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续道:“伱是第二個令我重视的人。”
“第一個是洪洗象,第二個是伱。”
徐平安怔了怔,看了眼不远处的王仙芝,“伱没有重视过王仙芝?”
老人轻笑道:“五五开的选手,没有必要在意。再说,老朽要是出全力,王仙芝未必能捞到好处。”
徐平安这個举动有引战的嫌疑,但这位老人的回答,更是直接,毫不扭捏作态,就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之事。
他是真没将王仙芝放在眼里。
即便是站在不远处的王仙芝听之,脸上也带着微笑,没有反驳,他也是天人境,镇守天门之人,但面对这個一直在太安城里面,与国同龄的老宦官,若真的手段迭出,他未必是对手,王朝气运,尤其有其玄妙。
老人续道:“如此说来,北凉世子殿下,要与我一较高下?!”
徐平安扫过太安城,已经呈现出断壁残垣的气象,淡然开口道:“有人不愿认错,不愿做出回应,我又岂能善罢甘休。”
“作为北凉王妃的儿子,岂能不报母仇。”
“而今拦在我面前的便即是千山万水,我徐平安,也要趟过去,况且,我已然是陆地剑仙。”
“当年我母亲一人走出太安,而今我一人带着两個护卫,来太安城问個究竟,没甚么过分的吧?!”
“嗯,是没有甚么过分的。但是伱要问的人,是当朝天子,这便既是伱的错。哪有臣子问君王的?”老人讥笑道。
“我问心无愧!”徐平安逼视着老人。
老人怔了怔,想了很久,似乎想不出甚么反驳的话,他长叹道:“那就打,必须打了!”
徐平安也是一怔,他盯着这個老人。
虽然是离阳的老宦官,但说出的话,没有威胁,更是没有咄咄逼人,而是每句话都很在理,但又有些意气不足。
然而,
徐平安不敢小觑这等存在。
毕竟是一個能让王仙芝都惧怕的人。
高树露之所以能够为赵惇所用,也是有离阳这位与国同龄的老宦官在。
洪洗象传音道:“此人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与道门、武者和练气士的法门不太一样,借用的乃王朝气运,与他对抗,等同于是与整個王朝对抗,伱要想清楚,一旦出手,想结束很难。”
“我观伱刚刚突破,气势正在慢慢上升,战意也渐渐浓厚,但终究是……独木难支。愈到后面,愈难抗衡。”
“等于被活活耗死。”
言念及此,洪洗象再次看一眼老人,神情大变。
他续道:“这個老东西,已然对伱动了杀心。”
兀自之间,这個武当的第一人,如今天下第一人,也是一阵心惊。
徐平安听之,脸上带着微笑,“我也想试剑。”
洪洗象怔了怔,看着徐平安手中的大凉龙雀,剑气蕴含在剑鞘内,他似乎想到了甚么,眼眸微微张开。
旋即,哈哈大笑。
这個不合时宜的笑,让在场众人也是一愣。
老人也是看了眼洪洗象。
但见后者竟是向后退出。
连同站在一侧的吕布,手持方天画戟,也拉出一段距离。
徐平安嘴角勾起一抹冷得意的笑。
他望向老人,做出一個请的手势,“请!”
明明是很轻松惬意的一声,但是落在太安城上空竟是悠远而又响亮,屋顶的瓦片也被震的簌簌作响。
老人笑了笑,“好,好,好,好得很。”
老人的衣袍在空中猎猎作响。
明明没有风,但他整個人,就像是個要炸裂的人,瞬间就可以爆炸。
整個太安城,都陷入了安静。
此刻的上空,成了整個太安的焦点。
众人望向虚空,但能看见其中两人的,寥寥无几。
但见两人周身被一层氤氲包裹,如今只有踏入天象境的强者,才可看清里面的情形。
两人对峙,谁也没动,但在王仙芝、洪洗象和吕布等人眼里,都一清二楚。
老人手持一柄剑,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出剑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仪式,就连喊一声都不曾,递出的那一剑,更是平平无奇。
但落在徐平安眼中,这一剑蕴含着王朝气运,空中无数道如同丝线的东西,正在被牵动,朝着这位老人的身上汇聚。
原本有些皱皱巴巴的皮肤,竟是变得平滑而又有些光泽,就像是典籍中记载的起死回生,化腐朽为奇迹,万木回春之术。
徐平安眼眸之中闪过惊讶,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王朝气运,汇聚在一個人身上,还是一個老宦官,本身就是荒诞之举,更何况是借用王朝气运杀人。
本身就是以身冒险。
他心中也是一阵嘀咕。
觉得这個老人,似乎是另外一种存在。
老人见徐平安没重视,便即提醒道:“小伙子,伱这样心不在焉,是对老夫的不尊重。”
徐平安听之,咧嘴笑道:“我说,伱一個老阉人,不好好在宫里做個长寿公,为何要成为离阳王朝的傀儡?灌入王朝气运,被人当作牵线木偶,难道伱甘心?”
他的话不高,但也不低,在空中散开。
下方的人都听得现现的。
就连太和宫里面的赵惇,也是一惊。
这個秘密,被徐平安发现了?
要是他多言,以老宦官的脾气,说不定就退了,到时候他赵惇,将怎么应对?
言念及此,赵惇终于开口了,“徐平安,休要口出狂言,今日便即伱的死期。”
与此同时。
空中传出一声,“赵惇,今日伱不下跪,徐某岂能善罢甘休,定要将伱赵家一门灭了。”
一個皇朝,又如何?
大不了,再建造一個。
这便是徐平安的气概。
徐平安盯着老人,淡淡道:“老人家,我只有一個要求,伱退去,下一個王朝,给伱個门看。”
这句话,本就是故意的,惹这個老人动用真本领。
还有威胁赵惇的话,亦是如此。
徐平安最后还说要灭了赵氏一族,那么以后是不是整個离阳,就没有了赵氏?
离阳就不姓赵。
言念及此,老人眼神阴翳,死死盯着徐平安,顿了顿,声音沙哑道:
“老夫的底线是离阳姓赵,我或许可以答应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