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柯尔金会在每天傍晚五点钟准时开始点亮当晚的第一盏灯。
第十三街区,十四街区,十五街区。三条街区共三百一十二盏灯,这是他每晚要点亮的路灯总数。
他始终会戴着一顶厚重的棕色护耳帽,裹着一件黑色旧灯芯绒风衣。
风衣的领口很高,几乎完全遮住他的脸,帽子和领口之间只看得见眼睛。风衣的长度也相当长,能够护到他的脚踝以下。
不管冷风如何刺骨,他只要把自己包裹地结结实实,寒冷便丝毫没法从他那里占到半点便宜。
灯罩里的煤油都是新近添加的,因此至少十天内不再需要去干麻烦的加油工作了。
“该死”。柯尔金忽然咒骂到。
他刚用点灯仗耗费了超出平均用时三倍的时间点燃了今晚的第三盏灯,但这支黢黑的灯罩只能发散出极其昏暗微弱的黄光。
“早该猜到了,我还仰着脖子点了这么好半天。结果还是得爬上去。该死!该死!”
他仰着头,抬了抬帽沿,拉下风衣领口,伴随着呼吸,哈出阵阵热气。
“老兄,你的状况可真够严重的!”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从随身的小推车里取出梯子架到路灯上,晃动几下,确认梯子放稳后,他开始一阶一阶攀爬。
煤油燃烧产生的黑烟会附着在灯罩壁上影响照明,因此定期清理灯罩也是点灯人的工作之一。
“肯定又是老鼠,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吃的越少,老鼠越多”,他妈的偷油贼!”自言自语间,他已攀到梯子尽头,然后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块黑黢黢的布准备等会擦拭灯罩壁用。
灯罩的四面都留有拇指高的长方形镂空,给点灯仗点灯用,也便于氧气流通。老鼠也正是从这些镂空处钻进灯罩内偷油的。
取灯罩的过程很轻松,拧开灯罩底部四条边上的卡扣,再轻轻一拔,灯罩即可取下。
果然不出柯尔金所料,灯油里泡着一只已经鼓胀焦黑的死老鼠,它压倒了灯芯,灯芯上的火焰点燃了它沾满煤油的皮毛。
“真是死的不冤,又贪吃又愚蠢。”
柯尔金先用布擦干净了灯罩内壁。
接着再处理死老鼠。
他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鼠尾,把整只老鼠提了起来。
现在还不能直接丢掉它。
老鼠尸体沾满了煤油,他需要等这些油从鼠身尽量滴流干净。
“老子今晚的工作才刚开始,就被你耽误了这么久,现在你该滚蛋了。下辈子再做老鼠的话,别再被蠢死了。”
柯尔金摇了几下手上的死老鼠,晃动掉最后几滴煤油,接着随手一甩,把它扔了出去。
“啪!”
清脆的落地声顿时让柯尔金心情愉悦起来,他重新装回灯罩,从梯子上慢慢退了下来。
冷清的街道已经开始躁动起来。
每天的这一刻到来时,蜂巢城的公民们便如蜂群出巢般突然从城中各处建筑内涌出。
柯尔金盯着被自己扔在路面上的死老鼠,有位公民不小心踩到了它,死鼠尸体立刻挤压爆裂,内脏和污血四溅开来。
“哈哈哈哈”,柯尔金被这狼狈的一幕逗的大笑,但倒霉的踩鼠人没有理会他,只是在干净的地面上蹭了几下脚底,就接着随人潮急匆匆地往城中心赶去了。
柯尔金略有些落寞,收拾完梯子,哼着自创的小曲,去点下一盏灯了。
“美梦啊,美梦,人人都爱的美梦……不可成真,却能夺魂。我能点灯,不可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