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太初天。
至高大天庭。
一轮大日恒古不变,高悬虚空,照耀周天。
大日之侧,十二轮皓月以大日为圆心,悄然盘旋,在烈烈阳光下,融入了一缕缕如水般温柔清凉的太阴华光。
日月当空,却也挡不住那漫天星辰的光芒。
无论日月光芒多么炽烈,但凡你抬头望天,就一定能‘看到’漫天星辰闪烁,一颗颗星辰的光影直接投射进你的神魂,让你清清楚楚的明白每一颗星辰在星空中的具体位置,运行轨迹,每一个刹那间喷射出了多少星光精华。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据。
数以兆万亿计的星辰,每一颗、每一刻的轨迹变化,光芒闪烁的频率节奏,以及每一瞬间释放出的星辰光亮、星辰精华的浓度、数量、品阶、辐射的方向角度等等……甚至每一颗星辰在每一个瞬息间的色泽变化,其色泽的浓厚、淡泊的变化等。
修为稍稍欠缺一些,神魂不够强盛的,若是不小心抬头,看向这一片茫茫虚空,那日、月、星辰每时每刻产生的磅礴数据,就足以融化他的神魂,煮熟他的脑浆,撑爆他的脑袋。
是以,在这至高大天庭,但凡有自知之明者,无不谨小慎微,脑袋时刻微微下垂,目光时刻紧盯着脚下三尺方圆内的景色。
他们的目光,甚至不敢胡乱落在那些湖泊、清池、溪水、天河上。
这些清澈的水源,都能反射一部分天空日月星图的倒影,而这倒影中,也蕴藏了无量道韵、无穷数据。修为稍稍不够的人,只是被动的被这些数据投射进眼帘,印入了神魂,都会轰然爆开,彻底的身死道消。
管住自己的目光,谨慎小心,不要乱张乱望,已然是至高大天庭所有中下层所属熔炼入神魂、铭刻进骨髓的本能。
铁色的厚重云层,宛如飓风中的海洋一样翻滚着。
厚重、厚实,蕴藏了无穷威严的云层中,一道道巨大的雷光宛如巨龙遨游,无声的在一层层浓云之间穿梭着。偶尔雷龙撞击在云层中一座座巨大的宫殿楼阁上,这才迸溅出无量电光,释放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但是这一方天庭,每一丝空气、每一寸最细微的虚空中,都有可怕的天规戒律约束周天大道。
这些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只能在方圆数里内听得清楚,超过这个距离,无论多么庞大的声响,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彻底融入虚空中,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是以,这广袤无边的至高大天庭,若是你站在远处观望,居然给你一种‘静谧无声’的怪异感。
铁色的浓云,托起了一片片铁色的宫殿楼阁。
地面,是铁色的美玉雕琢而成。
梁柱,是铁色的灵金浇铸而成。
屋瓦,是铁色的琉璃烧制而成。
偶尔一些地方,点缀了一些暗金、暗银,以及好似血浆干涸三年后的,暗沉沉的乌红色。
暗色调,是至高大天庭的主色调。
配合那些在一座座宫殿楼阁中小心谨慎缓步行走,目光不离面前三尺之地的天兵天将、天女宫娥同样绷紧的、肃穆的面庞,整个至高大天庭让人感觉到极度的窒息。
在这里,行差踏错一步,就可能粉身碎骨。
在这里,哪怕说错一句,就可能九族湮灭。
在这里,想要活得长久,就要管住你的嘴,管住你的眼,管住你的耳朵,管住你的手脚。按时吃,按时喝,按时作息,甚至,若是在同一个衙门机构中服役的,最好连呼吸都保持同一个节奏。
还有,按时修炼,按时消耗上面按照品阶发下来的修炼资粮,按照上级根据你的资质、资历、品阶、资粮制定的修炼图谱,按时、按量、按规划、按预期的进行突破!
甚至,若是结成了夫妇的天兵天将、天官天吏,夫妻敦伦大礼,也要按照天规制定的时间进行……
至高天道监控一切。
一切都按照最‘完美’、最‘无漏’的规则制定而成。
只要所有人都按照至高大天庭的运转规律,各就各位、各行其是,那么这一套规则就能恒久、不朽、不坏、不变的运转下去。
在这一方让人窒息的压抑天庭中,唯有极少数几个人,拥有‘按照心意行事’的权柄。
比如说,跑去楼兰古城,和卢仚打过交道的天书老君,作为太初大帝身边最信任的老臣、重臣,他就可以自行其是,随心随意的诸般作为。
比如说,作为太初大帝身边最信重、最锋利的一柄刀,执掌巡天禁神卫,负责勘查诸方、扫荡邪魔、征讨不臣、匡扶天规的巡天禁神卫大统领,也享有诸般随性而为的权力。
只是,前些日子,听闻巡天禁神卫的大都统,或者说……大统领!
这位深受太初大帝信重,但是行事神秘、深居简出的大统领,就连名号都没有几个人知晓。但凡至高大天庭上下,谈其他时,都讳莫如深的,用‘大统领’指代其人。
前些日子,就听闻这位‘大统领’,其麾下精锐,在摩壬支天吃了好大一个亏,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就连‘大统领’自身,也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活蹦乱跳的出门,却被一群重伤的心腹狼狈无比的抬了回来。
重创。
而且,不是普通的皮肉、神魂上的伤患,而是无上太初天所有大能最为头疼的……‘道伤’!
平日里压抑、窒息、宛如死水一潭的至高大天庭,这些日子,免不得就起了一些浅浅的涟漪。好些天庭衙门中,悄然无声的少了一些人,却又多了一些人。
厚重的乌云之间,无数条粗达百里的雷龙缠绕之中,巨量的雷霆凝成了一股,磅礴的雷霆之力压缩、浓厚到了极致,居然化虚为实,化为一池直径亿万里的雷浆电液。深紫色的雷浆几乎凝成了实质,一条条气息恐怖的雷霆生物如巨龙、如鲲鹏,蜷缩在雷池深处,偶尔眼眸开合间,无边的乌云中,就一阵阵的电闪雷鸣,雷光迸溅亿万里,却不闻丝毫声响。
雷池之上,大片宫阙如巨轮漂浮,正中有一座九十九层四角高塔笔直矗立,无数雷霆宛如瀑布一样从天而降,悄然无声的注入塔顶一颗拇指大小的黑色雷珠,被这座高达万丈、瘦削高挑宛如避雷针的黑漆漆宝塔一口吞得干干净净。
宝塔最高层,空荡荡,光溜溜,没有任何家具陈设。
四壁上,大片雷纹云光闪烁,里面诸般光影闪烁,尽是一尊身高三丈开外,身披黑色重甲,通体流荡着雷光的魁伟巨人手持重锤,撕碎一尊尊强敌、破碎一方方天地的战争场景。
无数生灵灰飞烟灭。
无数巨兽粉身碎骨。
无数天界土崩瓦解。
虽然这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发生的往事,这些场景在这四面墙壁上一遍遍的重复,一股子惨烈、嗜血、无情、疯狂的气息滋生,在这宝塔最高层赫然凝成了一面‘哗啦啦’急速抖动的雷霆血旗,悬浮在一尊盘坐着的魁伟人影身后,不断放出刺目的电光、血光。
盘坐在地上的人影,正是至高大天庭巡天禁神卫的最高统领,连名号都懒得对外人说,天下知晓他存在,都只以‘大统领’三个字指代的那位。
他浑身披挂着厚重的,造型极度古朴,通体上下没有丝毫修饰纹路的全封闭甲胄,面甲处,是一片暗红色血气萦荡,唯有三支眼眸处有大片雷光闪烁,偶尔雷光炸裂,顿时照亮了这加持了空间禁制,足足有数万里方圆大小的宝塔最高层。
数十名身高从五六尺到五六丈不等,全都披挂着厚重甲胄,气息一如‘大统领’一般冷肃、肃杀、宛如一柄柄嗜血的屠刀一般冷漠冷酷的人影,静静的站在‘大统领’面前,没人说话,没人动弹,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或许是一呼吸。
或许是一万年。
一抹雷光炸亮,一抹高挑、身着长裙的人影悄然出现在‘大统领’面前。
她垫着脚,微微勾着腰,好似一只随时准备逃命,又随时准备挥动爪子,在敌人脸上狠狠撕扯出七八十条伤口的小野猫,蹑手蹑脚的凑到了‘大统领’身前,有点艰难的掂起了脚。
盘坐在地上,依旧有一丈多高的‘大统领’低沉的嘟囔了一声,他伸出了右手。这着长裙的女子就跳上了他的手掌,‘大统领’抬起手,让她凑到了自己耳朵边。
雷光闪烁。
四周禁制森严,没人能听到这女子对大统领说了什么。
浓厚的铁血肃杀之气凝成片片暗红色浓云,盘旋在大统领身边,遮挡住了女子的面颊……也看不清,这女子生得什么模样,甚至她的身躯,都在浓云的缠绕下变得模糊不清,在场的数十条重甲人影,也无法看透这女子的身形究竟有多高,腰身有多细……
许久,又是一抹电光闪过。
女子身形冉冉消失。
大统领沉默一阵,突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他一笑,顿时四周墙壁上变幻的光影齐齐凝固,整个虚空都瞬间冻结。
“放风出去。说我‘道伤’加重,有‘归寂’之危。”
大统领的声音和他的体型,以及这高塔中的氛围是格格不入。他的声音,很是清婉柔和,居然给人一种潺潺流水、高山琴音的突兀感。
只是,数十名披甲人影显然已经见怪不怪。
一名身高三丈开外,甲胄边缘有一丝丝血色火焰滚荡,血炎顺着甲胄表面急速流淌,最终宛如燃烧的火鸟翅膀,在身后拉开来了长长一缕火光披风的甲士大步上前,沉声道:“只是这般放风,怕是没人相信。”
这甲士沉声道:“之前吾等已经放风出去,说大统领你受了重伤,就没几个人相信啊!”
“现在猛不丁的说大统领你要‘归寂’……”甲士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大统领沉默许久,他也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左手,手臂狠狠一震,‘咔嚓’一声脆响,好似一根水晶柱子被暴力掰折,声音极其的清脆、带着一丝颤音回荡。他的手臂,齐着手肘折断,‘咣当’一声坠落地面。
整个高塔微微一震。
外面广袤无边的宫阙群也随之上下震荡了一下。
低沉的雷鸣声在四面八方滚荡开来,一座座暗沉沉的宫殿楼阁中,无数身披黑色甲胄,魁伟至极,煞气浓厚的人影悄然而出,脚踏浓云悬浮虚空,无声的朝着四面八方张望。
许久,许久,这些人影才悄然退回了一座座宫殿楼阁,整片宫殿群中,再次变得鬼影都没一条。
大统领抓起了坠落地面的半截手臂,随手递给了站在面前的甲士:“喏,拿出去,当做证据……嗯,我不管你们怎么取信别人,总之,我的手都被打断了一条,如此证据,若是你们还不能让人相信我归寂就在眼前……这些年我发给你们的俸禄,难不成都喂了狗?”
甲士眸子里光芒闪烁,犹犹豫豫,或者说,带着一丝‘可怜巴巴’的劲儿,将大统领递过来的手臂接了过去。这半截手臂,也就数尺长段,却似乎沉重得有点离谱,这气息森然、修为莫测的甲士,居然双手接过,身体还是猛地向前一倾,差点被这半截手臂压了个大马趴。
双手艰难的捧着大统领的手臂,甲士身体一晃,凭空消失。
又一名身高两丈,腰身大概只有一尺粗细,身形堪称纤细的甲士悄然上前。他向大统领行了一礼,低沉道:“青烽统领那边……”
大统领面甲上三团雷光骤然亮起。
他‘呵呵’笑了几声,轻轻摇头。
高挑纤细的甲士就退后了两步,宛如雕像一样杵在原地,不动不响。
四面墙壁上,无数电芒云纹再次滚动起来,一幅幅战争、杀戮的场景不断闪现。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大统领才喃喃道:“青烽之才,我是知晓的……些许意外,他当不会有事。”
“你们不觉得,很有意思么?”
“一次‘普普通通’、‘寻寻常常’的下界之行,居然让青烽失联!”
“你们说,这是冲谁去的呢?”
“你们说,就冲着他们敢对天书老君下手的这股子勇气,我可否上禀大帝,就说……就说……有人正在下手铲除大帝羽翼,意图对大帝不轨?”
“你们说,如果我将这件事情如此禀告上去,会死多少人?”
一道极其狂暴的雷霆无声无息的划过宝塔的顶层,照亮了这数万里空荡荡的空间。数十名身披重甲的甲士齐齐哆嗦了一下,他们骤然有了呼吸声,而且气息无比的粗重,一个个宛如打了鸡血的猎犬一样,通体释放出了极其原始的兽性。
电光乍起,然后骤然停歇。
大统领摆了摆完好的右臂,淡然道:“罢了,大帝不会信的。区区一个天书老君,一个明面上的老好人而已,他的死活,还没有这么重要。”
“还是先查清楚,摩壬支天镇守天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罢。”
“呵呵,死了这么多儿郎,甚至敢冲着本座亮爪子……连太瞐大帝的狗儿子都折进去了一个……胆大包天至此,也就罢了,甚至到现在为止,以巡天禁神卫的力量,都没查清这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统领缓缓站起身来,身躯缓缓膨胀到十几丈高下,通体缠绕着无声的雷光,低头俯瞰着一众心腹下属:“这是打我的脸啊!我的脸若是没了,巡天禁神卫,也就没脸了。巡天禁神卫的脸若是被人踩在了地上,你们这些年,仗着巡天禁神卫,得罪了多少人,嘿嘿……你们是什么下场,还用我说么?”
“下点力气吧,用点心思吧!”
“侥幸大帝闭关,这些年不怎么搭理这些不重要的闲杂事务,你们还有时间。”
“等到大帝出关,我若是没能给大帝一个解释……就有劳你们,给我个说法!”
电光再闪,数十名甲士齐齐消失。
大统领单手背在身后,一步迈出,径直出了高塔,悬浮在了高塔附近,俯瞰着下方一重重无边无际的宫殿楼阙。
他看着那广袤无边的雷池,看着那雷池中静静蛰伏的雷霆生灵,过了许久,许久,他才自言自语:“有这个胆子豁出去不要命的,很多。”
“但是有这个力量,真个出手,做到这等事情的,很少。”
“天书老君这条老狗,虽然只是个屁……那也是一缕极其精明的老狗屁……连他都吃了瘪……会是谁呢?”
“盯紧一点,再盯紧一点。”
“会是谁呢?”
“一个人?还是,好多人?”
无上太初天,至高大天庭治下,虚空之中,漫天云烟缭绕之处,一处人烟繁茂、物宝天华之大洲。
这里的天地环境,完美。
这里的气候气相,完美。
这里的风光景致,完美。
这里的物产种类,完美。
这里的一切,你所能想象的一切,都达到了完美之极致。就算这里的某些地方,天生有不完美之处,也已经被人用大神通,大手段,直接调动天地大道的力量,达到了完美境界。
此地名曰‘天洲’,乃至高大天庭的直辖地,凡至高大天庭内供职的文武天官、星君天君等,其族人亲眷等,尽聚居于此——享受世间最美好的享受,接受天地间最安全的庇护。
是以,天洲也就成了天地之间,最奇异、最特殊之地。
无数人,因为这里居住之人的身份,想要插手这里,想要在这里发展点势力、布置点耳目、安排些后手、甚至豢养一些死士等等。
但是正因为这里居住之人过于特殊,所以,但凡有这个胆子、有这个心思、有这个实力、有这个能力在天洲做点什么的人,他们都一个比一个小心,一个比一个谨慎,所有人都忙着和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撇清干系,就好似自己和天洲从未发生过任何纠葛一般。
所以,乍一看去,天洲就是一汪清澈见底,没有丝毫污垢杂质的清池。
而实际上,无数人心知肚明——天洲,或许是世间最污秽恶臭的茅坑!
这里大街上随意一个路过的老人,看上去慈眉善目、慈祥和蔼的,背后说不定有着七八张恶鬼一般的嘴脸,肚子里还塞着三五颗没能消化完全的婴孩心脏。
这里小楼中,一个看上去清甜清新、清纯可爱,好似冬天的第一片雪花一样纯洁剔透的少女,哪怕你用各种奇门秘术检测,她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黄花大闺女……实则上,她或许早就用各种采补手段,刚刚弄死七八百条精足血旺的彪形大汉!
路边酒楼,炉灶里熊熊燃烧的,或许不是炭火,而是刚刚被屠戮了满门的无辜之人神魂凝成的‘魂炎’。
贵妇手中,笑盈盈取出来,准备就着一杯香茶服下的养颜丹丸,可能正是不见天日黑牢中,被折磨了百万年的万条亡魂,凝成的血丹。
在这里,一切都超出常理,一切都超出认知。
你必须付出其他地方千万倍的小心、亿万倍的谨慎,再加上兆亿倍的运气,极强大的靠山,才能在这里舒舒服服的活下去……站在所有智慧生灵的头顶,恣意、肆意、纵情随意的活下去。
在天洲,有这等资格如此开心逍遥的活下去的人,不多!
‘哒、哒哒哒哒’……一颗拇指大小,通体紫金色,遍体密布着蛟龙状丹纹,分明是一颗丹药,却散发出烈日般辉煌气机,引得人神魂悸动、馋涎欲滴的丹丸,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轻轻的弹跳、滚动着。
十几名衣衫华丽、容貌俏丽,更兼钟灵琉秀、仙骨天成,放在外界足以引起无数异性倾慕的少女,宛如顽皮的狗儿,四肢着地,嬉笑着,在地上快速的爬行追逐着丹丸,伸出灵巧的舌头,急着赶在同伴之前,将这颗蕴藏了磅礴道韵、造化之机的丹丸舔进自己嘴里!
这是一颗上品三转天丹‘腾蛟’,非天庭大员、重臣,不可得见。
这么一颗‘腾蛟’丹,若是一条世俗中,稻田里,最普通的泥鳅、黄鳝服下了,也都能摇身一变,褪去凡胎,凭空凝聚血脉,化为珍稀、强大,可以翱翔九天,可在至高天庭供职,盘在龙柱上充当门面摆设,地位等同天将的九爪白玉龙!
而‘天将’,已然是无上太初天,无数修炼者梦寐以求,甚至倾尽一辈子的努力,十辈子的造化,也只能勉强触碰到的人生天花板。
但是在这里,不过是这里的主人,随手丢下,用来逗弄小丫头子们的小玩意罢了。
一如随手洒出的猫粮、鱼食……廉价,根本不值得珍惜。
丢出腾蛟丹的男子,高大,俊美,气息森然,高高在上……他就好似这座天洲一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后天加工后的‘完美’感。
寻常人用尽手段,也无法从他的完美中,找出任何不足的瑕疵。
哪怕是一根头发从头皮上倾泻下来的角度,哪怕是一根汗毛从毛孔中生长出来的角度……甚至他站在这里,带着微笑,看着那些‘顽皮’的少女争逐那颗腾蛟丹的姿势,神态,气度……乃至外面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窗子,温柔的洒在他身上的角度,还有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的角度……完美!
这是一个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做任何事情,都谨慎维持着某种‘完美’外壳的人。
他身着一裘淡紫色云纹长袍,一个尺许高的丹瓶悬浮在身边,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放在胸前,手指轻弹丹瓶长颈,发出‘叮当’脆响,好似巧手乐师正在弹奏琴弦,居然自成音律。
笑看着那些少女追逐着丹丸,一路嬉笑着跑远,男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何等无忧无虑,何等快乐天真,她们却不知道,我为了她们的快乐、天真,究竟付出了多少的代价。”
一缕朦胧的雾气凝成一条模糊的人影,静静的悬浮在男子身边。
听得男子这番感慨,那一缕雾气人影微微一动:“主上辛苦……这群贱婢既然不懂主上的辛苦,留着还有什么用?清理掉?换一批?”
男子斜睨了那人影一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们啊,太奢靡了。换一批?说得轻巧,这群丫头,在她们身上,投了多少资粮下去?换一批?哎!最近手头紧,暂且留着吧,实在玩腻了,再说。”
放下手,男子淡然道:“手头紧啊,就需要开源节流。节流呢,好说,我委屈委屈自己,多少也能省一些下来。但是这开源么,赚钱难哪,难!不要看我似乎有点地位,有点背景,就觉得赚钱容易……真正是,难,难,难,赚钱,真难!”
“可是现在,放着一大笔钱就在眼前,我是真的、真的,很想要……所以,青烽那厮的下落,查到了么?他,真个没有联络巡天禁神卫本部?”
人影微微颤了颤,轻声道:“可是,主上……真个将青烽的消息漏出去?”
青年就斜睨了人影一眼。
人影猛地低下头,唯唯诺诺的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无声的随着一阵风消散。
青年转过身,他伸出手,他面前就有大片五彩绚烂的花朵凭空绽放。他摘下一朵紫色的曼陀罗,放在鼻头轻轻的嗅了嗅。
“青烽么,是老家伙的一条忠犬,又不是我的,他的消息,有什么不能漏的?只要事情和我无关,就和我没有关系么!”
几片绿叶从那些凭空绽放的花朵中飞出,绿叶一变十、十变百,很快就化为数千数万片小小的还带着露珠的叶片,又勾勒出了一个人影模样。
青年看着这绿叶勾勒而出的人形,轻声道:“顺着这一大笔钱,摸一摸,看看送钱的冤大头,究竟是谁。我很好奇,老家伙的凶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敢招惹青烽……呵呵……甚至不惜花费这么多,找到了我这条线上来。”
“这幕后主使,很有趣啊!”
“这里面究竟藏了多大的好处,值得他们这么做?”
“有好处,若不努力沾一沾,我还配做你们主子?”
绿叶凝成的人影轻轻说了一句话。
青年眉头一挑:“铁门关?那是什么地方?听都没听说过的穷乡僻壤……怎么会指向了那边?嗯,动几个人,跟过去看看罢。”
“万一,有收获呢?是吧!”
青年笑得很是快慰,他眼角一缕邪气升腾,顿时让他完美的笑容变得有点扭曲、狰狞。他即刻察觉到了这一丝异变,‘嘭’的一耳光重重抽在自己脸上,晃了晃脑袋,那一缕邪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再次变得那样‘完美无瑕’。
绿叶凝成的人影再次无声的说了句什么。
青年摆了摆手,很是笃定的笑着:“安了,安了,那老家伙,别人不知道,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我能不懂么?如果他真要归寂,早就派人将我远远送走了……他这么多年,杀了这么多人,得罪了这么多大人物,他真要归寂,第一个死的就是我,他能不惦记?”
“所以……”
说着,说着,青年的面皮骤然扭曲,再也无法维持那完美的做派。
他一脸骇然的看着绿叶凝成的人影,嘶声道:“你说,老家伙在外面,不会有七八九十个私生子、私生女罢?我,不会是他放在明面上吸引仇敌的靶子罢?老家伙不会真的要归寂,把我摆在这里掩护那些小-杂-种罢?这等事情,他做得出来啊!”
“赶紧去调动所有的人,打探一下,老家伙究竟是做样子,还是真的伤势加重要呜呼哀哉了!”
“这么大的一份家当,我还没受用够呢……他要死,也得等我做好准备啊!”
青年急得浑身冷汗,歇斯底里的跺着脚尖叫起来。
类似的事情,在天洲好些地方发生。
有人,只是好奇。
有人,只是图利。
有人,则是直接掺和在了某些事情里面。
更有人,更是深深的知晓某些事的内幕。
当巡天禁神卫的大统领‘道伤’越发严重,几乎要‘归寂’的消息从各条渠道传出时,好些人都做出了不同的应对。
最直接的,就是这青年所在的奢华宅邸四周,各种监视、监控的人手和禁制,骤然比平日里多出了万倍!
丝毫都不夸张,起码多出了一万倍!
与此同时,卢仚正一脸无奈的看着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的刀七七七。
这是第一百次还是第两百次将其重创,让他犹如烂泥一样瘫倒在地,而他又一次顽强的爬起来了?
卢仚都已经打得累了。
而刀七七七伤势已经全部愈合,神气完足,甚至有点趾高气扬的朝着卢仚一步一步的不断逼近。
“继续啊,来,打死我!”
“嘻,你若是打不死我,那么你,还有你们所有人,都要被我打死!”
“嘻嘻!”
就在刀七七七癫狂的朝着卢仚继续挑衅时,已然被重重叠叠禁锢、封印,和外界彻底断绝了联系的铁门关上空,一道黑色火焰被阴风包裹着,无声无息的吹拂而过,一重重禁制大阵顿时被强行破开。
几条巨型飞舟从黑色鬼火阴风中悄然显出身形,犹如猎食的狂鲨,将自己狰狞的黑影投向了铁门关。
“我们是邪魔,是乱党,是违逆至高大天庭天谕的叛逆。”
一个带着刺骨癫狂的声音,极其疯癫的笑着:“所以,我们这次过来,是来杀人的。我们不杀别人,专门杀巡天禁神卫的狗腿子!”
“兄弟们,冲啊,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