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走出房门,强行催动神魂,稳住自己的心神。
他大概了解北玄山一行意味着什么了。
回到东院,姜肆坐在那满是冰花树的院子里,整个人的气息好似老了十岁一般。
看着漫天飘飞落下的树叶,他心中却没了波涛汹涌,只有寂静。
不知呆坐几许,池鱼的身影才缓缓自那通往前院的门内走出。
在见到姜肆后,池鱼一蹦一跳的快速跑到了他的身前。
“姜肆我给你说,杨婉太厉害了,和他比试的那几个同境修士,连她的防御都破不开,被打得嗷嗷直叫。这种居然也能被称之为天才,和杨婉根本就没法比嘛!怎么说呢?你还挺有为人师表的天赋的!”池鱼说着,伸手拍了拍姜肆的胳膊。
她含笑的看着姜肆。
姜肆缓缓抬起头来,满是血丝的眼睛望向池鱼,就好似被抽离了魂魄的空壳一般。
“姜肆,你怎么了?”池鱼见状,赶忙捧着对方的脸,关切的问道。
她的声音有些急切。
姜肆缓缓开口,“我没事,只是有些东西,我难以接受罢了。”
池鱼听着有些迷糊,但却伸手将姜肆揽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我不知道你到底听说了什么,又明白了什么,但是不论怎样,你都要坚持住,你是男子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在我眼里,你就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被这小小的挫折给打倒的。”
姜肆靠在池鱼的胸前,感受着对方的温暖。
“池鱼。”
“嗯?”
“你会抛下我吗?”姜肆的神情恍惚,但心中却满是期待与渴望,他想要知道答案,想要听到肯定的答案。
“我怎么会抛下你呢!我这么弱小,还指望你保护我呢!只要你不嫌弃,我肯定一直粘着你。”池鱼说着,轻轻的抚摸着姜肆的长发。她所言皆出于真心,不为别的,就为待在他身边,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此刻的她好似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需要人照顾的小丫头,而是一位知心知性的成熟女子。
冰花树的花瓣,一片片飘落,带着淡淡的忧伤,沉寂到了地底。唯余院中那依偎在一起的温存。
黄昏时分,姜肆拖着灵棺,带着池鱼朝着杨家大门而去。
夕阳之下的二人,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师尊!”
忽然,一道声音,打破了黄昏下一高一矮的浪漫。
杨婉冲着姜肆这边猛的扑了过来。
姜肆回头,眉间天劫印在夕阳之下显得格外鲜红。
“您要走了吗?”杨婉拉起姜肆的手,紧紧的握着,心中满是不舍。
“嗯,我还有要事需要去办。”
姜肆微微一笑,但那脸庞却依旧显得冷漠。
杨婉自然知道,自己师尊虽然体内有着一股暴虐气息,但对待身边之人却是极致的温柔。
“师尊之事重要,但却行色匆匆。徒儿此次相送未来得及准备,但这个您拿着。”杨婉说着自神识空间之中,取出一支竹笛。
和她先前吹奏的那一支显然不同,这一支之上蕴含着一股浓郁木之意境以及一缕本源、一丝神魂。
“野火难烬,风吹又生。”杨婉看着姜肆,喃喃道。
迟疑片刻,姜肆才接过这支竹笛,笛身宛若青玉,其上绑着一缕红色流苏,好似那青翠草丛之中盛放的一朵艳丽。
野火难烬,风吹又生。
八个字却道尽了杨婉数十年的心酸历程。
火德之家,却生了木灵脉,封脉后成为废人,最后又涅盘再造,重换新生。
“此笛可有名字?”姜肆握着竹笛询问道。
“尚未命名。”杨婉摇了摇头。
姜肆看着手中竹笛,思绪似因杨婉的经历而被感染,开口道,“那便唤烬生!”
“你之志向高远,不该屈居于一城一国。”
“嗯,徒儿已经做了决定,打算外出闯荡一番,望再见师尊之时,我已然强大到可以替师尊分忧。”杨婉点了点头,回应道。
她知道姜肆离开是有要事,她渴望着外面的世界,但苦于境界太低,想要跟着姜肆一同离开,却难以开口。而且她也知道,对方不会同意。
因此,才会说出未来再见之类的话。
“嗯,保重。”姜肆回应,随即收起竹笛,拉着棺材,便带着池鱼出了杨府大门。
“师尊!”
姜肆再次回头,却见杨婉脸上带着一丝不舍,“保重……”
嘴角轻笑,姜肆的身影便缓缓远去,直至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来到北门之处,此地并没有任何官兵把守,唯有一层层由火之法则熔炼而成的阵法禁制。
姜肆自神识空间之中,取出了杨清河所赠的赤色玉牌。
在玉牌出现的一瞬间,周遭火之法则立刻打开一条通道出来。
姜肆拖着棺材,拉着池鱼缓缓朝着通道另一侧走去。
待到二人出了北门之后,身后的火之法则又再次汇聚,将整个北门封锁。
姜肆看着北面城门之外的景象,东面荒芜一片,而往北的这条路却有稀疏杂草,虽然早已枯黄。
西面则有着重重法则禁制,封闭了自西门往北的道路。
姜肆抬眸看向前方,北面大雾之中,在遥远不知数百里外的天空,冒着炽热火光。
就光是站在这西平城,就能够感受到那股自远方传来的灼热。
不用想,那便是大道失衡的北玄山。
姜肆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身旁的池鱼,对方此刻却是直勾勾的抬眸盯着他。
“你看我干嘛?”姜肆疑惑。
“那前方有一股很强大的大道气息,我看看你是不是被吓到了!”池鱼撅嘴,扬声道。
“害怕就直说,又不丢人。”姜肆说着,拖着灵棺便往那北方而去。
池鱼见状,赶忙跟上,脑袋里不自觉的想起了姜肆先前被自己抱在怀里无助又迷茫的模样,不免升起一丝温馨,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姜肆扭头,皱眉道,“你笑什么?”
“我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
二人一棺,在夜幕渐渐来临的荒芜大道上,越走越远。
凉凉的夜风拂过二人走过的痕迹,只留下沙土,而在那沙土之中,一株不起眼的青绿,却已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