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倏忽而过,许多人还都没有回过神来,三日前朝堂上洋洋洒洒几千字的弹劾书终于有了结果。
只是这结果惨烈了点。
多败俱伤,没有赢家。
罢去曹和勇枢密使之职,贬为邓州通判,其侄曹讷杖杀,王文曰、王元亨仗脊,发配沙门岛。
文国公侄子文齐雄秋后问斩。
钱惟庸引咎辞职。
而结果最为惨烈的则是太傅顾清执。
顾清执被罢去太傅一职,顾清执及其家眷下台狱,着御林军亲自押送,着大理寺和刑部协同抄家,推鞫此案,待一切罪行查清之后,再行发落。
这个结果一出来,朝堂一片哗然。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顾清执是因为上疏要求文太后归政与帝,才惹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这是迁怒,是秋后算账!
不对,是有仇立马就报!
心向顾太傅的朝臣和顾太傅的门生故旧们敢怒不敢言。
毕竟文太后实在太强势了,宁可舍去了曹和勇和钱惟庸两大心腹,宁可看着自己的族侄文齐雄去死,也要收拾了文人首领顾清执。
这个时候,谁跳出来替顾清执说话,谁就跟着一起下台狱!
朝廷的诏书一出,御林军便围了顾府。
顾清执因三日前在朝堂上吐的那口血,到现在仍卧床不起。
他已经年过六旬了,一片忠心赤胆却蒙受不白之冤,这打击实在是致命的。
屋里哭泣声此起彼伏。
顾清执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似乎一夜之间,他就变成了风中残烛,一吹即灭。
他浑浊的目光一一扫过跪在床榻之前的满堂子孙。
大难来临,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各自飞,就骤然失去了自由前程,甚至于性命。
顾府蒙难的消息从朝中传到民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百姓冲到顾府外微观。
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御林军抬着顾清执走出来,后头是用长长的绳索捆着手押送出来的顾府家眷。
这些人没有了往日意气风发的光彩,个个神情麻木,蓬头垢面,身上头上没有半点名贵的饰物,早就被人搜刮干净了。
“可怜呐,都是些贵人啊,一夜之间就成了阶下囚。”
“顾大人可是个好人,好官啊,肯定是被冤枉的!”
“冤枉不冤枉那是官家说的,咱说了又不算。”
“顾大人会不会被砍头?”
“那真不好说。”
宋时雨一早听到了顾家的消息,发了疯一样跑出家门,跑的发髻散乱,不顾一切的挤进人群里,正好看到顾清执被御林军抬出来,后头跟着一长串她熟悉的人。
她顿时心神大乱,再没有了往日的冷静和理智,拼命扒开人群,刚刚声嘶力竭的喊出一个“母”字,一只手边骤然捂住了她的嘴。
将她剩下的话尽数藏了起来。
“你疯了!不要命了!”李叙白连拉带拽的,将她脱离了人群,拉到僻静少人的地方。
“你松开我,松开,我要去救她们!”宋时雨发了疯的挣脱开李叙白的禁锢,再度往前冲去。
“你闭嘴!”李叙白“啪”的一下,甩了宋时雨一个耳光:“你现在冲出去,不是去救人的,是去送命的,还有我的命,三郎的命,云暖的命,五郎的命!”他气的双眼赤红,七窍生烟:“你去啊,赶紧去!反正老子活够了!一起死吧!大家一起死!”
李叙白从穿越到现在,一直绷着的那根心弦,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了。
他重重的推了一把宋时雨:“要去赶紧去,早死早投胎,下辈子老子一定要选个享福模式!”
宋时雨被李叙白给打蒙了,整个人都僵化了,被李叙白推搡了几下,也一动不动。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滚滚而下。
李叙白傻了。
一向以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为形象的宋时雨哭的泪涕横流,李叙白看的手足无措。
他想了想,试探的抬起手,揽住宋时雨的肩头。
宋时雨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头抵着李叙白的肩,嚎啕痛哭。
刚哭了两声,就抽泣了一下,便没动静了。
李叙白心里咯噔一下,松开宋时雨一看。
“娘咧,咋哭晕过去了。”他把宋时雨往肩上一扛,送到了最近的医馆。
“二哥,大嫂怎么了。”看到宋时雨发疯一样的冲出去,又看到李叙白将人背了回来,李云暖惊魂未定的问道。
李叙白最近添了个新的癖好,有事没事都爱摸一摸李云暖头上的两个揪揪,他一边摸着她的发髻,一边低声道:“大嫂悲伤过度,养一养就好了,没事啊。”
“悲伤过度?”李叙璋讶异道:“大嫂为什么这么悲伤,之前婚事被搅,大哥故去,大嫂也是这么伤心,这次是为什么?”
李叙白也一直想不明白宋时雨为什么这么关注顾家的事。
他心里一直有一个隐隐的猜测,只是未经证实,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猜测太过惊人了。
他看了看宋时雨。
只怕这一次的宋时雨比上一次她守寡要伤心一百倍!
李叙白想了想,还是得跟这两个孩子解释解释,毕竟这俩不是寻常孩子,比一般小孩早慧:“没事,大嫂的一个至交好友家倒了大霉,一家子都坐牢了,大嫂才这么伤心。”
“哦。”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懂的是至交好友下狱了,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肯定是伤心的。
不懂的是,那为什么会跟大哥不在的时候一样伤心呢?
正说着话的功夫,宋时雨抽泣了一下,悠悠转醒。
一双眼哭的又红又肿,连人都看不清楚了,只隐约可以看到炕边坐着三个人,是她这辈子最亲近的人。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这才发现嗓子火辣辣的干疼不已,根本发不出声音。
李叙白赶忙倒了一杯水,递给宋时雨:“你太能嚎了,嗓子都嚎哑了,不就是个至交好友吗,至于吗?”说着,他飞快的朝宋时雨眨了眨眼。
宋时雨瞬间明了,接连灌了两杯水,才缓过一口气,嗓子也没那么痛了。
“大嫂,你别伤心了,咱们现在有钱了,你要是真的想去看她,咱们可以使银子去探监的。”李云暖开解道。
宋时雨苦笑的“嗯”了一声。
李叙白道:“好了,大嫂醒了,云暖,你去做饭,三郎,你去照看五郎,我跟大嫂商量商量探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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