妃这才如梦初醒,上前一步,眸中有些兴奋:“妾身适才无意间在皇后珍藏的首饰匣子里发现了一个男子人偶,觉得委实脸红。”
说完将人偶双手递呈给陌孤寒,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
陌孤寒接在手里,却是看也不看,就丢在了一旁的炕桌之上:“这就是你大晚上跑来清秋宫,寻衅四处翻查的目的?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尊卑了!”
陌孤寒一句话犹如惊雷,在泠贵妃和雅嫔头上炸响!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皇上,”泠贵妃理直气壮道:“妾身来此只是为了帮太后寻回跑丢的那只波斯猫。”
说完一指暖炕之上,那只猫正在与自己身上的红绫苦苦战斗,玩得不亦乐乎。
陌孤寒唇角闪过一抹玩味的讥讽之意:“那为何适才香沉去瑞安宫里问过,那里宫人说这只波斯猫是贵妃你刚刚抱走的?”
泠贵妃一愣,眸光闪烁,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结巴:“是妾身喜欢,想抱着玩两天,谁想一个不注意被它挣脱,就跑到清秋宫里来了。”
“这样巧?”陌孤寒抬脸对着荣祥不悦地吩咐道:“把那丫头带进来!”
荣祥响亮地应一声,出了暖阁的门,就拎进来一个抖若筛糠的小宫女,一松手,小宫女就瘫软在了地上。
月华低头一看,正是自己宫里的粗使丫头茗若,不知犯了什么过错,就有些吃惊。
陌孤寒一把按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的手被陌孤寒覆在温热的掌心下,心没来由地就相跟着暖了许多,慢慢沉淀下来,索性不再言语,静观事态发展。
比她更吃惊的,还有泠贵妃和雅嫔,两人对视一眼,便知不妙,低垂了头不敢说话。
“泠贵妃怎么不说话了?”
泠贵妃嗫嚅了两声,哑口无言。
“将波斯猫交给清秋宫里的宫人,然后伺机放出来,令它受惊引起骚乱,你们也好趁机打翻这匣子,翻出这人偶来嫁祸给皇后是不是?”
陌孤寒说话的口气似乎是轻描淡写,却蕴含着无形的威压,令泠贵妃和雅嫔二人再也支撑不住,“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上次在瑞安宫,西凉公主李腾儿便指桑骂槐地指责朕,苛待皇后,以至于你们以下犯上,从来不将皇后放在眼里,朕还不信,也未深究。
今日一看,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也太狂妄嚣张了,竟然敢随便寻个由头就跑进清秋宫里来胡闹。搜查清秋宫,是谁给你们这样大的胆量?”
地上的泠贵妃和雅嫔二人早已经一身涔涔冷汗,还是泠贵妃依仗着太后,胆子大些,低声分辩道:“妾身承认,的确是妾身自己布了这场局。可是,这皇后娘娘私藏男子人偶这是不争的事实。难道皇上就坐视不管吗?”
“泠贵妃的意思是让朕凭借一个布偶定皇后的罪过是吗?那你来说说,是什么罪过?”
泠贵妃理直气壮地道:“自然是秽乱后宫啊!”
“喔?那贵妃娘娘再说说是如何的秽乱法?这男子又是谁?”
泠贵妃顿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辩驳。她小心翼翼地抬脸看一眼陌孤寒,见他脸色阴沉,眸中晦暗,如乌云密布,碰撞间便可以瞬间电闪雷鸣。
他从来都没有用这样厌憎的目光打量自己,泠贵妃心中顿时觉得危机四伏,有些惊惶失措,感觉下一刻,他就要彻底地将自己推离,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
她看看自己身边的雅嫔,一咬牙,沉声道:“妾身也不知道此人是谁,是雅嫔今日到椒房殿里寻妾身,禀报给妾身知道的,这丫头也是雅嫔的人,想必她定然知道。”
两句话便将自己择了个干干净净,将一切责任全都推给了雅嫔。
雅嫔自食苦果,先是被月华挑拨,对泠贵妃不管她的死活,生了罅隙,如今又被泠贵妃临阵出卖,当做了替罪羊,一时间心里恼恨,但是又无可奈何。
原本此事便是自己挑起,纵然在陌孤寒跟前说了泠贵妃的不是,自己也难以逃脱责罚。而且到时候泠贵妃落井下石,宫里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哀声央告:“妾身糊涂,妾身也是听了这婢子胡说八道,说皇后娘娘在宫中私藏人偶,欲行巫蛊之事,妾身担心皇上,所以才不得不行此下策,还请皇上饶命。”
雅嫔一句话就祸水东引,将罪责又推给了婢子茗若。
茗若自知自己吃里扒外,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更不敢辩驳,免得两面不落好,将几个主子全都惹恼了,因此只怕得抖若筛糠,哀哀央求,一个推卸的字都不敢说。
陌孤寒扭头看向月华:“此事自始至终受委屈的都是你,如何处置,便由你来做主吧。”
这个吃里扒外的宫人茗若自然是留不得了,即便并未酿成大祸,正好杀一儆百,令清秋宫里的宫人引以为戒。
至于泠贵妃和雅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