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8章祸不单行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得知自己派出救援东阿的援军失败之后,项梁安顿好后方,亲率七万大军直奔东阿而来。

形势十万火急,林景又病体难支,根本无法尽全力迎战。正面交锋之后,唐军第一次落败。

林景明白,这个时候绝不能做任何意气之争。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军心已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而这一次首败,更是重创了将士们满怀的信心。这种心态上的变化是极其危险的,也是致命的,一旦处理不当,即刻便会引起军心的大溃散。

林景决定不与项梁纠缠,准备引军退守濮阳,待休整之后再与之较量。然而项梁却穷追不舍,誓要将唐军斩草除根。

为了防止撤军途中出现溃乱,林景分出一队人马埋伏在项梁军的必经之路上,为主力的安全撤离断后。这部分唐军奋力拼杀、伤亡惨重,随后与主力失去联络,一路往东,准备退至成阳避难。

唐军一分为二,项梁却不想漏过任何一个,除了亲率主力围攻濮阳之外,另派出项羽、刘季攻打成阳,准备将这两部分唐军一网打尽。

成阳唐军拼死反抗,项羽、刘季一番血战,终于破城拔寨。为了一泄唐军誓死不降之恨,项羽下令屠城,成阳全城寸草不留。之后,项、刘二人调头南下,准备继续攻打定陶。在定陶,他们遇到了顽强的抵抗,一时间战事又陷入了僵局。

至于濮阳这边的情况,更是令人泄气。林景紧闭城门,高城深池,面对楚军的挑衅置若罔闻。项梁试了几次,皆无功而返。

其实,对于退守濮阳,林景是做了周全的考虑的。濮阳紧邻黄河南岸,易守难攻,控制了濮阳就等于控制了黄河最重要的渡口之一——白马津。

林景是个谨慎的人,不论大军深入何地,最在意的就是粮道的安全。他深知一旦这十万人断了粮,即便没有外敌侵犯,自己从内部就会彻底乱起来。只要白马津在自己手里,他便可以通过黄河漕运源源不断运送补给粮饷,确保大军的安全。

所以,此时他的第一要务并不是报仇,而是休整大军、恢复士气。

可关起门来并不意味着什么都听不见。对面楚军的辱骂声一天高过一天,实在是令人恼火。将士们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纷纷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大开城门冲出去与之厮杀一番,以泄心头之恨。可林景却下了死令,谁若敢出去应战,就按军法处治。

将士们心里有火,将军们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军中怨声不断,甚至有人怀疑林景是被这一次败绩吓破了胆,不敢再与项梁交手。

几位将领中只有林平与林景最为亲密,其他人不敢说,便怂恿林平去探探他的口风。然而林平每每提起将士的抱怨,林景只是淡淡笑笑,叮嘱他要安抚好军心,对开门迎战之事却毫无松口的迹象。

这一日,趁着送药的机会,林平又一次提起楚军叫骂之事。林景俯首看着书案上的帛书,接过药汁一饮而尽,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

林平终于忍不下去,提高调门唤了一声“将军”。林景吓了一跳,回神望着他。经过一段时日的休养,林景的状况比之前好了一些,虽然眼底还泛着乌青,但唇上总算有了些血色。见林平一脸不忿,他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也觉得我是缩头乌龟,不敢应战了?”

林平面上一红:“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知道将军不是胆小怕事之人,我只是觉得心里窝火。”

林景放下药碗,捂着嘴轻轻咳了一声:“当年我随大父攻打楚国,楚国的主帅正是项燕。那个时候,李信与蒙恬将军攻楚失利不久,将士们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就与楚军兵刃相向、一雪前耻,可大父却安营扎寨与项燕对峙不出。

当时连我在内,大部分将士都不能理解大父为何按兵不动,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士气昂扬,为何却要闭门不出?后来,大父才告诉我原因。

我们为了复仇而来,便自认为自己憋了一肚子劲,殊不知项燕刚刚才破了唐军战无不胜的神话,亦是信心百倍、壮志满怀。虽然两强相遇并非毫无胜算,然而那必定是一场惨烈的死战。

实而备之,强而避之,若非万不得已,为将者绝不能拿将士的性命做赌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绝非我所求。”

听他如此一说,林平明白了过来:“所以将军眼下也是和王老将军一样的策略?”

“今日之事与往日何其相像!”忆起往昔,林景颇为感慨,“那时,项燕与楚王貌合神离,后援不济,一心只求速战速决。大父故意避其锋芒,拖得他内外交困、军心浮躁,而后我军一跃而起,杀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今日不也正是如此?我军面对项梁的攻势铩羽而归,军心受挫。濮阳休整了一段时日,将士们痛定思痛,迫切求战,只为一雪前耻。而项梁因为东阿一役大胜,一时军心大振,恨不能一鼓作气将我们尽数剿灭。这个时候我们若是和他直接交锋,并不占上风。

如今我们占据了濮阳,利用白马津保证了粮饷,大军补给十分充足。反观项梁,他孤军深入,后援不足,拖不了许久。拖得越久,他的危机就越重,士气就越低落。所以他才会不择手段地逼我出城与他一决生死。”

“我懂了!”林平醍醐灌顶,猛地一拍手,“将军是想拖着他,将他的士气拖尽。到那时,我军雪耻之心日盛,将士们铆足了劲,伺机反.攻定能一举成功!”

见他明白了自己的用心,林景轻轻点头,语气却无比严肃:“视卒如爱子,可以与之共生死。战者,必关乎生死,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血肉为国尽忠。将领如此、士卒亦如此。于我而言,我更希望可以与他们共生,而绝不愿将他们置于可以预见的死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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