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晋省的冬天似乎格外的暖,才正月下旬,冰雪就已经解冻了。
向家大院外,向道正指挥雇工们铺设铁轨。
蒸汽机有了,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他领着几个人顺便把火车也弄了出来,不过是迷你版的。
火车头还没他肚脐眼高,司机坐在驾驶室是露头的,跟游乐场的小火车差不多,设计运载能力六吨,相当于一辆中卡。
当然,这么小的火车轨距也很窄,只有四十三厘米。
倒不是他不想弄大火车,实在是那玩意儿动静太大了,这要是被扣上个破坏龙脉什么的帽子,那他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所以啊,还是先用小火车让人适应一下的好,这小东西看着人畜无害的,应该不会引人反感。
设想中,向道准备修的小铁路要把几个工坊跟大路连接起来,全里程两公里左右。
尤其是水泥工坊,位置太偏,离乔家堡至少有一公里,偏偏水泥生意还极好,每天来往的马车把路都压烂了,用小火车连通之后就能省很多事。
等这边修好了,向道还计划把小火车通往更多地方,比如煤矿跟铁矿,到那时候才是工业产能大爆发的时候。
按向道培训过的流程,工人们先把地面平整,然后铺一层碎石子,接着铺设水泥枕木,隔一段距离再架设钢轨。
忙活了一上午,也就将将铺设了不到两百米。
雇工们去吃午饭了,向道却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往镜片工坊走去。
镜片工坊如今的工人基本都是钱家派来的,都是磨玉多年的老师傅,向道曾经让自己的几个学生拜了她们做老师,倒也学了个十二成的功夫。
为何十成还多两成?自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胜出的地方不在手艺,而在工具。
自从获得稳定电力后,通过电解,向道获得了大量新元素,只是因为找不到富集矿,所以量很少,但有一个用途却是够用了,抛光液!
万幸向道还记得配方,只需二氧化硅,三氧化二铝(磨料),高锰酸钾(溶解切屑),硝酸铜,锌等一堆配方混合,立刻就让打磨镜片的精度上了一个台阶。
工坊里的人都认得向道,故而无人阻拦,任凭他一路来到工坊深处。
向道去年来过这里几次,春节时钱琬蕙回了太原,就没再来,前两天听说她回来了,这才又前来。
熟门熟路的,他穿过一个月亮门,就到了一个风格复古的院落。
假山,水池,亭台楼阁,这些都有,但最显眼的却是一个玻璃温室,里面有两个丫鬟正在侍弄花草。
这就是钱琬蕙的院子。
左看右看找不到人,向道问那两个丫鬟道:“你家主人呢?”
两个丫鬟看到他抿嘴直乐,却不答话。
“笑什么?我找你家主人有事,快跟我说她在哪?”向道又问。
两个丫鬟一齐往楼上指了指:“二楼呢!她不让人打扰。”
向道想往楼上去,但又觉得这样不礼貌,遂抬头喊道:“钱姑娘,向道前来拜访。”
没有回复。
向道只好又喊了一遍。
阳台的玻璃幕墙后出现了一个身影,看身形正是钱琬蕙。
向道拱了拱手:“钱姑娘,我有事要与你说。”
“你上楼来吧!”
“啊?”
向道有点懵。以往见面都只是在院子里聊天,连屋子都不让进呢,今天就能上楼了?
但他反应很快,点头说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房子的楼梯在室内,他走进屋子,一楼就很简洁,几乎没什么摆设,更没什么可看的。
向道找到楼梯,快步登上二楼。
钱琬蕙正端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架……显微镜。
显微镜的原理简单,难点在镜片加工,在向道做出来抛光液后,镜片加工工艺上了一个台阶,顺理成章的做出了堪用的显微镜。
她抬起头,声音清脆道:“你找我有何事?”
“好久没见,叙叙旧嘛!”向道笑道。
“油嘴滑舌!……你看看这显微镜,还能怎么改进?我想再增加些放大倍数。”
“现在放大多少倍了?”向道脸色认真起来。
“四百倍,再放大就看不清了。”
“哦,我倒是有个办法,在物镜上涂一层甘油……我那就有这东西,是一种透明液体。”
“什么道理?”
“甘油能提高光线的折射率,使光线更好的聚焦在观测物体上,清晰度自然就高了。”
“哦……”
“我明天给你送来。”
“多谢。……我看你一上午都在外面忙,是在铺路吗?”
“铺的铁轨。火车你知道……呃,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总之就是蒸汽做动力的车,烧煤就能走。等铺好了,我带你去乘坐,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说着话,向道状若随意的走过去,自己找了个凳子在她对面坐下。
两人距离不过二三尺,钱琬蕙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
向道手支着下巴看着她,说道:“你整天戴个帷帽,不嫌麻烦吗?”
“……你不在时,我就不戴了。”
“……”
向道不满的道:“不让人看脸,总得有个原因吧?你这样太奇怪了。”
钱琬蕙摇了摇头,说道:“女子生于世间,容貌多数时候不但无用,反带来祸患。我既已决心终身不嫁,干脆遮掩了去。至于别人如何看待,与我无关。”
向道有些搞不懂这里边的逻辑,小声嘀咕道:“年纪轻轻的,却一副看透世事的样子,你又不是林黛玉。”
“你说什么?”
“我说……,你看过红楼梦没?”
“看过一点,文采是很好的,但,我看不下去。”
“巧了,我也看不下去。”
“……”
向道突然凑近了些,道:“说真的,我太好奇你长什么样了,心里跟挠痒似的。你就掀开帷帽让我看看吧?”
钱琬蕙有些慌张的身子向后仰着,“不,不行。”
向道撇了撇嘴,“那算了。”
他忽的站起来,道:“那我回去了啊!……我的铁道顶多半个月就能修好,到时候我再来找你,请你兜风去。”
说罢,向道转身下了楼去。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钱琬蕙才轻抚心口,松了口气。发怔了几秒,她忽的又站起来,疾步走到阳台,正好看到向道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