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春节

腊月二十七,乔致庸的婚礼如期举行。

用俩字形容,奢侈。

只鞭炮烟花就耗了好几百斤,酒菜摆了上百桌,所以花费全加起来,上千两是有的。

如愿娶到青梅竹马,乔致庸自是春风得意,硬是连着两天没露面,也不知在家干啥呢。

腊月二十八,向道把大家召集起来,今天要放假了。

先发新年红包,每人一两银子。然后是新年礼包,里边是油盐醋茶。

互相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然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种时候,可怜的是那些没法回家的人,更可怜的是有家回不去的人,而最可怜的却是没家的人。

空荡荡的院子里,暖洋洋的阳光下,“更可怜”跟“最可怜”的俩人一个在写书,一个在看书。

向道在编纂教材,包括数学,物理,化学。

其实这事儿他已经做了很久了,在乔家时就在做,现在已经接近完成。

不过,他的教材内容跟后世的教材并不一样,叫做科学史更准确一些。

尤其是化学,这会儿连元素周期表都还没出来呢,原子理论被提出了,但只是没能证实的假想,依然在探索中。

整个科学界都处在盲人摸象阶段,很多理论跟数据甚至是错的,比如对原子量的测量结果,就跟实际量误差很大。

所以呢,向道就把所有被证伪的,被证实的,以及没有证实也没有证伪的理论假说都介绍一遍,对他来说,这本质上是回顾了一遍科学史。

“老师!”薛普突然放下了书。

“嗯!”

“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吗?”

“嗯?”向道抬起头看着他:“你为什么问这个?”

薛普指了指手里的书,道:“冯师兄借给我的笔记里说,人可能真的有灵魂,它就寄生在脑袋里,跟身体互相依存,但并不是一体的。

他还说,我们是吃粮食长大的,那我们的身体应该跟粮食是一样的东西,是死的,但事实上我们却是活的。

也就是说,一定有类似灵魂的东西在控制我们身体这具死物。人一旦死了,灵魂就像气体那样飘散出来,身体失去掌控,也就重新成了死物。”

向道脸色有些古怪,那小子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啊!

尽管不认同,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就算有灵魂,可又该怎么证明?如果无法证实或证伪,那就只能算是一种胡思乱想,没有太多意义。”

“可冯师兄说,他已经设计出了实验方法,这次回家过年就要证实一下。”

向道吓了一跳,道:“他要干什么?”

“测灵魂啊。他过年时准备买几头羊,羊活着的时候秤一下重量,宰了后再称一下,如果重量减少,就证明灵魂存在。”

向道悄悄松了口气,说道:“可问题是,就算有灵魂,万一它极其的轻,秤的精确度测量不出来变化,怎么办?还有,他怎么排除环境干扰?这实验太不严谨了,结论不可靠。”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不过冯师兄说他还是要试试,万一能测出来呢?”

“……”向道有些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随便他吧!

如今毕竟是科学的蛮荒时代,也是黄金时代,科学跟伪科学的转变可能就发生在下一刻,未被发现的东西太多了,多到哪怕一个三流的科学家都有可能产出改变世界的成果。

谁又能保证,那小子在研究稀奇古怪的东西时,不会顺便搞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老师,你说要是人真有灵魂,那他们死后是不是就在周围飘着呢?还能认得人吗?”

“……”

向道有些无奈,刚想劝说他要保持科学认知,不要胡思乱想。

薛普却自顾自的叹了口气,目光黯然道:“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我爹娘现在一定在看着我呢!”

“……”

看这小家伙情绪低落下来,连向道都不禁有些共情,自己跟他又何尝不是一样?

过年了,他也想回家,更想亲人。可惜,他面对的是时空之隔,这是最深最宽的天堑,与生死之别又有多少区别?

摇摇头甩掉了这些情绪,向道干脆站起来道:“别胡思乱想了,走,我带你出去转转。”

拉着他一道去了马厩,两人各牵了匹驮马,默默的出了门。

今天是晴天,但气温依然很低,偶尔还能看到未融化的残雪。

两人骑着马,在旷野中漫无目的的胡转着。

向道是一个月前学会的骑马,同时还要求大院的少年们都要会,只是熟练程度不同罢了。

环境一开阔,人的心情自然跟着好转,薛普大喊一声,突然踢了踢马腹。驮马立刻挥动马蹄,但也只是从慢走变成了慢跑,没有纵马疾驰的刺激感,但胜在安全。

跑了大概十多里路,不知不觉中已经接近山林,人烟稀少了很多。

他们正想返回时,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群狗,它们在追狐狸,更远处,几个年轻人骑着马出现了。

向道勒马转到一边,饶有兴致的观看着这一幕。

那些狗体型矫健细长,典型的猎犬,但那只狐狸也不是吃素的,左右腾挪间,总是能恰到好处的甩开追兵。

一只犬追的太急,脚下踩空,登时翻着跟头摔了出去。

其它的犬依旧紧追不舍。

在距离向道他们还有四五十米的地方,那只狐狸终于力竭,被犬追上咬了一口,栽倒在地,几只犬一拥而上,把狐狸死死咬住。

后面那些骑马的青年欢呼几声,加速赶了过来。

向道这才看清,他们各个身穿锦衣,提弓拿箭的,连马鞍都镶嵌了装饰品,一看就非富即贵。

一个青年跳下马背,扔出几块肉干,那些犬这才松嘴,享用自己的奖励去了。

那青年提起那只狐狸,冲同伴说道:“瞧瞧,这狐狸皮若做成帽子,是不是正合适?”

“合适是合适,就是可惜,为了这玩意儿废了老子一条犬。”

“没事,我狗场里养的还有,回去再送你一条就是。”

几人旁若无人的聊着天,向道看没有热闹可瞧,就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这位兄弟,留步!”

听到有人喊,向道扭头看了眼,这才确认是在喊自己。

“有事吗?”

一个白衣青年牵着一条瘸了腿的狗,说道:“你是本地人吧?我们是从太原来打猎的。这条狗跑废了,我们也没空照顾它,你要不要?”

向道看了看几人,又看看那狗,点头道:“可以!”

他跳下马背,走过去:“阁下怎么称呼?”

“姓沈。”

看青年没有多说的意思,向道也就不再说什么,伸手去牵狗绳。

那犬却是乖巧异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着白衣青年哼哼唧唧的叫着。

青年揉了揉狗脑袋,然后就把狗绳交给了向道。

随后,几个青年重新上马,带着猎犬继续寻找猎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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