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夹杂在人群中提着麻袋准备离开。
“叶姑娘,等一下。”
领头的官差喊住了叶知秋,眼睛直盯着她手里。
“糟糕,自己太得意忘形,引起这个官差怀疑了,看来,这人还是挺精明的。”叶知秋心里格登了一下,顿时懊恼起来。
“你袋子装的是什么东西?”
那官差果然过问起她的袋子。
“呃,这是,这是……”叶知秋的脑瓜子在飞快地转动,她知道,不论自己说什么,都阻挡不了对方查看。
当然,如果自己硬是不给查,凭着武功,这几个官差未必能奈何得了自己。
可那样一来,岂不是公然跟官差作对?虽然父兄是公门中人,可涉及私盐,想徇私还是有难度啊。
“要不,我就说这是我从盐栈买的官盐?”
叶知秋很快又否定这一想法,买这么多盐,盐栈的伙计肯定记得,一问便清楚。
“装的是什么?”官差继续逼问,很快几个人把叶知秋围住,周遭的人见不对劲,这块地一下便腾空出来。
叶知秋把心一横,打算让他们查,等查出是盐,再推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其实也不完全撒谎嘛,盐其实也只是自己猜的,并没有亲眼见到。
她有些后悔,刚才早点离开就好了,她不过是出于同情才帮那两人一把,等一下该给别人怀疑三人同伙了。
当下没有作声,把麻袋双手奉上,表示自已配合调查。
“卜”,突如其来的一颗小石子,打穿了袋子,里面流出了一些白花花的物体。
公差们瞪大了眼睛,叶知秋也傻了眼。
这些白花花的并不是盐,而是……大米。
“呵呵,差大哥,这是我今早买的米,你还要不要打开袋子看一下?”叶知秋反应过来时,一把捏住了打穿的洞,满脸堆笑。
领头的公差不死心,打开麻袋一看,果然全是大米。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叶姑娘,我不是疑心你,只是职责所在,怕你被别人利用了。”
“理解理解。”
“既然没查到盐,应该是我们兄弟看走眼了,收队!”
领头的官差带着一行人走了,但他回头盯了老胡陆大有一眼,还是怀疑他们。
叶知秋也盯着那两个人看,一袋大米能把他们吓成那样?还搞出这些动作来?她不信。
她又想起那颗突如其来的小石子,要避开围着的官差,不偏不倚地击中麻袋,还要打穿一个小洞,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
想到此处,叶知秋把老胡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低声问道:“你说老实话,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老胡吱吱唔唔,陆大有代他回答:“叶姑娘,你看什么就是什么啦,还用问?”
“废话,湖里捞出来的袋子才是我的,这些难道是你们的东西?我帮了你们,你们却不说老实话?”
老胡一愣,失声说道:“难道是你换袋子?可为什么你的袋子却是大米,盐哪去啦?”
“果真是盐!”
叶知秋叹了口气,但她却没办法回答老胡的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盐哪去了。
她只知道,她换了老胡的麻袋,别人又换了自己的。
只是,自己拎着袋子走进人群之后,那袋子也没有一刻离身啊。
凭自已的武艺,要想神不知鬼不觉从自己眼皮底下换走袋子,就连自已的父亲-“追电神捕”叶海初也办不到。
如果自已换麻袋称作“偷梁换柱”的话,那人就可称得上是“偷天换日”了。
这样的人,放眼整个武林也没几个吧?还有,那人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叶知秋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暂且放下此事。她把大米给了老胡,拿着自己的那袋叮呤当啷的物件回家。
她不知道,长长的红花桥那端,有一个年轻俊逸的男子注视着她,男子的脚下,放了一个鼓鼓的麻袋。
“像,真像!”男子发出一声感叹。
※※※
叶知秋从红花桥回家,路过一家盐栈,店铺前面黑压压地挤着一大堆人。
“你们这些奸商!有这么涨价的吗?昨天100文,今日就要150文!”有人在尖叫。
叶知秋听到是食盐涨价的问题,留了心,便伫足观看。
“别奸商奸商地乱叫!不买就走人,再不买明天可是要涨到200文一斤的。”一把嘶哑的声音大声回应,那是一个中年汉子,看样子应该是店面管事的。
叶知吸了一口凉气,难怪陆大有要加价呢,市面上的盐这两年来,尽管有升有跌,但都在50文上下。
怎么今日一下就升到150文,而且还要再涨?这让平头百姓怎么活?
人群很快骚动起来。
“还让不让我们活了?抢!”
有人带头喊了一句,人群一窝蜂地往里面挤。
店里的伙计拦不住,带头那人抢了一袋盐就想扛走,却被声音嘶哑的汉子用木棍砸了一下脑袋,顿时鲜血直流,人群见状更加汹涌,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很快,放在最前面的五六袋盐被人抬走了,伙计们急得大声叫骂,但这微弱的声音混在嘈杂的人群中几不可闻。
叶知秋一看不好,再不制止的话这店里的盐怕是要被洗劫一空。
她脚步一滑,拦住两个抬着盐逃得最快的年轻人,“放下!”
年轻人一看是个秀气的姑娘,哪里把她放在眼里?
“快闪开!”俩人抬着盐袋就要撞到叶知秋身上,叶知秋骈起食指,“卜、卜”两声闷响,俩后生登时动也不动,任凭盐袋从手上跌落,他们是给点了穴道。
叶知秋抢回了一袋盐,可她一个人,哪里拦得住发疯的人群?
少女皱了一下眉头,大声喊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啦,想坐牢是不是?”
声音虽然还是掩盖不了嘈杂声,但比伙计们的叫声清楚多了,老实的听到了放缓了手脚,胆大的却不理会她的叫声,继续向前冲。
“不行,擒贼擒王,还是要先制止带头闹事的。”叶知秋钻进人群,向带头抢盐那人滑溜过去。
再说带头抢盐那人五大三粗,光身量就能震慑他人。他一摸后脑勺全是血,一下红了眼,也顾不上抢来的盐了,举起手中盐袋子就往声音嘶哑的管事身上狠命砸去。
管事汉子被他凶狠的气势吓了一跳,来不及闪避,整个人被重重的盐袋压倒在地,手里的木棍也被磕飞了。
人群一直往里挤,眼看就要从管事汉子身上踩踏而过,叶知秋来得正是时候。
她从人群中跃起,接住木棍,转身把棍一横,格住向前挤的人。
就像洪浪加遇上了防护堤,一下刹住了向前的涌动。
人潮中最前面的几个人发觉自已骤然被一股力量挡住,怔了怔,当他们看清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时,开始破口大骂,继而抢木棍。
叶知秋把棍一顶,那几个人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
“把他扶起来。”叶知秋吩咐伙计把管事的扶起,对人群大声喝道:“你们再敢前进一步,全部捉去坐牢!官府很快来人了。”
有人认出这是叶总捕头的千金,对她的话相信了几分,特别是“官府”两个字,让很多人都老实了起来。
五大三粗的汉子怒目圆睁,高喊着:“连盐都吃不起了,还怕坐牢?大伙不要怕,抢!”率先就来掰扯叶知秋。紧跟着有七八个人也围上前来。
叶知秋一看不妙,她自身力量有限,又不想伤人,就这几个人也恐怕难以应付,何况后面还有汹涌的人群。
“必须想法镇住场面才行。”叶知秋念头闪动,把脚一勾,五大三粗的汉子立即向前倾倒。
“起!”
叶知秋闪电般点了那人穴道,高高举过头顶!
所有人都惊呆了,水牛般的身躯被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举了起来,这是个怎样的气势?这是个怎样的情景?
“大伙听我说,无论如何,抢盐是犯法的事情,是要坐牢的。依我说,宁可吃无盐饭,也不要吃牢饭,大伙说对不对?”
其实她说的道理众人都明白,只是大多数人都有“人来疯”的毛病,只要有人带头挑事,往往小事也会化大。
现在带头人被制住,其他人很快气焰全熄。
“想买盐的排好队,不买的就回家,抢出去的盐放回原地!”叶知秋一边把汉子放下来,一边指挥着人群。
买盐的人回复了秩序,叶知秋与盐栈管事商量,被抢的盐既然已追回,就不要追究抢盐人的责任了。
管事的唯唯诺诺地答应,叶知秋又狠狠教训了带头抢盐的一顿,让他承诺以后不能再犯。汉子早就没了原先的气焰,对叶知秋低眉顺耳的,还帮忙维持秩序。
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走上前来,她讷讷地问道:“我家已经好几天没盐下锅了,真是吃什么都没有味……原想着会降下来的,没想到越来越贵。150文就150文吧,但我没有那么多钱,可以买半斤吗?”
“不行,要以一斤打底的。不够钱就回家凑去!”
管事的头摇得像拔浪鼓。
“半斤也是卖,你们做生意的不可以灵活一点吗?”
叶知秋秀眉一皱,对管事的说道。
“这是我们大掌柜定下的规矩,规矩可不能坏,我们的盐向来不愁卖。”
不愁卖?叶知秋的心里打了个问号,原来50文钱一斤的时候,盐栈的生意也没这么好,现在150文了,却越来越好卖,这问题出在哪里?
是因为所有的私盐都被查处了吗?
看着妇人失望而归,特别是“吃什么都没有味”那几个字,让叶知秋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自己身上还有钱就好了。
她指责道:“也难怪百姓会闹,你们涨价涨得实在太离谱。”。
“大掌柜定的价,我们做伙计的有什么办法?这食盐是半个月前才开始涨的,刚开始只是每天涨几文钱,现在一天涨几十文。”
管事的也叫起苦来。
“你可知道为什么会暴涨?”
“这个要问我们的大掌柜,我哪知道?”
“你们大掌柜呢?在店里吗?”
“不在。”管事的摇头道:“就算在,你又不是公差,他才不搭理你。”
叶知秋有些气愤,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