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五姨太在进府后第一次见到叶霆，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见叶霆带着毕岑坐到沙发上，忙转到她另一边坐下，小声地问：“少夫人，我不明白。”
叶霆快速地拆解了九连环，又重新组装上，递给毕岑，才坐直身子，“我以为你会和她们一样，叫我姐姐。”
五姨太尴尬地笑。
她以前不把叶霆放在眼里，从她顺利地成为五姨太之后，发现每一件事，少帅的每一个反应，都被少夫人算得死死的，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叶霆的可怕。哪里还敢和她以姐妹相称？
这个时候，管家已经带着几个应聘厨子的人走进来，叶霆瞧了一眼，“大厨房的厨子让五姨太挑，我只挑我和毕岑专用的人。第一，要是女人，第二，做的菜要合我的口味。”
“这……”管家犹豫。
少夫人连味觉都没有，怎么知道合不合口味？
叮叮当当的解锁声停住，管家感觉到四道冷冷的视线盯着自己，头皮发麻，脖子发凉，“是……五姨太先挑几个大厨房用的？”
五姨太学着叶霆的姿势坐正，“都做一道拿手菜呈上来瞧瞧吧。能让少夫人满意就行。”
管家：“……”什么时候少帅府妻妾这么和睦了，他怎么不知道？
他心下诧异，面上毫无表情地应声带人退下。
五姨太还是决定问出心里的疑惑，“少夫人这么厉害，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只要你想，一定能抓住少帅的心。”
儿子差点死去，她自己也差点死去。
毕岑鼓着腮瞪向五姨太。
他还不是特别能听懂的东方的话，只是对叶霆的反应很敏感。
他感觉到五姨太吸引了她的情绪，哪怕只是嘲讽，也让他觉得不满。
叶霆揉住他的头，对五姨太道：“我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去抓他的心？”
五姨太不懂，叶霆也没有再要和她解释的意思，低头与毕岑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后者甜而乖地笑了。
毕纪安走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叶霆对五姨太算不上热情，但与前几个姨太太相比，已经和谐了许多。
五姨太痴迷地盯着毕纪安，起身相迎，却见毕纪安的目光都落在叶霆身上。
他走到过来，顺理成章地坐在她刚才坐的位置上，“你心情不错。”
叶霆低头对毕岑又说了几句，才抬头，“少帅不忙着抗倭，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毕纪安一怔，心中不快，莫名觉得自己被当成了抗倭的工具人。
“夫人不希望我回来？”
“你回不回来，是你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如果是来找五姨太的，不必在我面前费时间，如果是找方姨太的，前方左转不送，别耽误我们选厨子。”
毕纪安：“……”怎么感觉他是叶霆的属下，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就不能是回来看你的？”
叶霆看住他，似笑非笑，好似在说：你一定是在逗我。
毕纪安无奈叹气，“不论发生什么，你一直都是我爱的人，我唯一的妻子。”
五姨娘小脸惨白惨白的，和要哭出来似的。
她觉得自己明白了叶霆的话，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像她和方姨太一样，用尽心思算计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因为不论旁的人怎么争抢，她都稳坐正宫之位。
叶霆倾身朝他靠过去。
生得冷傲的女人又有绝色容颜，散发出来的禁欲感撩人而不自知。
男人的呼吸顿住，扑面而来女人身上消毒水和药物混杂的气息，不难闻，反而叫人觉得安心舒适。
离得近了，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蜜桃色的唇，像是熟透了的蜜桃尖儿，等着他采摘。
喉结颤了颤，毕纪安正欲迎上，却发现正要揽住她腰的手被什么冰凉东西缠住，面前的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指尖从他的衣领里勾出一根板栗色的卷发。
他突然心虚，“叶霆……”
叶霆笑了，意味深长地将卷发递给五姨太，“还以为你能比方姨太多得宠几日，没想到啊。少帅什么时候把新欢带回来？”
最后一句，是对毕纪安说的。
她拉着毕岑往旁边挪了个位置，招呼五姨娘坐过来。
这样，毕纪安伸出的手就好似正揽住了五姨娘的腰，反倒让叶霆母子瞧着像是边缘人物。
管家带着厨子们进来，瞧见这一幕，愣了一下，不知是问谁，“现在让他们呈菜吗？”
“呈吧。”叶霆道，“女厨子到我这边来。小五，大厨房的人选就由你来选。”
毕纪安的脸色又多了一层黑，死死地盯着叶霆，不一会儿，又乌云散去。
他喜欢的，一直都是这样的叶霆，对他不理不睬，又因为她的民族大义和善良柔弱拿他无可耐何。
她就像是被他圈在府里的金丝雀，独一无二，连脾气也是旁人无法复制的。
他半靠着沙发背，难得地慵懒放松，视线越过五姨太，看向明明没有味觉还认真品尝着每一道菜的女人。
时间仿佛倒回了七年前，他在南城中学校庆上第一次见到她，吃饭时，食物难以下咽，她却吃得优雅安静，仿佛在品尝世间美味。
那个时候，他就决定以后要每天看到她吃饭。为此，他夺了她，并为她留在南城。
细品这几年遇到的别的女人，依旧没有人能替代她，板栗色头发的女人也不行。
叶霆每道菜只自己吃一口，便递给毕岑，他会再尝一口，毕岑摇头，她也会摇头。
五姨娘起先还想着那根头发，难以认真品尝，见毕纪安对叶霆痴迷的模样，慢慢的，也静下心来人，学着叶霆的举止。
“下一个。”叶霆抬眼，看到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下一批。”
管家苦着脸，“刚才已经是最后一个女厨子了。这年头，女厨子少。”
其实，不论是什么年头，女厨子都不多。
叶霆有些遗憾，但也不急，“那就再出通知，再找。我相信，一定能找到的。”
毕岑抿起唇。
与她相处了百余年，他曾因阿尔塔寿命无法再延长而高兴，现在，他认清了自己在叶霆心里的地位永远比不上阿尔塔，再不高兴，也只有压下来。
见她要离开，五姨娘忙叫住她，“我一直都只知道怎么做护士，不知道怎么选厨子，少夫人帮帮我吧。”
叶霆这才注意到毕纪安还在这，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顿时觉得有趣。
“我能帮你一次，不可能次次帮你。”
“就帮我这一次吧。”五姨卑微地道，“少夫人看菜色，小少爷来尝。或许，这些人里有你们想要的厨子呢？”
叶霆浅笑摇头。
她要的厨子，是阿尔塔转世。
她在上一个小世界里用魔力在两个人的灵魂间建立起了羁绊，她知道她活着，是个姑娘，所以，不必在男厨子间找。
“我还是……”毕纪安将一盘面条放在她面前，她后面的话自然而然地咽了下去。
瞧着很简单的一碗阳春面，是阿尔塔最后那几年最爱做的，细滑如丝，汤清见底，却是吊了许久的鲜肉汤，里面飘着的几根青菜，撒着小片葱花，浮浮沉沉的，恰到好处，似有春的意境。
只闻着，她就觉得自己似乎品尝到了久违的滋味，眼角微微发红，她笑着夹起几根面，沾了汤送进嘴里。
笑了。
毕纪安也笑了：瞧她对他不理不睬，其实，她还是在意他的，懂事又乖巧，会为了他而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