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瞎子所说的内容,李二顿时面如土色,身体也跟着颤抖个不停。
扑通一下,李二心如死灰地跪倒在地,对着老瞎子不断地磕起头,声泪俱下:“道长爷爷,您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道长爷爷。”
看到此情此景,再怎么愚笨的人也都能够看出来李二这是被戳穿了心里的罪恶念头,这才会做出种种求饶行为。
公子哥也是不由得暗自感叹老瞎子的神通广大,忍不住开口问道:“老道长,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李二在米缸下的毒?又怎么知道他来到了这里呢?”
老瞎子闻声冲着公子哥的方向嘿嘿一笑:“这位公子,且听小老儿我为大伙细细道来。”
“首先呢,小老儿我先是听到这位夫人说自家的花花在吃了一只有毒的老鼠后,跟着中毒身亡。也就是这个事情,让小老儿我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般的家猫,很少会去吃什么已经死掉老鼠来果腹,所以小老儿我斗胆先推测一下,至少在花花下口之前,这只老鼠应该还是活的。”
“其次,既然花花只咬了一口老鼠,所中的毒就足以毒死一只猫的话,小老儿我又从这件事里面看出来两个可疑的地方。”
“其一,这么猛烈的毒药,大伙扪心自问一下,会用它去报复一只猫吗?就算真是看花花不顺眼,也不至于用这么厉害的毒药吧?”
见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自己,老瞎子一脸高人作态,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其二,既然花花吃这只老鼠之前,它还是活的,那么能够仅凭一口就毒倒一只猫的烈性毒药,老鼠吃下后想必也不会离将被下毒的食物吞入体内的地方太远。”
指了指中年女人,老瞎子旁敲侧击:“不知大伙刚才在听这位夫人叙述的时候留意到没有,花花和那只耗子死的地方可不一般。”
听闻此言,众人都苦思冥想了起来,就连中年女人也有些混淆。
一会儿,公子哥一拍扇子,十分激动地说道:“本公子记起来了,刚才说到花花死去的时候,提过它和那只老鼠都是死在米缸附近。”
经过公子哥这么一提醒,大伙才反应过来的确是这么回事。
赞许地点点头,老瞎子也是不吝夸奖:“这位公子真是聪慧过人,没错,花花和那只老鼠的确是死在了米缸附近。”
“之前小老儿说过,老鼠比猫还小一些,既然花花吃下老鼠一口后,连厨房都没出去就毒发身亡,那老鼠更不可能离开吞入下了毒的食物太远。”
“因此,小老儿敢肯定,是米缸里有问题。”
接着,老瞎子的面色变得柔和了一些:“既然这样,我想夫人应该不难猜出,花花为什么会不让你们用米缸里的米做饭了吧?”
“它只是死后担心夫人一家的安危,因此用叫声提醒你们不要食用有剧毒的大米,并非心存恶念或是怨气不散。”
“只是,哪怕死了,也想守住这个家。”
颤抖着身子,中年女人嗷呜一声痛哭了起来:“花花,我的花花啊,是我错怪你了,我对不起你啊。”
人群中,被一道水幕遮掩住了身姿的男女二人此时忍不住摇了摇头。
仔细看看,他们正是瑟琳娜和黑具。
“幸好我好奇心强,回去前来这里看了一下,不然就会错过这么精彩的故事了。”瑟琳娜轻轻摸着手中被之前那个小女孩强塞过来的石头,由衷地感慨道。
瑟琳娜身旁的黑具还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智慧”眼神,只不过罕见地针对中年女人发现的真相开口说了句话:
“人也有意,兽也有情。”
听到黑具的话语,瑟琳娜微微一怔。
虽然听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细细品味了一下后,瑟琳娜觉得黑具这番话说得很有意思。
陆地上的生物,的确很有趣。
难怪女王会力排众议,一定要派出使者出访陆地上的国度。
不管瑟琳娜心中是怎么想的,老瞎子那边又开始讲述第二点关于李二跟踪的猜测,一下子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回去。
见中年女人哭得差不多了,老瞎子咳嗽了一声,把自己是怎么猜出李二跟踪的过程,向众人娓娓道来:“夫人先冷静一下,花花的事情虽然很遗憾,但眼前的凶汉更为重要。”
“大家听我说啊,在知道这位夫人的米缸被人投毒后,我又留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夫人说他们家因为误会了花花的意思不敢做饭,而去其他人家借用厨房的时候,说的是其他人家,而不是邻居。”
“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但是夫人一家并没有去向邻居求助,而是找了其他人家,这让我怀疑两家是不是有什么间隙。”
“刚才也问了一下夫人,这才知道她家和隔壁的泼皮李二矛盾很大。尤其是小老儿知晓了这个李二被砸破了头之后,沦为村里的笑柄时,更加确定他这个人,有很大的可能性去投毒报复夫人一家。”
又获得了一波众人的称赞和吹捧后,老瞎子却岔开了话题,提及了一个看似与此事情况无关的事情:“小老儿我啊,在年轻时候也是个好勇斗狠的主,一次冬天上山围猎的时候呢,偶遇了一只冬眠的大蛇妖。”
“当时小老儿我也是年轻气盛,向着正好把它弄死给村里人显摆炫耀一下,直接出手一矛刺中了蛇妖的七寸之处。”
“可惜没成想,那蛇妖始终是成了妖的东西,被刺中了七寸居然一时半会儿没死,还伪装了气息,临死前对着上前探查的小老儿喷出一股毒液,一下弄伤了小老儿的一对招子。”
“幸好当时大家一起上山围猎,小老儿的惨呼很快就吸引过来了同村好友,赶忙将小老儿送下山,去找村里的老医师治疗。”
说到这里,老瞎子忍不住取下墨镜,揉了揉自己空荡荡的眼眶。
“但还是晚了一步,老医师说路上耽搁得久了,小老儿的眼睛已经救不回来了,现在必须把双眼挖出,这样才能护住心脉,不让蛇毒继续蔓延下去要了小老儿的命。”
“虽说大家都清楚,没了这对招子小老儿以后只能当个废人,但是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小老儿忍痛下定决心,让老医师活生生挖去了这对招子。”
戴上那副遮住小半张脸的墨镜,老瞎子苦笑连连:“从那以后,小老儿再也没有上山打过猎。后来也是不忍心拖累家里人,在老父母去了之后,让自己的媳妇带着孩子改嫁了别人,孤身一人流落天涯,后来也是命不该绝,遇到了一位贵人学会了这一身看相算命的本事。”
好好宣泄了心中的抑郁之情,老瞎子长出一口气:“大伙见笑了,只是小老儿见这位夫人对花花的确是真情实意,忍不住悲从中来讲述了自己的过去,还望大伙海涵。”
纷纷叫嚷着此乃人之常情,大伙也没怎么不满。
又拱拱手向众人道谢,老瞎子这才回到正题:“刚才不是说小老儿瞎了吗?但是没了这对招子之后,小老儿的耳朵可就了不得了,百米开外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在刚才这位夫人提及和李二的冲突后,小老儿在人群中听到了一道激烈的心脏跳动声,以及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
“想来想去,估计也只有这个李二才会如此失态,于是小老儿便将计就计,把他吓了出来。也是这位壮士好身手,这才让李二没能伤人。”
抬手微微一笑,壮汉没有多说什么。
一直认真听老瞎子解说的公子哥似懂非懂,问出了自己最后一个问题:“那道长,这个李二要在回去的路上截杀,你又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害!”老瞎子一拍大腿,“我说这位公子,你这就不懂泼皮无赖的做事情的风格了吧?眼瞅着自己做过的事情就要露馅了,那可不得杀人灭口吗?”
“哦……”公子哥顿时恍然大悟,“惭愧惭愧,多亏道长指点。”
说着,公子哥拍了拍常五的头顶:“看看,人家这才叫专业。”
倒是常五听到老瞎子的话,默默低下了头。
……
等壮汉把那李二送去官府,周围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后,老瞎子送走了千恩万谢的中年女人,收拾收拾摊子准备离开。
刚起身,老瞎子就被公子哥喊住了:“诶,道长,还剩下一个我呢,不算完再收摊吗?”
老瞎子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我说这位公子,都闹了这么大阵仗,您还安心在这里找小老儿我算卦啊?”
“诶没错没错。”招了招手,公子哥忽然记起来这是个瞎子,一旁的常五眼疾手快,伸手拽住老瞎子的袖口劝道:“这位道长,我家公子都不在乎您又怕什么啊?大不了多加点钱就是了。”
实在拗不过这两个人,再加上能被称为公子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儿,老瞎子只得苦笑着坐了下来:“行罢行罢,那小老儿我算完公子这一卦,今天再收摊。”
公子哥看老瞎子并没有扫了自己的面子,也是乐悠悠地坐在小破板凳上,把白皙修长的手放到摆着黄符的桌子上,刚准备摊开却被老瞎子挡了回来:“不必了,这位公子,刚才从您的谈吐我就大致推测出来了您的命格,至于生辰八字这些东西,一个游方的老瞎子管一位富贵公子讨要是不合适的。”
随后,他在桌子上铺开一张看起来些许破旧的八卦图,展平了四角后,又从随身携带的小内袋里面拿出几枚古香古色的天圆地方铜钱。
见老瞎子并不打算询问自己的生辰八字,又拿出来这么多一看就很专业的道教物件,也是暗自佩服。
一旁仍然用术式隐藏自身的瑟琳娜好奇地打量着二人,用嫩白的葱指戳了戳一脸“智慧”的黑具:“呐,我说,你们陆地上这种叫做‘蒜明’的东西,看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啊?”
被没大没小捅了一把腰间,黑具刚想嗷一嗓子叫一把,就被见势不妙的瑟琳娜迅速捂住了嘴巴,直到他拍了拍瑟琳娜的手臂示意自己不会叫出来后,瑟琳娜这才一点都不放心地移开手掌。
咳嗽了一下,黑具用冷淡的声音回答了瑟琳娜的问题:“这就跟你们海族祭祀寻求天启的原理是一样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可得好好看看。那个老顽固寻求天启的过程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看到的。”没多想什么,瑟琳娜就愉快地凑近了一些,仔细观察起来老瞎子接下来的举动。
只见老瞎子把手上古老的铜钱交给了公子哥,认真嘱咐道:“这位公子,小老儿这是从五个不同朝代积攒下来的铜钱,也叫‘五帝钱’,是算卦测命的最佳辅助。你一会儿扔完了之后,要原原本本的根据这八卦图上的标注,告诉小老儿铜钱落下的位置。”
“切记,一定要完完全全地告诉小老儿。”
点了点头,公子哥发现自己又忘了他是个瞎子,于是和声说道:“道长放心,我识得问题轻重,一定会都告诉你的。”
信手一扔,公子哥盯着落下的铜钱,原封不动地告知了老瞎子各自的落点,就连是哪个朝代的铜钱落到了哪里都讲得一清二楚。
等公子哥报完铜钱的结果,老瞎子捋着胡子笑意盎然地“看”了公子哥一眼:“恭喜恭喜,公子今天看来是要去办一件大事,根据卦象,公子会得到一件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听老瞎子这么一说,公子哥自然也是心喜不已,直接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妥,估计是担心老瞎子拿着银票会被人糊弄,收了回去后放下满满一小袋的碎银子:“那本公子就借道长吉言,先去处理自己的大事了。”
随后,公子哥站起身,对老瞎子举手拱礼道:“道长,告辞!”
接着,心满意足的公子哥带常五转身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分散在人群里的仆从立马就聚了上来,跟着公子哥向东而去。
看满离的瑟琳娜也开心地踏上回楼船的路。
只有黑具回头看了一眼,老瞎子那正反颠倒了的八卦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