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叶知秋,惊闻湖湾东岸五百顷土地竟落入了天香楼祝融夫人的手里,当时就怔住了!
这块地是章楶抑制盐价的战略关键,没了它,由大盐商垄断的局面就无法打破,没了它,老百姓就只能继续捱贵价盐。
叶知秋对这件事上心程度比盗图更甚,叶知远本来想到江阴去了,也因此耽搁了下来。
此刻兄妹二人正齐聚发运使府衙,与章楶商量对策。
“从来没听过天香楼想要争那块盐地啊,蔡京怎么会把地契给了祝融夫人呢?”叶知远对此十分纳闷。
“如此看来,祝融夫人跟蔡京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奇怪,我一直以为蔡京是山海帮在朝廷的背后势力,谁知竟是天香楼的。”
叶知秋本就知道天香楼不简单,却没想到它不简单到这种程度,触手竟到了朝堂之上。
叶知远也觉得此事奇怪:“虽说这块地对天香楼的作用不太,但转卖出去,也是个天价呢,按理来说祝融夫人没理由把它当作荷花节的彩物来抽奖呀,难道她真的如此大方?”
“全淮安的人都称赞她大方大气,可是我不信。”
“这怎么说?”
叶知秋嘴角一撇,哼了一声:“什么抽奖,最终还不是底下安排好的?”
“安排好的?”
“是呀,像去年一等奖是诸葛亮手书的《出师表》,你可知道是谁抽到的?”
“去年那么轰动,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叶知远应道:“抽到这《出师表》的是鹿鸣书院啊,这篇表文现今还放在书院的名人阁,供人观仰呢。”
“所以别人一看到那篇《出师表》,自然就会想起天香楼的抽奖来,继而交口称道,天香楼这手宣传绝了!况且还有一事你们不知道的。”
“你知道的消息倒不少的,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三年前,天香楼要在南街建楼,收了很多人家的土地,因为他给的价钱还行,所以大部分人家都自愿把房地卖给他。但有一户人家始终不愿搬走,最终是鹿鸣书院的掌院人刘焕从中调和,那户人家才肯把地产卖给天香楼的。这《出师表》明里与其说是刘焕抽到的,不如说是天香楼暗里送给他的。”
“原来还有这事,果真看事情真不能只看表面。”叶知远吸了一口气。
章楶一直在倾听他们兄妹俩讲话,听到此处眉头打了个结,问道:“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连一丝机会都没有?”
气氛就此凝固,叶知远低头不语,他心里认为的确是没有机会,却不想说出来。
叶知秋想了想,缓缓地说道:“那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天香楼表面上还是要保证抽奖的公平性的。我们如果知道了他底下是怎样做手脚的,说不定就可以改写结局。”
章楶眼神一亮,掂须笑道:“知秋的心思,向来非常人所能及也,烧鹅案、弦琴案,皆有不凡的见地,这次又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叶知秋俏脸飞红,摇头道:“我暂时也没想到应对的办法。祝融夫人深不可测,想从她的手里改变结果十分难办,大人千万不要对我寄望太高。”
叶知远道:“无论如何,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们都得试试。”
叶知秋点头同意。
这时侍卫左励全走了进来,向章楶报告:“大人,这天香楼又有大消息了。”
“又有什么消息?”
“今早天一亮,天香楼发现了寄简留书。”
“哦?居然有人给天香楼留书,写的是什么?”
“这书是一幅约三尺长的布条子,挂在二楼的灯笼下面。上面写着:‘三日之内,吾将盗取贵楼一等奖彩物-洪泽湖湾东岸地契也!以报去年失手之憾。’,落款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神偷细无声!”
叶家兄妹悚然动容:“是他,去年偷盗不成,差点被祝融夫人捉住,大大损了威名,今年定是报一箭之仇来了。”
“这‘细无声’也怪,要偷东西还事先作个声明,打草惊蛇,就不怕别人严防死守么?”章楶有些好奇。
“大人有所不知,这‘细无声’是近年来最具声名的神偷。他去年失了面子,今年再不讨回来,难免不给同行耻笑。他先作声明再偷,更显得他能耐非凡啊。”叶知远向章楶解释了一番。
叶知秋听了,却笑道:“那也要他偷得到才显得有能耐,如果这次被祝融夫人捉住,别说面子无存,连性命都怕保不住。嘿,有好戏看了。”
“那天香楼收到这幅留书,作何反应?”章楶问道。
“说起这个,祝融夫人真是大气!”左励全竖起了个大拇指。
“她让管元仲宣布,在抽奖之前,无论任何人,只要有能力从她手里盗得地契,那幅土地就归谁,决不追究!”
“但如果被捉住呢?”叶知秋问道。
“如果被他们捉住,就要做一辈子奴隶,至死方休!”
叶知远吸了一口凉气:“这祝融夫人倒是自负得紧。不过也难怪,她这种人最注重声名。”
“如果我有祝融夫人这种高深莫测的本领,只怕比她还自负。”叶知秋嘟嚷道。
左励全下去了,叶知秋沉思一会,欲言又止。
叶知远留意到妹妹神情,便问道:“知秋,你在想什么呢?难不成你也想去偷地契?”
叶知秋横了哥哥一眼,她的确有这个念头,只是在大人面前,岂能随便提这个“偷”字的?
“哦,知秋有想法了?快说来听听。”章楶笑着问道。
章楶虽是官府中人,倒是灵活多变,并不忌讳这个‘偷’字。他在与西夏的对恃中,还经常搞“偷”袭呢,反而回到朝堂之中,多所缚手缚脚的。如果真的能把地契偷出,他并不反对。
叶知秋只是念头一闪,其实还未成形,不过章楶问到,她只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现在我们想得到那块土地,有三个办法,一个是去偷地契,另外一个就是在抽奖中做手脚,最后一个就是花钱向抽到地契的人购买。”
“的确如此,不过购买的话,目前没这个财力。”章楶说道。
“所以我们只讨论前两个,可这两个办法的难度都很高。”
“在抽奖中做手脚,一旦不成就再无回转余地,而偷地契呢,就是偷不到也还可以再想办法。”
叶知远一听,连忙打断妹妹的话:“那你的意思是先去偷,偷不成再做手脚?可是,偷地契太危险了,你没听到祝融夫人的话吗,被她捉住要当一辈子的奴隶,是一辈子!”
叶知秋苦笑道:“做奴隶倒不算最坏,至少以后还可以想办法向祝融夫人赎身。最怕的是,人还没被活捉呢,就死在了重重机关之下。”
“所以,偷地契这个办法就别想了。”
叶知远虽然也想拿到地契,但却生怕妹妹逞能遭遇不测,所以赶紧阻止她冒险的念头。
“就算去偷,也是我去。”他暗暗想道。
可叶知秋另有想法,她想着反正是要去偷《天下郡国图》的,为何不两者一起偷呢?
不过她又有顾虑,如果图与地契不是放在一起,只偷出一样的话,势必打草惊蛇,到时想再次去偷就更难了。
正因为有顾虑,所以她没说话,只心里默默盘算着。
章楶咳了一声,说道:“既然偷盗地契的风险如此之大,那就不要从此处考虑了。但如果地契被‘细无声’盗去,那想在抽奖中做手脚亦无可能了。”
“我倒觉得,即算是神偷‘细无声’,想从祝融夫人手里把地契盗出来可能性也很小,多半还会像上次一样铩羽而归的。”
叶知秋并非小看这个偷王之王,而是祝融夫人实在太强了,自己拿到了《天香楼机关布置图》,才有一丝成功的机会,而‘细无声’,还是算了吧。
章楶还想再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宜,却又来了一桩公事亟需处理,兄妹二人就告退出来了。
“我们现在连天香楼的抽奖方式都不知道呢,就更别提从中做手脚了。”
叶知秋看着哥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轻笑道:“以祝融夫人和管元仲的精明,就算你知道抽奖方式,这手脚也做不来。”
“又不能偷,又不能做手脚,那还有什么希望?知秋,你一向主意多,快点想办法吧。”
“得得,这不是在想嘛,你也要给些时间我啊。”
其实叶知秋还是想去偷,不止偷地契,还要偷《天下郡国图》。她有机关图解,又有杜蔓青的帮忙,成事的机会应该增大不少。
现在最头疼的一点就是,如何避开如鬼魅一般的祝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