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回全城遍搜无芳迹瞒天过海为第一下

再来说叶知远。

他回到衙门,各处搜寻的官差陆续来报,淮安城内并无郡主踪迹。

盯着地图,叶知远十分苦闷,淮安城虽大,但经过一天一夜官兵的不断追寻,即算不能掘地三尺,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可目前连郡主丁点线索也没有。

不过好在白翰当机立断,郡主失踪不多久,便即封城。按时间上来算,郡主应该还在城里,只要加强查找,总归会找到的。

但怕只怕,即便找到郡主,她会不会受到污辱?

如此一想,叶知远的头皮都发麻了。

他又突然想到管元仲转述祝融夫人的那句话,对手很强,自己再努力也是徒劳,事情该了结时自会了结。

这是不是意味着,郡主只是一枚棋子?棋下完了,输赢虽定,但棋子最终会安然无恙呢?叶知远虽然对天香楼的故作神秘不满,可也希望如此。

不过他不能因为一句话放弃寻找郡主,七王爷一跺脚,整个淮安的土地都要发震,这是谁也承担不起的。

叶知远尽可能抽调更多的人出去追寻郡主,为了得到最新案情,他连家都没回,不是在城里巡视,就是在衙门里呆着,晚上在衙门随意搭张小床,就过一宿。

可惜叶知远与全城官兵的努力没有得到回报,三天很快过去,郡主赵彩璎,不见一丝踪影。

这三天里,整个淮安城上下都在焦急与不安中度过。

上官擎峰尤甚,他这三天来基本就没睡过,双眼凹陷,青筋凸出,每次见到叶知远,都要嘶吼一番,可又无可奈何,枉他武艺高强,遇到这种事有劲也没处使,真是又憋又屈。

骆公公在痛哭之余不忘派人快马加鞭上报京城,想象七王爷知道了这事的雷霆之怒,每个人的心头更是戚戚然。

这日叶知远又忙了一天,一无所获。

是的,一无所获,不仅郡主的踪迹难寻,连妹妹的行踪也是连个影儿也没有。

叶知远暗暗叹气,妹妹已几天不见人影,这下可怎么向母亲交待呢?他想起回来后好几天没在卢端仪跟前尽孝,便合上公文,准备回家。

回到家中已近黄昏,小蒿早备好了饭菜。

叶知远念着母亲,正要亲自上阁楼请卢端仪。

小蒿道:“少爷不必叫夫人了,她说了要为老爷小姐祈福,这段时间都会呆在小佛堂不下来吃饭。少爷自个吃吧,就别上去打扰她了。”

叶知远让小蒿也坐下来一起吃,小蒿突然泪目,“少爷,你说小姐哪去了呀?她以前就算出门,也会交待一声的。少爷,你说小姐不会出事了吧?”

叶知远心乱如麻,但此刻也只能安慰小蒿:“小姐精得很,哪能这么轻易出事呢?不过你也知道,她有时比较爱管闲事,说不定被什么事绊住了也未定。你先别心慌,快坐下来吃饭吧。”

一餐饭吃得没滋没味,叶知远胡乱填饱了肚子,站起身来就往卧房走去。

不过他心里想着妹妹,自然而然地踏进了叶知秋的房间。

叶大小姐最近得了余逸年那些机关图纸,捣鼓的玩意就更多了。

她的房里除了书桌之外,还摆了一张大大的手工桌,上面放了很多各种各样的小模型。

“知秋啊,原指望与你一同商量父亲的失踪之事,没想到连你也不见。现在郡主也失踪了,这么多失踪案落到我头上,你叫我如何应对?”

叶知远心里念着妹妹,目光触处,见到书桌上有一本札记。

他走前拿起来随意翻看,翻着翻着到了最后一页。

上面有一行秀逸的字迹:“七宝飞天玲珑伞如何飞天?是人借伞力飞升,成为神仙?或是借伞遁形,以达到瞒天过海?”

叶知远一下怔住了。

“知秋怎么知道这把伞的?她疑心这把伞?可她写这句话时,天香楼不是还没抽奖吗?难道她竟有先知先觉,察觉到郡主会失踪,并且与伞有关?”

可惜叶知秋不在,没能把答案给他。

叶知远捧起札记,一个字一个字细读妹妹写的那句话,渴求从中得到答案。

最后四个字让他最为触动。因为“瞒天过海”他曾与妹妹讨论过。

那日,叶知秋拿着书问他:“哥哥,你熟读兵书,文武双全,本是大将之才,为何却要当一个小小的捕快呢?”

“捕快有什么不好?大事要有人做,小事也要有人做。做捕快一样可以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哥哥说得对!”叶知秋裂嘴一笑,扬了扬手中书籍:“我最近在读三十六计,哥哥,你认为哪一计最厉害?”

“三十六计,每一计都有不同的功用,只有应用得宜,没有说哪个最强的。”

“但总有高下之分吧,来嘛,说说你的看法。”

叶知远想了想,道:“连环计吧,在计谋之中又套着计谋,岂非巧妙?”

少女淡淡地哦了一声,有些不以为意。

睨了妹妹一眼,叶知远笑道:“吾妹才智过人,想必有不同想法,你又是最推崇哪一计?”

“我认为,‘瞒天过海’才是第一计。”

“按文生义,瞒着上天,平稳地渡海。的确是很厉害。”

“哥哥别光只看表面的意思,它的重点在于一个‘瞒’字,要如何‘瞒’?用阴谋瞒?还是用阳谋瞒?”

“阴谋,阳谋?”

“是啊,用阴谋来瞒,始终会被人窥破,这是下乘手段。只有用阳谋,达到目的后,又能安然无恙,这才是上上之选。”

“何为阴谋,何为阳谋?”

叶知秋拿着书本,指给他看:“哥哥你看,我在这本书中找到一段话,对应‘瞒天过海’这一计再巧妙不过。”

叶知远一看,书上写了一段话:“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太阳、太阴。”

便问道:“这段话作何解释?”

“这话按我的理解是,自认为防备已十分周全的,则容易松懈、麻痹大意;常见或者看惯了的事物不再产生怀疑以致丧失警惕。秘密隐藏在公开的行动中,而不是与公开的行动相对立。非常公开的行动往往蕴藏着非常机密的谋略。”

“那按你的理解,这阴谋就是不展示人前的计谋,而阳谋则是展示人前的计谋咯?”

“没错。”叶知秋点头道:“但展示于人前只是一个假象,它是掩盖真实意图的疑兵之法,从而达到瞒天过海的目的。我认为,这才是‘满天过海’这一计的真正要义。”

“有意思,的确有意思。妹妹,我没想到你读书居然能举一反三,纵连贯通,我自愧不如。”

叶知秋掩嘴一笑:“哥哥你忙于公务,有点闲暇又醉心武学。哪像我呀,清闲得很,一本书能反复看上三五遍,一句话能琢磨个六七遍。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反正就是瞎琢磨。”

叶知远想起以往与叶知秋读书讨论的情形,历历在目。

“非常公开的行动往往蕴藏着非常机密的谋略。”叶知远不知不觉顺着叶知秋的思路往下想:“这些天最公开的行动,莫过于万柳池上举行的荷花节庆。对了,郡主虽说是在白府失踪,但如果这只是一个假象呢?不行,我得到万柳池走一趟,察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

趁着天色没黑,叶知远快马赶到万柳池。

万柳池前几日才举行荷花节庆,四周悬挂的灯笼饰物还未拆除完毕,尤其是那个宽大的水上戏台,还好好地立于湖里呢。

叶知远往水上戏台望去,上面站着一个人,竟然是谢明尧。

谢明尧也见到叶知远了,向他点头示意。叶知远施展轻功,从几条小船上跳过,跃上戏台。

“谢公子何故在此?”

“听说郡主失踪了,我本是想进城去白府探探情况的。还没进城门,却看到万柳池这边的情形。我想着郡主失踪之前曾在这里飞天,说实话,我对伞能飞一直不解,就想趁它的布置还未拆除之前来看看。”

“原来这样。”

“叶捕头来此,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吧?”

叶知远暗道了一声惭愧:“如果不是知秋的札记,我还不知道要来这里察看呢,这谢公子倒是个精明人。”

便问道:“谢公子真是细心。那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谢明尧摇了摇头,“整个戏台检查过了,没有发现异样的事物。”

叶知远听妹妹说过,谢明尧的识物能力超卓,他都觉得没有异样,那便是没有异样。

遂深深叹了口气:“郡主中奖,过于巧合,我还以为这戏台上也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布置呢。”

“那晚我就在画舫上,目睹了抽奖的过程。白大人开始也觉得太过凑巧,还把抽奖的箱子检查了一遍,想来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谢公子饱读诗书,对琴棋诗画自是精通,但对于机关之道可能认识不够。其实我对那些也不懂,唉,如果是知秋在此处的话,她可能会看得出些门道来。”

叶知远边说边敲打戏台上的木板,希望从中发现端倪。

谢明尧吃了一惊,“令妹还没回家么?”

叶知远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令妹是到江阴找你去了呢,那她到底上哪了呢?”

“不知道,总之淮安城内没有她的踪迹。”

谢明尧十分不安,说道:“荷花节前一天的晚上,我与令妹从白府出来,本来是用马车先送她回家的,不过她说吃撑了,不想坐车,我就没有坚持送她。不想她唉,我,我实在是难以安心。”

“这哪能怪你,吾妹的脾气,就是你坚持送她,她也不会受的。现在只希望她没出事才好。”

“叶捕头,我跟令妹也是好友,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如今郡主跟令妹都失踪了,你应该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的了,我能力虽不够,但也很想出一分力,你有用到我的地方,千万别跟我客气。”

叶知远见谢明尧十分恳切,知道他是性情中人,便点头道:“好,谢公子如此热心肠,我不会客气。这样吧,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请你到我家来,我有些事情正想找人一同参祥的。”

两人约好明早叶宅相见,又重新检查水上戏台,还沿湖观看了四周的地形等,皆未发现有任何异样的情况。

正是:历来阴在阳之内,往往不在阳之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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