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旭吐出嘴里的水, 有气无力的靠坐在垫了厚实软垫的椅子上。
距离他上次呕吐只过去，一刻钟。
自从前阵子开始孕吐后，他现在每天吃多少吐多少，反应大到前阵子养出来的肉肉全掉了。
不吃饿, 吃了就吐, 折腾的汤旭一点儿脾气都没了。
也去镇上让徐老大夫看过，对方说这就是个人体质问题, 有人怀孕的时候没反应, 一路顺顺当当的把孩子生下来，有人折腾仨月, 等孩子成型了, 反应就没那么大了，还有人, 从怀上就各种不舒服, 一直到生。
徐老大夫只能给汤旭拿了些陈皮, 让他可以泡水或者闻一闻。
汤旭用陈皮和山楂干泡水，喝着倒是舒服不少, 可仍是吐。
只要吃点东西就吐，不吃不吐，可他饿。
饿得还挺快。
早上睁眼睛就喝了一碗粥, 喝完没喘两口气呢，全吐了。
等胃里不再翻腾, 他又吃了一碗, 这次还好, 吐了两口，起码没全吐出去。
卫西心惊胆颤的站在旁边，现在汤旭一捂嘴, 他也跟着干哕。
汤旭擦嘴，扭脸看到卫西，小少年脸色发白，眼神中露着些许惊恐。
“咋了？怕啥？”他好笑的问道。
卫西垂眼看他肚子，又抬头看他，“哥夫，”他小心翼翼，咽了下口水，声音都放轻不少：“你，你是不是以后一直都要这样？你不会饿死吧？”
哪怕心智成熟，见到快速消瘦的汤旭，这小少年也慌了。
村里那么多孕妇孕夫，哪怕卫西不是经常出门，也见过不少，可为啥他们看着都不像他哥夫这样？
吃点东西就吐，那不把人饿死了！
他不要哥夫饿死！
怀孩子好辛苦！
呜呜呜，要是没怀就好了。
不止卫西，连卫东都是差不多想法。
这半个来月，卫东才是时刻寸步不离，但凡汤旭一个眼神，他绝对能把人伺候的明明白白。
卫西是因着天天在书房温书练字，所以没经常跟汤旭在一起，发现汤旭瘦了很多又吐得厉害，才会心惊。
卫东给汤旭盛了一小碗山楂水，放桌上，“少喝点。”
汤旭朝他笑了笑以作安抚，端着碗小口喝，喝完就感觉胃里舒服不少。
得亏最近在家安胎没咋出门，不然让村里那些八卦的妇人们瞧见他现在的样子，恐怕得说一大堆闲话。
“我没事，你俩别紧张。”
卫家兄弟俩一个比一个眼睛直，那架势好像怕他把喝进去的山楂水也吐出来似的。
汤旭觉得好笑，手在胃上揉了揉，“真没事，我好多了。”
卫东抿着嘴，把他拉起来，“回去睡会儿。”这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
汤旭摆摆手，“我去院子里溜达溜达。”
他这两天被折腾的没力气，一直窝着屋里没出去，憋得闹心，他要去透透气。
下着小雪，汤旭把自己裹成球，出门的时候脚下没站稳滑了一下，被站在旁边护着他的卫东一把拉住。
收获了男人狠狠一眼瞪视。
“没事吧。”卫东只觉自己刚才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去了，这要是摔着可咋整。
汤旭摆摆手，晃了晃他的手，“我没事，刚才滑了下。”
卫东紧紧握住他的手，侧着身护着，“慢点走。”
汤旭无奈，他这还没咋地呢，卫东已经这么护了，要是肚子大了之后，还不得被推着走？
他真没想错，卫东已经去过镇上的木匠铺，让那边做个能推着走能坐人的车，不能太大，坐着得舒服，推着还要灵活。
反正镇上的那个王木匠听了他的要求后，脑子都浆糊了，只说自己试试看，先把图纸画出来，让卫东过个一旬去铺子里看看，如果瞧着画出来的能行，他就做。
要是汤旭知道卫东打算做个轮椅，他肯定会把图画出来，毕竟这玩意他可太熟悉了，他妈住院后基本都是轮椅代步。
雪下的小，可因着山脚下温度更低，落到地上的雪没有很快融化，而是在石板上铺了白白的一层。
不出口白气，接了两片飘落下来的雪粒子，汤旭笑得眉眼弯弯，“好凉呀。”
卫东看着他的笑，受到蛊惑般低头，在他白皙的脸蛋上亲了下。
卫西抬手捂眼，手指缝隙老大，偷偷看。
正在院子里转悠，关着的大铁门被敲响。
汤旭抬头看卫东，他男人眼中闪过疑惑。
这种天气，不在家待着，来敲他们家门是干啥。
卫西垫着小碎步往外走，他也得小心点，摔了可没人扶！
大门开，卫忠红裹着头巾挎着篮子，看见卫西，笑着说：“都在家没？给你们送点好吃的！”
卫西赶紧让开身，“大姑快进来。”
卫忠红往门里进，一抬头，看到不远处在走廊下牵手散步的两人。
脸上的笑还没扬起，眼神就是一戾。
她疾步过去，一把推开卫东，拉着汤旭的手，焦急问他：“脸咋这么白，是不是病了？我咋看着你瘦了好多！”
汤旭被她追问得略显心虚，轻咳了声看旁边的卫东。
咋整？
卫东看他，耸耸肩。
那意思，随你，想告诉就告诉，不想告诉就瞒着。
汤旭觉得不管咋说，卫忠红对自己一直都还挺不错的，本来怀了也不是坏事，当时说调理身体不怀孕的时候，对方还实打实担忧过。
“你这孩子是想急死我，赶紧说啊，到底咋地了！”卫忠红没听到他说话，急得拉他，“真有啥事就说，可不能瞒着。”
汤旭挎住她胳膊，安抚她：“大姑你别急，听我说。”
卫忠红耐住性子，看他。
汤旭拽着她进屋，呼吸间时不时能闻着一股子酸酸的味道，让他嘴里不自觉开始分泌口水。
赶紧咽下去，免得流出来。
他吸溜一声，抬手擦擦嘴，“大姑，篮子里放了啥？”
卫忠红瞪他一眼，把挎着的篮子往后撤了撤，“不说明白不给你吃。”
汤旭笑嘻嘻说道：“说呢说呢，咋会不跟你说，我这不是没组织好语言么。”
“组织啥？”
“我怀娃了。”
“啥？”
“你怀啥了？”
卫忠红懵了一瞬，紧接着整个人都精神了，那眼神炯炯的盯到汤旭身上，视线从他脸上往下移，定在肚子上，“有了？没骗我？真有娃了？”
汤旭笑着嗯了声，“两个多月了，我上个月初去镇上看的，徐老大夫给诊的脉，错不了。”
卫忠红哎呀哎呀得直拍手，兴奋之前溢于言表，更甚至比知道她自己亲儿媳怀孕还高兴。
有点儿手舞足蹈的架势。
汤旭看她毫不掩饰的开心，自己也跟着心情好不少，等人这股子激动劲儿过去，他才又道：“不都说前三个月怀的不稳当，怕知道的人多了把这小娃吓跑了，我就谁都没告诉，打算过了仨月再说。”
卫忠红边听边点头，等他说完，两人也进了堂屋，她转身就把汤旭给按坐到椅子上，还特别顺手的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温水。
将杯子递过去，卫忠红道：“那你可得注意些，这种冷天别冻着了，出去走路也慢一些，别滑倒了。”
跟着进门的卫东接了句：“刚才差点摔倒。”
卫忠红立马皱眉，“你咋不扶着些！”
卫东：“……”
汤旭噗嗤笑了，拉着卫忠红坐旁边，卫西也凑过来。
“大姑你拿的到底是啥？”卫西好奇，却没伸手掀盖在篮子上的布。
汤旭也跟着点头，“我一直能闻着股酸酸甜甜的味。”
卫忠红拍了下额头，“瞧我，光顾着高兴了，”她把篮子往桌上一放，拽开布，露出里边的东西，“尝尝，看你们喜欢不。”
汤旭看着篮子里的那个大海碗，里边是一碗青红色的果子，腌制过，圆溜溜一个，瞧着跟山杏差不多。
他拿起来一个闻了闻，酸酸甜甜中夹杂着些许发酵的气味，咬一口，脆中带软，酸得人一激灵，嘴里瞬间分泌出一堆口水，嚼一嚼尝出微甜。
汤旭满脸享受嚼了一颗，吐出来核看了眼，惊讶，“是李子啊。”
卫忠红笑道：“这个得腌上三个多月才能吃，我自己做的，还有好多，他们都不喜欢，我是觉得味道特别，想拿来给你尝尝，”见他又用指尖捏了一颗直接塞嘴里，她笑得更开心，“喜欢等下我把那一坛都给你抱过来。”
汤旭都没跟她客气，点点头，“让东哥去抱，大姑别来回折腾了，路上怪滑的，”他想到卫忠红大儿媳也是个孕妇，差不多怀了有六七个月了，这腌李子都拿过来那边难道就不吃了？他问了，“大姑，这李子给嫂子留些，她不是也怀着。”
“她啊，人家看不上我腌的这玩意，说是酸不拉几的，咬一口牙都倒了。”卫忠红气呼呼，咬牙切齿的说道。
本来这腌李子就是因着大儿媳怀孕说是吃啥嘴里都没滋味，特意给她腌的，结果呢？
给她端了一碗过去，当着你的面，说谢谢娘，这个我喜欢，转身的功夫全给倒了。
卫忠红当时差点气犯病，哪怕你说不喜欢，当面给拒了都不至于让人这么伤心。
她都没跟家里其他人说，说了也没用，都劝她，现在大儿媳怀孕呢，做啥都让着些。
卫忠红盛了一碗就拿过来，她想着汤旭喜欢做吃食，没准对这个味道能接受。
哪想到还有个意外之喜，卫忠红瞬间心情就好了，哪哪都舒坦。
“等会儿就给你送过来，”卫忠红都不想坐了，摆手就转身，“我现在回去取。”
她风风火火转身就走。
汤旭一愣，赶紧拉着，“大姑你别急啊，坐会儿！”
卫忠红挥手，“咋不急，再让那糟心玩意把一坛子给我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