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回旦日设伏抓悍女套话也难问供词上

祭祀于巳时开始,辰时谢家所有人就已经聚在祭坛那里了。

叶知秋带着十个捕快,在叠翠庄东边的宅院设好埋伏,叶知远也带了十个捕快在西南边的那个大门埋伏。

按情理,郭慕红从西南的那条路进来的可能性大,叶知远的武功比叶知秋高明,由他对付郭慕红最好,所以他设伏在那里。

叶知秋边伏边注意时间,此刻应该快到巳时了,如无意外哥哥应该把郭慕红拿下了吧?看来很快可以收工了。

叶知秋正在注意动静,章楶府上的侍卫陈子澄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因为陈子澄的武功好,目前章楶又不在府上,所以叶知远便让陈子澄也一同设伏来了。

叶知秋看到陈子澄,喜道:“是不是哥哥把郭慕红捉住了?”

“不,不,不是!”

叶知秋心下一沉:“那你为什么跑到这到边来了?”

陈子澄喘了口气,说道:“不好,不好了,发生了点意外,郭慕红带着七八个随从闯进祭坛去了!”

“什么?被郭慕红闯进了祭坛?”叶知秋瞪大了眼晴,心想凭哥哥的武功,又事先布好局,怎么会出乱子的?

“一时说不清楚,我们还是赶快到祭坛去吧。”陈子澄气喘未匀,掉头便跑。

叶知秋比陈子澄更心急呢,她飞快掠过地面,朝着祭坛疾奔,一下便与陈子澄并肩了,问道:“到底发生什么意外啦,我哥哥对付郭慕红根本不在话下。”

“本来我们就要捉住郭慕红了,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个女人来,郭慕红一下便把她们捉住了,还拿来当人质,叶捕头投鼠忌器,所以就……”

“所以就给郭慕红逃了,但她为什么不逃出桑园,反而去了祭坛呢?”

“是呀,我还没见过这么凶悍的女人,她不仅不往外逃,还挟着人质去了祭坛。”

“这下麻烦可大了!”叶知秋想起与谢老太太的约定,暗自吸了一口凉气,加快脚步,也不等陈子澄,整个人飞也似地奔向祭坛。

远远望到祭坛,就听见郭慕红大声呼叫:“好哇,谢老太婆,你居然敢找人埋伏我?”她一边叫,一边用力按住一个女子。

叶知秋看清楚了,被当作人质的女子竟是谢明尧的表妹沈念珠。

这沈念珠是怎么来的呢?原来谢家派人通知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勿来观礼,沈楷听到谢家的说辞当然就表示理解。但沈念珠却是个任性之人,想着自己并不是外人,又想见她表哥,就偷偷地带着丫环跑到叠翠庄来了。

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从西南边的那大门进入,却恰逢其会,被郭慕红捉住了,此时正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嘴里直喃喃着“救命”两个字。

叶知秋的计划被沈念珠打乱,也顾不上捉人了,她听到郭慕红指责谢老太太,飞身上前冷笑道:“郭二小姐,你如果不闯入谢家,人家再怎么设伏也不行啊,你私闯民宅还有理了?”

郭慕红见来的是叶知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自跟谢老太婆说话,何时轮得到你这丫头片子插嘴?”

谢老太太本是双手捧着祭文,跪于嫘祖娘娘雕像前的,听了郭慕红的指责,缓缓地站起身来,平心静气地问道:“郭慕红,你来我谢家,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我是来找你算账的!”郭慕红一脸凶像,那两只吊梢眼的戾气更重了。

“那你想怎么算?”谢老太太好涵养,并没有动怒。

“自是一笔一笔地算。”

谢老太太嘴角抽动了一下,带了些黯然:“没错,当年是我对不住你,但这些年来,我对你也可是一再忍让。你家的水路,说不让走就不走,我宁愿绕道别处,也不知道多花了多少冤枉钱。”

郭慕红闻言冷笑:“以前的事先不提,上个月你指派人偷盖了我的印章,放走了你家那船货,这事我正要找你算账。”

“郭二小姐,那船货对我家很重要,我没不办法不如此。”

即使郭慕红的态度已然很恶劣,谢老太太仍没动怒,还跟她解释了一番。

“偷盖印章虽然可恨,但比起今日你的设伏,那还相差很远。原本我今日来是有些条件要跟你谈的,现在也没话可说了,大家伙,给我砸!”

郭慕红说完把手向下一挥,她带来的那帮随从“乒乒乓乓”把祭台上的东西扫了一地,整个场面狠狈不堪。

当献祭的雪云丝跌落地之际,谢明尧终于忍不住跃了起来,一把接住了那束蚕丝,大声喝道:“妖女,你快给我住手!”

郭慕红听到有人骂她‘妖女’,当即转头一望,见骂她的人却是一位年轻的公子。

她打量着谢明尧,只见他丰神俊秀,模样像极了年轻时的谢雨浓,禁不住呆了一呆,又仔细一瞧,他除了像谢雨浓,也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影子,不觉又恼怒了起来。

郭慕红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妖女?哈哈,你居然骂我是妖女!你可知道,当年如果不是这个死老太婆,还有你这小杂种的存在吗?”

沈心萍本来一直不说话,听到郭慕红骂她的儿子,禁不住站起来对骂:“你,你这凶女人,凭什么骂我的儿子?”

“哈、哈、哈。”郭慕红仰天长笑了三声,骂道:“凶女人?没错我是凶女人,总好过你这贱女人,抢别人丈夫的贱女人!”

沈心萍正想还嘴,谢老太太拦住了,她可不想下人们听到了当年的闲话。

“刚才不是说以前的事不提了吗?郭二小姐,你直说,你到底想怎样?”谢老太太冷冷地说道,她再好涵养,也不觉动怒了。

“淮河湖湾东岸五百顷的土地,听说你们家也想要?”郭慕红话头一转,切入了正题。

叶知秋心中一凛,这郭慕红貌似凶莽,其实却挺有谈判的技巧,如果这二人达成了和解,活捉郭慕红的事就白忙活了。

“二小姐的消息也真是灵通,这么一块好地,你们山海帮也是想收入囊中的了,是么?”谢老太太反问,她并不否认想要那块地。

郭慕红的脸色稍稍缓和,嘴角抽动:“我此次前来本是想跟你谈合作的,没想到你如此待客。”

“设伏捉你的事我完全不知情。难得郭二小姐肯跟我谈合作,何不等我们祭祀过后再作细谈?”谢老太太没想到郭慕红还会说出合作的话来,颇感意外,于是赶紧撇清干系。

叶家兄妹对望了一眼,均想道:“这个谢老太太真是推得干干净净。”不过这也是双方之前的约定,叶知秋也无话可说了。

“完全不知情?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的确不知,不信你问叶捕头兄妹俩人。喂,叶小姐,我只是邀你来观礼,可没让你来设伏捉人呐。”

叶知秋这时只得配合谢老太太的话说道:“的确与谢家无关,人都是我们兄妹安排的。”

“当我三岁小儿呢?也罢,我就当你不知情。不过我跟你的合作要当着你们嫘祖娘娘的面谈。”郭慕红退了一步,但她却不肯等祭祀过后再谈。

谢老太太无法,只得说:“郭二小姐请讲。”

“第一,淮河湖湾东岸那块盐碱地,你们叠翠庄不得再跟我们山海帮争抢。”

“凭什么?你们有了水道,又不让我们用!我们就不兴自己建码头么?”谢明尧大声质问,谢老太太不作声,他可是按捺不住了。

“你们要抢地,这后面的就不用谈了。可就算你们争,也未必争得赢我们。”郭慕红摆着一张臭脸,正眼也不瞧谢明尧,只盯着谢老大太。

“明尧,先让郭二小姐把话讲完。二小姐,请继续往下讲。”谢老太太把孙儿压了下来。

“你们不跟我们争地的话,以后你们的货,我们来运!”

谢老太太闻言一愣,暗道:“这郭慕红今日这般好说话?”她将信将疑,脸上的皱褶却逐渐舒展开来:“二小姐肯帮我们运货,真是大发慈悲了,嫘祖娘娘看在眼里,也会保佑你的。”

郭慕红示意她的一个随从拿出一份文书递给谢老太太:“这是我们报价的合同,如果你没意见,今日就可以把合同签了。”

“从此你们叠翠庄就是我们山海帮的客户了,我们是不会为难你们的,哈哈。”

最后这一句话,郭慕红是笑着说的,但旁边的叶知秋听了,却有些刺耳。

谢老太太倒是有心跟郭慕红言和,她亲手接过那份报价文书。

不料一看之下,脸色登时大变。

“郭二小姐是开玩笑的吗?你这上面的报价比一般价格足足高了一整倍。”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姓郭的你别欺人太甚。”谢明尧气极了,他甚至喑中示意叶知秋:“为什么你们还不捉她啊?”

叶知秋懂得谢明尧的示意,可谢老太太不发话,她哪敢在祭坛捉人,只得无奈两手一摊。

沈念珠一直被郭慕红用手反扣着,时间长了受不住了,禁不住大声呼痛:“姑姑、表哥、老太太,快快救我呀!”

“哦,原来你就是江宁织造司沈家的姑娘!模样儿长得还可以。”郭慕红在沈念珠脸上摸了一把。

突地“啪”一声,沈念珠脸上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丫巴子!白皙的脸上现出红色的五爪痕印,看来郭慕红是把对沈心萍的气撒在她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一下把这平日凶巴巴的大小姐吓住了,她窸窸窣窣地抽泣起来。

这可真是以凶降凶,看谁更凶啊。

叶知秋正愁没有借口捉人呢,见状立马叫道:“郭慕红,你胆敢伤害朝廷命官家眷,该当何罪?”

说完给了她哥一个眼色,芙蓉剑一扬,“刷”地刺向郭慕红咽喉。

郭慕红不慌不忙捉着沈念珠往前一挡,喝道:“你刺!”

眼看剑尖就要刺到沈念珠的胸膛,叶知秋硬生生地把剑势收住了。

郭慕红正得意呢,叶知远运掌如风,一下就拍到了她的耳朵上,她两耳突地嗡嗡作响,不由自主松开了捉住沈念珠的手掌。

说时迟那时快,叶知秋已收到一半的剑又中途刺出,这一次,叶知秋使出了‘知秋十式’的“灵蛇吐信”,突左突右地刺向郭慕红的双眼!

郭慕红眼前一花,不敢大意,只能向后退了三岁,叶知秋早一把拉过沈念珠,挡在她的面前。

叶知远大喝一声,抽刀向郭慕红劈去!

郭慕红转身躲过叶知远那一刀,也抽出她的兵器-燕翎刀,霍地向叶知远斫来。

这两人原来在山海帮较量过一次,不过那次只是用筷子代替兵刃的文比,哪像这次双方都用上了最趁手的兵器。

郭慕红一砍二斫三劈四削五划,使的全是进攻的招数,叶知远的武功虽比她高出不少,但一来是要活捉她的,二来要处处提防着她的无影针,故此不得不有所顾忌,转眼两人过了十招。

叶知秋怕郭慕红的无影针伤到其他人,就只由叶知远对付她,她与一众捕快合力擒拿郭慕红的那一班随从。

不多时,七个随从被擒了六个,剩下一人紧紧扣住沈念珠那丫环挡在了前面。

话说叶知远右手一招“铁锁横舟”,用刀格住了郭慕红的雁翎刀,左手欺身只进,准备点她横骨的“气舍”穴。

郭慕红嘴一张,一道游光突地飞到叶知远的门面,这么近的距离,其他人早就中针了,好个叶知远,他嘴一鼓,一口真气吹出,那无影针就跌落于地,真的没影了。

就在这一瞬间,郭慕红向后跃出一丈,退到她的随从身边。

她抓住那小丫头,扼住她的脖子,大声呼叫:“谁敢擒我?”

那小丫头本来就吓得不轻,此刻更是血色全无。

叶知秋见郭慕红被团团包围了还如此凶悍,不觉有些心惊,又怕她把那小丫头伤了,遂叫道:“郭慕红,你若然真的把人杀了,那罪名就大了!我劝你快点束手就擒。”

郭慕红大笑:“你当我是孬种?”又大声惊吓谢老太太:“谢老太婆,这合同你是签还是不签,签了你是我的客户,不签我们就只能当敌人了。”

谢明尧十分气愤,叫道:“祖母,这合同我们不能签!”

谢老太太面沉似水,缓缓地对郭慕红道:“你私闯民宅、聚众闹事,又伤了官眷,如今还来恐吓我这老太太,这么多罪名加在一块,我只能让叶捕头把你逮回去,怎么还会跟你签合同呢?”

谢老太太这句话,让叶知秋松了一口气,这老太太,她终于肯一起对付郭慕红了。

叶知远指挥官差包围了郭慕红及那个随从。

郭慕红不愧是历经过大风大浪的,她扣着那小丫头,傲然不惧。

正在叶知远也奈何不了她之际,谢老太太长袖一挥,用力打在那小丫头身上,接着就有人发出“啊”的一声呼叫。

但声音并不是小丫头发出的,原来谢老太太使出传说中的“隔物传功”,把内力由小丫头身上传过去,给了郭慕红重重一击,郭慕红身体被谢老太太几十年的内力一冲,大叫一声,蹬蹬蹬退了数丈。

叶家兄妹二人同时跃出,一人用剑,一人用刀,齐齐向郭慕红攻去。

那郭慕红也是凶悍之极,她把手一翻,三根无影针飞向叶知远,口一吐,又是一根针飞向叶知秋。

叶知远使出霹雳掌一扫,飞向他的三根针便落在地上。

叶知秋看到郭慕红的嘴巴一张,知道她要发无影针,早就做了准备,把手肘一抬,那根无影针被吸附在小臂的护袖上。

原来那日郭慕白用一个磁铁状的事物帮白锦吸出无影针,叶知秋当时就留了神,她今日所穿的护袖装有磁铁,用来吸附郭慕红所发出的无影针。

郭慕红趁着兄妹二人躲闪之际,与她那个随从一人向西,一人向北双双逃蹿而去。

叶知秋紧跟着郭慕红穷追不舍,谢明尧陈子澄跟在她的后头,叶知远则是向北捉那随从去了。

祭坛的西边种的全是桑树,过了这一大片桑林就是那湍急的丰收河。

四人施展轻功,在桑树丛中穿梭而过。

那些桑树浓密翠绿之极,在阳光的照射下碧影重重,正是应了谢家大门的七个字“映桑叠翠谢家庄”。

只见枝桠纵横交错,即使有轻功也是很不好走,郭慕红举起她那燕翎刀来,斩开挡道的树枝,向前急蹿。

叶知秋也拔出芙蓉剑,拨开树枝急追,但她的剑却没有刀好使,所以她的轻功本来稍在郭慕红之上的,这急切间却追不上。

后面的陈子澄虽有钢刀可以斩枝,但他的轻功是四个人中最弱的,谢明尧则是没有兵刃在手,所以那两人离郭慕红是越来越远,只有叶知秋跟郭慕红还保持着距离。

郭慕红人虽然凶悍,心思却精细得很,她靠着树木遮蔽,边躲边闪边逃,偶尔还发出一两根无影针来,叶知秋还要用心提防,真是毫无办法,只能紧追不舍。

过没多久,两人便穿过桑林,来到丰收河岸。

夏季本就是汛期,河水湍急非常。

叶知秋暗道了一声“糟”,郭慕红是水上讨营生之人,必定精通水性,而自己则是个旱鸭子。

到了河岸,郭慕红的心定了下来,她回转过身来,哈哈大笑:“叶知秋,敢不敢跟我比试水性,跳进河里畅泳一翻?”

叶知秋可不想功亏一篑,她咬了咬牙,突地发力,向前一掠六七丈,芙蓉剑一扬,一下便刺到郭慕红后背!

这一剑本来去劲极强,可惜距离过远,刺到时力道已减弱不少。郭慕红也不省油的灯,她闪身避过,燕翎刀一格,架住了叶知秋的那剑。

郭慕红甩开了叶知秋的剑,叫道:“叶知秋你跟不跟来,不跟老娘就不奉陪了!”话音未毕,已是跳进了那湍急的丰收河中。

叶知秋急忙向前一抓,扯住了郭慕红的绦带,但她非但没把郭慕红拉住,反而给她带着跌入河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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