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心头万千思绪不断翻飞，玄女这突如其来的自白，就如同剥开云雾一般，瞬间便让他想到了很多。
被帝辛惶惶大日一般的神眸紧紧凝视，玄女却不见任何的急切之感，她眉宇轻抬，与帝辛相对而视说道：“是吾做的。”
“昊天不知道？”
帝辛沉着面，询问一句。
“她还没有死，昊天无法靠近。”玄女摆弄着被风吹的有些发散的鬓角秀发，低着头，似乎在羞涩又好似专注于脚下的琉璃瓦砾轻声道：“人王，你能明白即便知道自己的命运，也只能被迫接受，就好似一个提线木偶一般的存在，被操弄着做一些明明很讨厌很讨厌的事情，这样的无力的感受吗？”
玄女这副模样，帝辛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面上不断变幻的神色到底渐渐平息下来道：“她很可怜，孤都知道。
你做这一切，是因为她与孤的那个所谓的因果？甚至跟随云华来到孤这边，也是早就谋划好的吗？”
玄女缓缓抬起头，又轻摇了摇头道：“吾说过命运，命运本就有无限的可能，从出生到死亡，我们每天都会面临无数的选择，每一次选择，都将会把你的人生导向你一连串选择的最终结果。
人王，不是吾选择你，而是你的选择，造成了吾的选择。”
玄女清冽的脸上不知何时挂起了一抹微笑，她的笑，便如初春的暖阳，带着无尽的暖意将来自高楼之上的凛冽寒风给直接驱散。
她笑面嫣然道：“或者说，人这一生要走过无数的岔路口，最终的导向跟你每一次的路过息息相关，这便是命运。
而她，早便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跟着帮她安排好的路线去行进。
而人王的适时出现，就又是一个新的路口。
人王不至天庭，她可能会走往它路，而人王到了天庭，命运又有了不同。
命运奥妙，大道飘渺，此二物在这洪荒，甚至所有生灵界，都是最神秘也是公平的存在。”
帝辛点了点头，玄女的这番话他倒是能够理解，原着之中的纣王可没有前去过天庭，如今他前去了天庭，自然便衍生出了一条新的出路。
不过越是如此，帝辛便越是好奇，玄女与羲和是好友，那为何还会成为天庭的雷部正神。
帝辛道：“天庭与妖庭为敌，你与羲和交好，昊天能够放心用你？”
“吾与瑶姬私交尚可。”玄女淡淡开口道：“洪荒宏伟巨大，却又极为渺小。
吾也并非妖庭之修，入职天庭当初也是为了更好的看护她，现在的她已经快要抵抗不住了。”
帝辛眼神微眯，不置可否的说道：“你给孤说这些，想让孤做些什么？”
玄女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道：“去救她。”
话音落下，玄女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洪荒之中能救她的，除了圣人，也便只有人王一人了。
圣人不会救她，就算娲皇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给救起，因为她是旧时代的产物，如果妖族有了她这尊天后，便会重新找到主心骨，再次出现第二个能够极大威胁天庭的存在。”
帝辛闻言皱了皱眉道：“这天庭如今势力并不算巅峰，能够与天庭抗衡的，吾人族不说，九幽巫族，甚至是血海阿修罗族，以及一些古老势力，都不见得比这天庭差上许多，为何天庭如此顾忌妖族？”
玄女似乎早就知道帝辛想要询问什么，接着帝辛的话语便说道：“人王有所不知，天庭作为天道整合洪荒的产物，如今还在慢慢的完善之中，现在只是掌握天空权柄。
上古时期，巫族管地，妖族管天，这时要是妖族复起，那便要与天庭争夺天空之权柄。”
顿了顿，玄女面上带着一股决然道：“吾与瑶姬交好，大致也能知晓天庭的运行轨迹。
天庭是天道为掌控整个洪荒而设立的产物，如今掌天，现在对九幽进行谋划加之人道，天庭的建成，便是收归各道权柄。
设立天界，地界，人界。
此三界为稳固发展的不可动摇部分，早早便被算计其中，到那时，天界居仙，地界便是地仙之下练气士，而人界会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弱，最后进入到无法时代，没有灵气，没有修士。
天地之间会排斥练气士，成为了练气士，便只能前往地仙界，而地仙界实力达到一定界限，便只能前往天界，天界由天帝所统领。”
玄女的话落下，在帝辛耳中心田不断的来回飘荡。
无法时代。
这可不正是末法时代吗？
帝辛几乎不用怎么思考，便知道玄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后世通天教主剑碎洪荒，整个世界变成四块大洲，三十三重天成为天界，九幽地道被改名地府。
地仙界那时还没有出现，不过应当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出来。
在后世西游之时，整个天地实力等级越来越低，几乎很少看到大罗以上的存在出手斗法，天道真正的目标便是将整个洪荒给改版成为天地人三界，一切事物有序进行。
其实天道的运转逻辑是没有错的，但是放在帝辛这尊人王身上，那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一旦绝天地通，人族便失去了向前的道路。
首先便是寿元的大幅度缩短，后世很多人觉得活个六七十岁就够了，活个一百岁那都是昆吾老者。
但见证过洪荒这广阔世界，只活这短短几十上百载，如何足够？
其次便是人族再也没有能力去让整个族群彻底的崛起。
想要求长生，便只能通过所谓度化以及飞升的手段。
甚至还要渡过天庭设立的劫难，才能进入天界之中。
现在的人族大多不屑天庭，后世想要进入天界，便要先挨上数次数十次雷劫，没有被劈死，才有着资格进入到天界之中修行，天赋越高者，被劈的也就越狠。
人类甚至整个洪荒生灵，都从如今族群的意识之中，变成以飞升天界为荣。
光是这般想一想，帝辛便觉得这几乎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心中下定决心，帝辛面上不动声色，颇有些讶然的问道：“此事应当是天庭最核心之事，这你如何能够知晓？是王母说的吗？”
玄女摇头道：“是羲和，她最后困守桂花树下，凭借着望舒女神的遗泽，窥见到这天庭的一抹未来。”
“望舒女神？”
帝辛喃喃念叨一声，望舒他倒是听说过，是太阴星最早的古神，后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便陨落了，后来在她的本体之上，又诞生出了羲和与常曦两位神女。
但是望舒的那个年代，是刚刚开天之际，那时鸿钧与罗睺都不过准圣，作为与这二者同一批次的望舒古神按理来说也应当是准圣实力才是。
她有着怎样的魔力，所谓的遗泽也能让羲和窥见未来的天庭？
要知道当初在天庭之时，昊天可是与帝辛说的，凭借他与瑶姬两人推动昊天镜，也只能看到洪荒破碎时期的残画而已。
这望舒古神的遗泽居然能够看到那么久远的未来，不由得不让帝辛内心之中动容不已。
“正是望舒女神。”
玄女肯定的回应一声，继续说道：“如今洪荒混乱不堪，一切皆是人王一手挑起，人王应当心知肚明。
这几日妖庭之处大妖汇聚成海，无数妖族奔涌，丝毫没有遮掩之意。
要知道以前妖族都是各自分散，为了不让天庭针对，妖庭那仅存的几尊妖圣，都是极为的低调。
他们这般浩浩荡荡，不可能是针对巫族。
就算当年仇恨如何巨大，他们这时也不可能成为敌人，那只有一个可能。”
玄女定定的说道：“他们将要进攻天庭了。”
帝辛面色不变开口道：“在东海之时孤便已经知晓，妖族想要进攻天庭，而且也是为了羲和。”
“不过天庭有着瑶姬，她执掌洪荒女仙之首王母权柄，更是在天庭之中，妖族那几尊妖圣不一定能够取得成功。”
妖族现在还活着的几尊妖圣，除了白泽与鲲鹏其它的几尊其实实力都并不怎么样。
在西游之时，无数妖族几乎已经相当于各大势力的小弟甚至食物一般的存在，妖族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帝辛并不清楚。
但他知道在西游之时，妖族几乎已经没有能够扛鼎的大妖存在了。
整个妖族形同散沙，甚至更早一些，封神之后申公豹给分了一个九流的职位，北海分水将军，镇压北海之眼。
申公豹可怜可恨不提，他那个职位也好似戏弄一般，比之一般人族百将也高不到哪去，但北海之眼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鲲鹏道场所在。
在封神之后，北海之眼便已经被天庭给占据，也就意味着鲲鹏被天庭诛杀或是镇压了。
历史就宛若一层迷雾一般，帝辛并不知道在原本封神之时，这妖族有没有进攻天庭的举动，更无从知晓九幽的事情。
能知道的是封神之后九幽以及妖族，都彻底的被天庭给征服了。
如果这样思考，原着之中封神之时，也应当是人族妖族巫族，被天庭给同步进行的。
量劫，应该是三族之劫，所谓封神量劫，不单单是人族量劫，更有可能是为了天庭的权柄以及职能完善的一次量劫。
妖族进攻天庭，瑶姬作为鸿钧的童女，一身实力深不可测，还真不见得会虚了这几尊准圣，更何况如今天庭之中还有一尊圣人存在。
想到当时天蓬给自己说的那些话语，帝辛心中便一沉。
轩辕人皇知道自己与羲和的因果，昊天知道，玄女知道，女娲知道，老子没可能会不知道。
原本的轨迹，羲和必定是和老子做出了某种交换与妥协，被老子给保了。
如今帝辛与羲和的因果已经连上，他瞬间就想到一种可能，如果自己想要前去寻找羲和，恐怕还要和老子来一次深入交流才行，甚至老子早就在这一点上等着他了。
帝辛的思绪随着玄女的一番话，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动荡。
玄女淡淡的声音再次传入到耳中道：“人王有所不知，若是仅仅只有几尊妖圣，他们是不会进攻天庭的，如今洪荒乱起，不少势力找到时机各自布局谋划。
方才与人王说过命运之事，若是单单巫族抵抗，妖族入侵，天庭说不得能够抗衡过去，但正因为人王的数次抉择，导致所有生灵都多了很多抉择。
如今西昆仑已经解封，无数女仙从中而出，若是所料不差，现在正在妖庭之中了。”
帝辛微微一愣，有些诧异道：“西昆仑？那位居然还活着？”
昆仑在洪荒之中是一个泛称，代表的是原不周山以南千亿里之外一片连绵巨大的宏大山脉福地。
在昆仑之中又分东昆仑与西昆仑，东昆仑便是原始玉虚宫所在的方位，而西昆仑，正是曾经的洪荒女仙之首，西王母的道场。
洪荒之中关于西王母的事情流传非常少，能够清晰记载的便是在紫霄宫中被赐封，而后便与东王公在蓬莱建立仙庭，后被妖族攻破，东王公被杀，西王母记载不详。
也可能是如今的洪荒女仙之首是瑶姬，关于前任女仙之首西王母也就被特意的给掩盖起来了。
“西昆仑那位如今出山，放下了往日仇恨与妖族合作，她的目标十分明确，一定便是瑶姬手中的王母权柄。
瑶姬在天庭之中并不算好，被各方势力所忌惮，甚至…便是玉帝，也并非一定能够交心。
西昆仑那位这时跟着妖族前去，一些势力大概率并不会阻挡，甚至乐见其成。”
玄女看着帝辛道：“人王，你能救羲和，妖族只会将她当做是一个筹码而已。”
帝辛眉宇间闪动，微微点头道：“你也说过，这世上除了圣人，唯有孤能救她，孤如何能救暂且不知，但妖族为何要去救这羲和？他们只是准圣，这次除了西王母外，恐怕也少不了女娲娘娘的推波助澜吧。”
说到这里，帝辛将玄女的一席话梳理一番，心中已经得到了不少想要的答案。
帝辛面色渐渐带着一缕肃然道：“羲和肯定会救，与她的因果，孤也很想知晓，但如今人族事物繁多，一切百废待兴，孤要优先处理人族之事。
大战一起，并不会顷刻便宣告结束，想必妖族甚至天庭也不会如此快速到推进。”
“玄女，孤能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