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盗贼三人跑了很远,又是竭尽全力地跑,因此很累,但他们却不敢停下来。
他们像是在竞赛一般,谁都不愿意当最后一名,一旦落后了,立马要拼命地往前跑,一定要超过别人才肯慢下来。
太吓人了!
大白天的,在山里居然看见了妖类聚会,那么大只老虎,会说话!
还有那白蛇......白蛇!!
那瘦弱的盗贼终于想起来,这白蛇不是上午碰见的那条白蛇吗?还有那小子,不就是之前他们问路的那小子吗?
原来如此,这么说那小子也是妖怪,还是已经化形的妖怪!怪不得先前找蛇找不到,原来他们都是妖怪,会法术!
瘦弱盗贼突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好像是不经意间捡了一条命。
又跑了很久,实在是跑不动了,几人停下步伐,步履艰难地往前走着。
老三盗贼趁机说道:
“大哥,你们才记得上午我们遇到的那小子?”
“咦?”老大老二被这么提醒,突然想起来刚才遇到的那个小子就是上午遇到的。
“他怎么和老虎在一起说笑?还是虎妖!!”老二震惊道。
“二哥,他也是妖怪变的啊!不然怎么和妖怪在一起?”老三大声说道,心里很是惧怕。
“没听那白蛇说吗,这是妖类聚会,只有妖才在一起!”
啊?那小子是妖怪?
那我们还想打劫他来着,他不会记仇吧?
见大哥二哥一脸惊恐,老三急忙说道:
“大哥二哥别怕,咱们现在已经跑出来,就不怕他。大不了就找个道观去修行,难道还怕他去道观不成?”
“对对对!现在就得去,而且还得是去远一点地方的道观。”
“现在就走,马上离开这里......”
盗贼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很快就把接下来要做的事给安排好了。
而杨化呢,本来就要走了,心情很是伤感,但被这盗贼这么一打岔,好像心情也不怎么难过了。
“我这会真走了。”杨化对伊伊这样说道。
“咿咿...”
“下次再来看你,一定会的。”
说完,杨化就在一人两虎的目光下,带着白蛇下山了。
等杨化走远了,白蛇忿然道:
“你最好可以帮我化龙,不然就会以最残忍的方式离开这世间。”
“......”杨化无语,看来这白蛇化龙的意愿很大啊,即使是一丁点的可能性,它也不愿放弃。
从前自己身为穷家小子,最大的人生理想就是变得富有,但很快他就丢掉了这个理想。现在,他的理想变成了帮助这条白蛇化龙,而且是真心实意的。
杨化下山时,天也不早了,但还没黑。不过杨化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连狐妖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反倒是村口的赵老头,见到他又忍不住嘴碎:
“咦,今天你这么早,看来你今天肯定又在偷懒。哈哈,我就知道你没个好......”
也是奇怪,这村里平常没什么人和杨化说话,反倒是这赵老头和他说话最多,虽然不是什么好话。
但马上要走了,居然还开始留恋起来了,这是什么心理?
杨化有些奇怪自己,但还是没理他,径直走了。
回到了自己家,杨化就开始做饭了。
今天他准备认真一点,因为这是他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晚饭。所以他从山上带回来了一只兔子。
杨化杀好了兔子,开始细致地拔毛,然后又去后院菜地里摘了一点。
他处理兔子时很是认真,比如开水烫兔子时要控制一个确定的温度,不让烫坏兔子皮。在烧汤的时候也会控制时长,不然太烂了也不好吃。
等煮好了,杨化就招呼柴爹来吃。
也是奇怪,也是不奇怪。这是离开前最后的一个晚饭了,但柴爹还是没说什么话。
也许他应该说些什么,也许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柴爹最后还是叮嘱了一些,他缓缓说道:
“出去外面,自己多长个心眼。”
“还有,到了望青山,小事你可以去找你陆师叔。大事,你自己定夺。”
“你知道了吗?”
杨化点点头,表示知道。
柴爹从不说要他按时吃饭、注意保暖一类的话,也不会教他如何待人接物。
“其实。”柴爹顿了顿,又说道:
“我觉得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有时侯我也迷茫,不知道从何说起。而且更多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是天有定数,所以我就不和你讲那么多了。”
柴爹说完这句,笑了笑,就起身了,离开餐桌前又说了一句:
“今天的兔子肉很好吃。”
杨化立即笑了起来,前面柴爹说那么多杨化都觉得这只是一些普通的离别时叮嘱的话。
但柴爹这句“很好吃”,是真正的认可他了。也许是他的厨艺,也许不是。
等杨化收拾完碗筷,柴爹已经躺床上了,所以杨化也躺床上准备睡了。
但他睡不着。
每次都这样,一旦遇到了什么大事,他晚上总是迟迟难以入眠。像是遇到白蛇说话那天,像是遇到老虎那天。
他有时会痛恨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处变不惊呢?为什么遇到点事情心情就会如此起伏呢?
杨化十分羡慕书上那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物,觉得他们才是大人物,能控制自己的心态,就算天塌下来了也能安然入睡,但自己不行。
在懊恼了一阵过后,杨化在深夜中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依旧是那只鸡叫醒的他。
杨化起来做了饭,吃完饭,但柴爹还是没醒。
看来昨天晚上就是道别了......
柴爹这么放心自己的吗?我不是什么小孩,但我也不是大人啊,还没及冠啊。
但杨化还是出门了,背了个包袱,里面装有言先生送给他的书。
随后杨化去了院子,上树摘了李子。而白蛇趁杨化一个不注意,直接就偷吃了一个。
本来那只公鸡打完鸣后就在树下落脚,看到杨化摘果,立刻兴奋地叫着。看到白蛇吃了一个,更是兴奋得不得了,就差直接飞上来了。
也许这里以后就没什么生气了,这只鸡可以陪陪柴爹吧。
杨化这样想着,就给这只公鸡丢了一颗李子。
杨化还想对这鸡说两句,但这只鸡看到李子就啄了上去,头在没抬起来过。
“哈哈...”杨化无语,只能作罢,他走到院子外面,又看了最后一眼院子。
破旧又窄小的木屋,一张石桌,一颗李子树,一只鸡,还有一圈稀疏矮小的篱笆,没了。
将这些都记在心里,杨化关上了院子门,走了。
今天杨化走得很早,村子里没什么人,路过村口时,赵老头也没起来,想了想,杨化在他家门口放了一颗李子。
至此,杨化身上只剩下四个李子了。
过了村口,杨化要去镇上了,然后再去一个临近的码头,坐船顺着白龙河走,到交州再转陆地去京城。
到了镇上,这里人依然不多,应该都还没起来吧。
杨化在想着要不要去和刘横计青以及言先生道个别。但想想还是算了,刘横估计没起来,计青...不太想去。至于言先生,上次应该算是道过别了吧?
杨化穿过镇子,到了东门处,他要从这里去码头。
但他刚出东门,却看见了刘横和计青以及陈家两兄弟,旁边还停着一辆马车,像是在等什么。
不会是在等我吧?他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去京城,杨化有些奇怪地走上前去。
果然,刘横一见到杨化,就立即笑嘻嘻地上前说道:
“杨化!好久不见!!等你好久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走?”杨化听到有人等自己还是很高兴,但还是一脸疑惑。
刘横神秘兮兮地瞟了一眼计青,说道:
“我们也不知道,他说的。说你今天要远游了,叫我们来送送你。”
“啊?”杨化有跟计青说过自己要走吗?
这时陈留过来说道:
“听说你要出门远行,我们同学一场,特来相送。”
“杨化你厉害啊,居然要去勇闯江湖了。这份心气,比谁都高。”
“额...”
闯江湖?传成这样了?
“来,杨化,你要走了,我送你一份礼物。”刘横大气地说道。
这反倒让杨化急了,连忙说道:
“我们同学一场,可是君子之交,怎么可以拿你们的贵重物品呢?”
“哈哈,别急。”刘横像是预料到了一样,拿出一块桃符递给杨华,说道:
“拿着,这东西不值钱,就是街上买的小玩意,图个平安。”
这......
这东西好像是不贵,一个人在路上也保保平安,挺好。
接着,陈留拿出了一本书,上面写着“天经”两个字,有些古朴。
这看起来有些贵重啊,杨化连忙摆手,陈留却故作严肃地说道:
“唉,你拿着,这本书不值钱,就是印抄本。而且你拿了刘横的东西不拿我的吗?”
这...
面对陈留的强势,杨化只能收下了。
接着是陈吉的礼物,是一把木剑,还很短。
幸好不是真的剑,不然可不敢收
,这在路上能找不少麻烦。
等杨化都收下了三人的礼物,刘横立即看向计青,说道:
“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计青却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没准备礼物?这可是你通知我们来的啊?刘横有些惊讶,而且计青这人一般都很认真,不会忘记什么事的。
看着刘横惊讶的眼神,计青微笑着说道:
“我也要出去,为何我还要给他礼物呢?”
一石激起千成浪,众人都被这话给惊到了。
而陈吉急忙问道:
“你要去哪?”
“不知道。”计青淡淡地说道。
“不知道你还出去,你父母知道吗?”陈吉问道。
“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知道了我就走不了了。”
“那你出去是为何?”
“为了感受新的东西,为了寻找更高的人生意义,为了不被人类社会创造出来的规则束缚自己。”计青如此说道。
这......
刘横等人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大概就是:我要出去流浪了,不要这名誉,不要这财物,不要这牵挂了。
这和那些一夜疯了跑去庙里当和尚的神经病有什么区别?
但计青却是十分的淡然,十分的潇洒,脸上的那淡淡的微笑反而让他有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这让刘横等人很是震惊。自己家里这么有钱,有那么多商行酒楼,老老实实继承家业不好吗?到时候种种花,养养鸟,再娶几房小妾,人生极乐不就是如此?
何苦来哉?
杨化倒是有心理准备,也许那天计青就已经说清楚很多了。
刘横却还在傻眼,看着这辆马车,心想着原来这是为自己准备的啊?
计青上了车,对杨化说道:
“你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顺路吗?我要去码头。”杨化问道。
“顺一半,可以载你。”
于是杨化转身和刘横等人作揖,郑重地告别一番:
“刘兄陈兄,来日再见了。”
杨化语气没有多少伤感,有几分江湖意气。
而刘横等人只是愣愣地回了一句“保重”。
杨化不在意,微笑一番,就上了计青的马车,赶路时不可以太耽误时辰。
随后计青也上了车。
但计青上车了却没有道别,也没有叫车夫赶车,反而是对着刘横微笑着问道:
“你也想要上来吗?”
上车?去哪?
刘横有些疑惑,但他一直看着计青,计青也不说话,只是一直在车上微笑着。
恍惚间,刘横似乎在计青脸上看到什么。
是山林里的深潭,白云间的野鹤,似乎还有空中漂浮着的岛屿,一切都虚幻般的像梦一样。
那是什么?刘横有些疑惑,他居然在计青脸上看到如此奇幻的景象!
他没见过那些东西,因此心里很是好奇,他想知道答案。
他看计青,眼里都是疑惑。
但计青还是不答,只微笑着。
哦,原来要上车才告诉我啊,刘横突然懂得了。
但上车...上车去哪?
这个问题和刚才他看到的东西一样迷幻,一样充满了确定。
他喜欢家里的大宅,喜欢爹和娘,还有弟弟妹妹,以及家里的上千亩良田,这些都是让他感到踏实的东西。
要他丢了这些让他安心的东西却追求那些虚幻的东西,他做不到!
犹疑了很久,刘横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很佩服计青的决断,但他做不到。
计青看到刘横如此,也不恼,点了点头,进车里了,随即就招呼这车夫赶路了。
马车在车夫的一声吆喝下,开始行驶着。
而刘横而在原地看着那辆马车一点一点地走远。他有一种奇怪的念头,他既希望马车能走慢一点,又希望马车能马上消失在眼里。
等到马车完全消失的时候,刘横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念头:他做了某个很大很大的决定!
...
这大概是好的吧,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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