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鸡飞狗跳,随着一封封分别来自六部,长孙皇后,锦衣卫等等部门的紧急信件,送到李承乾的手中。
以一种非常直观的方式,清晰的展现在了李承乾的面前。
更让他无奈的是.......
如今恐怕就连他这个太子,都不得不捏着鼻子,配合长安的这些家伙,想方设法劝李泰留在长安监国。
毕竟长安总不能真的群龙无首吧。
“太子殿下,下官也都是被逼无奈,陛下当时让百骑司的人,甚至暗中劫走了下官还在襁褓之中的小儿子......臣才不得不做出此等背叛魏王殿下之事啊!”
窦猜悲痛又委屈的大声哭诉着。
风尘仆仆的模样,配合上他那丝毫看不出来破绽的表情,以及那滂沱的泪水,真就是一副遭受逼迫的模样。
不过李承乾对此信了几分,那恐怕只有天知道。
李承乾没有搭理他,而是转头看向了此刻寿功殿之中的锦衣卫指挥使乾楼。
“皇帝要去哪里,锦衣卫这边可有消息?”
乾楼摇头叹息。
“启禀太子殿下,陛下这次和房相他们合力隐瞒,长安和洛阳那边的锦衣卫都没有时间反应,目前只知道,陛下他们肯定是要南下,且大概率不会去江南道。”
“但具体会是去岭南道,还是去剑南道......锦衣卫还在追查。”
“啧......”李承乾摇了摇头。
“倒是真能跑,偏偏选择了孤掌控还很薄弱的南方,看样子短时间内,必定是没打算回长安了.......”
寿功殿之中,就连李纲虞世南两人,都没好在这种事情上插嘴。
皇帝出走,丢下长安不管了。
这必定是国事。
但在这如今的大唐,这件事更多的却可以被归结于家事。
只要太子殿下这边能够处理好,长安也不会有什么乱子发生,大唐该怎么繁盛,依旧会是怎么繁盛......
只是......
李纲和虞世南两人对视一眼,如今的魏王殿下,那绝对就是一个炸药桶,一点就炸。
想想对方骄傲的性子。
再想想如今给他做局的人还是他的父皇,皇帝李世民。
李纲两人心中就又是叹息一声。
“哎,孤的这父皇,如今倒是学会拿孤当枪使了......偏偏用孤这边缺粮的假象,配合上荆王.....”李承乾话音稍稍一顿。
目光淡淡的在那大殿之中跪着的身影上,扫了一眼。
似有似无的从鼻腔之中发出一声轻哼。
却是引得满头冷汗,脸色惨白的李元景,瞬间又是一个哆嗦。
“太子殿下饶命,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殿下饶命啊!”
他砰砰砰的把脑袋在寿功殿的地板上磕着。
怎么说也是李承乾的六皇叔,是李承乾的长辈,但面对这个杀人如麻的大侄子,李元景从进入大殿以来。
甚至都没敢有哪怕一次,用李承乾的皇叔身份说事的。
王德快步走进来。
“太子殿下,鲁王殿下求见!”
听到自己的弟弟老七来了,李元景眼中不由迸发出一股生得希冀。
待到李元昌,要配宝玉,手上脖子上各处都穿金戴银。
一副暴发户模样的姿态,走进寿功殿的时候,李元景的瞳孔便是猛地不由一缩。
吞咽了一口口水,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的他,赶忙朝着对方传递过去一个求救的神色。
李元昌目不斜视。
进来之后,便一板一眼的恭敬给李承乾作揖行礼。
“鲁王,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圣安!”
李承乾随意的摆了摆手,依旧低头翻看着长安其余人送来的信件。
信件厚厚一沓。
或是工部尚书段伦这等“长安没有魏王殿下主持大局,铁路修建恐受到阻碍”的陈述恶果型。
或是礼部尚书唐俭“臣年老体弱,不堪政务烦累,乞骸骨”这类撂挑子掀桌子型。
亦或者兵部尚书李世绩“兵部可每月派遣快马将政务送往太原府,由太子御览”这等转移矛盾型。
所有人的意思,如同自家母后,长孙皇后信中的那句话意思一般无二。
“政务总是需要处理的,青雀若是不做,那就只能高明你来做,高明你是个纯孝的孩子,总不会让母后既管后宫,又管朝前,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吧?”
李承乾:“嘶......”
头疼!
将所有的信件翻完,李承乾只觉自己身体已经本能的开始逃避式犯困。
不由揉了揉眉心。
“说说吧,大家集思广益,如何才能让青雀留在长安监国呢?”
他目光环视一圈,众人面面相觑。
王铭见李承乾目光最后定格在他的身上,心中尽管无奈。
此刻也不得不拱手出列。
“殿下,下官拙见,人是不会在生气的时候,尤其是怒意最盛的时候,听进去劝的......臣的意思是,想要让魏王殿下能冷静下来听劝监国,首先要做的,还是让魏王殿下消气。”
众人颔首,李承乾也是点了点头。
他沉吟着:“青雀这小子,平日里心情不好的时候,要么就是带着火枪队出去剿匪,要么就是干脆找点什么东西炸上一炸。”
他摩挲着下巴:“长安周边可有山匪?”
乾楼立刻摇头。
开什么玩笑?
京畿之地,且更不必说是如今承接新政良策,国泰民安的一国国都。
哪里有人会落草为寇,哪里又用得着把日子过到那种程度?
“啧,那这就难喽,总不能真的让那小子,把太极殿和甘露殿炸了吧......”李承乾摇了摇头。
然而。
那站在王铭身旁的,并州司马王青云,却是目光似有似无的朝着那跪在大殿中央的李元景看了去。
如此细微的神色,瞬间被同样在场的荥阳郑氏嫡长子,郑午令捕捉到。
“太子殿下,王司马似乎有什么良策!”
王铭一惊!
王青云更是面色瞬间一变,甚至于还没有来得及在心中大骂郑午令这厮卑鄙。
下一刻,李承乾那双锐利的眸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哦?王司马,可有良策?”
王青云身子都在瞬间紧绷起来,紧张得出列拱手。
“臣,臣并无......”
郑午令:“殿下,恐怕是有什么话,不适合在这里说吧?”
王青云:“!!!”
他咬牙低头,隐晦的目光却是和那郑午令斜视扫来的目光,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
郑午令心头冷笑。
太原王氏王青云,当初我荥阳郑氏被迫要娶那突厥公主的时候,你不是高兴的喝了好几杯喜酒吗?
本官倒也想尝一尝你王氏的丧酒!
李承乾不是傻子,他目光平静的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之后,终于是又缓缓的将视线,转到了那已经开始剧烈颤抖的荆王李元景身上。
双眼眯了眯,摩挲着下巴的动作,都似乎减慢了几分。
好似在沉吟思索。
杀气好似从头顶降临,李元景两腿之间似乎都有失禁的风险,豆大的汗珠随着他叩首求饶的动作,甩了面前地板上一片。
李元昌大惊,他是真的看出来了。
这位太子殿下,或许真的会拿李元景这个皇叔祭旗。
“太子殿下,臣有话说!”
见李承乾颔首应允,李元昌赶忙继续开口。
“臣以为,此次魏王殿下如此大动肝火,无非都是因为荆王所犯罪责引起的,私售朝廷粮食,尽管并非是五万石,但一万石也是重罪!”
“臣以为......不如把他送回长安,交于魏王殿下定夺!”
“七弟,你......太子殿下,不能,不能啊,您若是把我丢回去,我会死的,魏王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啊!”
“太子殿下,我那都是领了陛下的旨意才这么做的,都是陛下的旨意啊!”
眼泪混合着汗水,仓皇惊惧的荆王李元景,已然是顾不上什么体面了。
当日李泰带着人冲入长安的画面,在他这一路赶来太原府的晚上,宛若梦魇一般,不停地折磨着他。
他可不会忘记。
李泰......可是和眼前这位太子殿下一样,从东突厥的战争中,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人。
洛阳周边杀了一茬又一茬,的地主豪强和山匪贪官。
要是被送回长安,那恐怕,他别说保命了。
连全尸都保不住啊!!!
“哼!我父皇的旨意?荆王,你是说你贪墨那一万石的粮食,也是我父皇的旨意?”李佑冷哼一声。
一旁的李贞眯了眯眼,却是对着自家皇兄轻轻颔首。
“皇兄,我觉得七皇叔说得没错,我大唐有唐律在,且更不必说在并州贪墨超过三百两,就是剥皮实草,一万石粮食......”
“在长安是死罪,没道理来了太原府就能活命吧?若是让百姓知道了,岂不是要说我大唐皇族终究与前朝杨家无异?”
李元景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不敢相信,不仅仅李承乾这位杀过亲叔叔齐王李元吉的狠角色,完全不拿他们这些皇叔的命当命。
竟然连他的这些弟弟。
也这般绝情!
这和陛下你此前答应我的,完全不一样啊!!!
李承乾闻言,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就把荆王李元景,押送长安,连同他的卷宗和供述一并送往长安,交由魏王定夺!”
李元昌忽而拱手,高声开口。
“太子殿下,臣愿亲自负责押送!”
李承乾深深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算是默许了。
当已经被吓晕过去的李元景,被人抬下去,太原府百官们也纷纷告辞回到各自衙门处理政务之后。
寿功殿的李承乾,沉吟良久,却是在一旁乾英英的服侍下,拿起了毛笔。
熟悉的虬劲锋锐,刚毅如出鞘王权之剑般的瘦金体。
如今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书信的内容,竟也带上了几分似有似无的圆润。
“吾弟青雀......”
.......
“太子殿下,成了!成了!这一窑成色极好!”
帝国大学艺术学院瓷器系。
随着被煅烧到火红的瓷器,在入水冷却之后,带着一阵阵还稍显烫手的余温,在众人面前展露真颜。
李承乾看着这一套茶碗茶具,不由擦了一把额头之上的汗水。
长出了一口气。
“哈哈哈,瓷器之道当真神妙,若非有诸位帮忙,孤怕是几年都不可能成功烧制出来这等良品......”
他拿起冷却之后的茶碗细细端详良久,这才郑重的将其放在了一旁王德手中的那个锦盒之中。
“连同那幅字,还有孤的书信,一并快马送去长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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