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爷毕竟是萧大爷,收敛心绪。
拉开衣襟,从里兜摸出了一把带着体温的纸扇。
我萧衍一生,不弱于人。
没打开扇子。
轻轻摇晃着,脸上露出看优秀后生的笑容。
“不知者不罪,这话既然说开了,我自然不会怪你。”
云籁程见他还有第二把扇子,一时心服口服,嘴里更是道:“萧伯伯果然大人大量,父亲诚不欺我。”
萧衍见他服气,微微松了口气,把扇子收了,微微仰头,平淡道:“你爹大概未曾在你面前提起我,不过你小子说的是实诚话。”
拍了拍云籁程的肩膀,他站在栏杆边,继续向下看去。
云府二少也记起正事,在离萧大爷稍微远一点的栏杆边上靠住了。
恍然不知小楼风云的李尔尔坐在庭院水畔石桌边,云出岫倚在庭中水榭,怀抱古琴。
初秋晨时,池边的草地树梢,有露珠压枝,水汽氤氲。
抱琴佳人应是起早,梳洗清爽,着一身月白留仙裙,一支木簪别在发间,这个时辰,非是早做准备,仓促间如何能怡人得如此恰到好处?
准备如此妥帖,她却没多看近处那人。体态轻松地倚靠在水榭的柱边,鼻翼不时抽动,感受着晨起的清新。
拉低庭院内平均颜值的男人则碰巧换了一身天青色袍子。
他眉头完全舒展,神色中没有困倦,只有淡淡的懒散,那种似乎再睡多久都不会散去的懒。
听着随风飘来,时有时无的妙音,他揉揉眼睛,就要趴在桌上,刚一接触到桌面,又被冰凉凉的感觉激醒。
有些懊恼。
双手抓住宽大的袖子,叠了几层,确认过够厚了,才双手交叠在桌上,又用额头贴在手上。
倒不是他要起这么早,而是昨儿请了小六子早上上工的时候顺道来喊他起床。
没成想卢掌柜压榨茶博士,辰时未到,他就被小六子喊起来了。
不仅如此,小六子还在他恰饭时,煮了壶茶给他。
不是别的,是一种比李尔尔当日在王府喝的提神苦茶还苦的...粗茶。
李某落泪。
趴在石桌上,困意渐浓,打了个哈欠。
嘴里的苦味这时才随着唾液分泌强行回甘,耳边音律柔而不软,枕着的衣料恰好舒适。
李尔尔睡意就这么上来了。
“咻——”
破空声一响,他徒然睁开眼,体魄虽较之前好上了许多,但他仍不及反应,只凭感觉,伸出一只泛着淡淡金光的手,挡住了那落下的东西。
一根小树枝。
他抬头,看见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已经飞远了。
‘啊这...树枝下落有这种动静吗?’他有些怀疑。
水榭琴音陡然一止,李尔尔目光一凝,抬眸望去,见云出岫带着关切的眼神,松了一口气,示意无事。
‘最近真的有点疑神疑鬼了,哎,还是早日启程吧。’这般念头一起,纵然庆幸无事发生,他也再放松不下来了。
“禾雨,早间还有什么安排么?”他抖抖身体,挺立秋风。
云出岫白了他了一眼,“大兄说得像是在打发什么交际一样。”
李尔尔一愣,瞬间云禾风上身,露出和煦笑意。
“哪里话,交际是要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就是与云...与小雨你亲近,才说得这么直白。你也知道,我替伯父疗伤,身体还有些没恢复过来,有些懒困,怕闲暇太久又会懒觉。”
云出岫怔了怔,星眸眨了眨,情绪变得有些伤感。
李尔尔人傻了,本来云禾风结合李尔尔的记忆,说的这番话是比较...不错的狡辩。
‘原来云禾风也是个呆瓜,这时候还提疗伤的事,太不会聊天了。’
骂完自己,李尔尔赶紧走上前,让那不存在的‘云禾风’滚蛋。准备自己来操作。
好家伙,这种自己推锅给自己还理直气壮的,大概也不多见。
他轻轻扯了扯云出岫的衣袖。
云出岫看他,只见这人一脸郁郁,快要哭了。
“大兄,为何...”
“那你又是为何?”李尔尔眨眨眼,表情又变得正常。
云禾雨是真情流露,不可能和他一样收发自如,眼角带着一滴水珠,轻道:“大兄为救治父亲而昏迷,今日见到大兄禾雨却未曾记起问过大兄的身体是否康健,实在不该。更不该认为大兄是有心敷衍...”
我当时确实是想敷衍。
他当然没敢说,这个时候要以巧取胜。
“咳,那我便是想起...小...禾雨你救起我后,亲自找杨大夫叮嘱事宜,在我醒来后愿意收留,我不过做了微末之事,今日怠惰却还找借口来搪塞你,实在不该。更不该...更不该...嗨呀。”
前面还挺顺畅的,后面他实在是编不下去了,便以叹息作了结。
云出岫檀口微张,李尔尔又道:“禾雨啊,要是每次一说到想到这件事,你就想着是不是还欠着我什么,那以后我可不敢来江陵看你了。”
云出岫默默收敛住了情绪,抿了抿嘴,才终于说了句不太想干的话:“大兄若觉得喊禾雨别扭,可以直接叫袖子...爹爹和几位叔叔私下都是这般喊的。”
李尔尔默念了几遍,点了点头。
都挺...可爱的。
“大兄,爹爹昨日说,想见见你。”
他点点头,“那等晚些时候,等沧海公起了,再去拜见?”
云出岫眨眨眼,眉眼挑了挑,顺从道:“那便再等一个时辰去好了。”
一个时辰?
李尔尔看了看天光。
这么懒吗?
“嗯...”
小楼上。
云籁程一脸佩服的看着萧衍和他肩膀上的白鸽,手里纸扇不住给萧衍扇风。
“萧伯伯,你这一手打草惊蛇真是妙哉。”
虽然他扇出的秋天清晨带着水气的风有点冷,但萧衍何等体魄,这都不是事。主要是这态度好啊。
“那是,我就没见过李小子这样的,美人在侧,他还困觉?”
云籁程深有同感附和道:“我阿姐是多好的人啊,大风兄弟真是...难怪现在都没有婚约在身。”
萧衍摸着下巴,没搭理二少。
他现在在思考一个问题。
方瑜晓在哪看?这附近应该就这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高点,他也没发现对方在楼下听墙角啊。
庭院墙外。
宫本武藏一脸无奈地施展着隐匿忍术,看着方瑜晓趴在墙边。
这也太不洒脱了。
新年快乐——咳,应该昨天更新的,但是太冷了。。。以及,这十来天更新可能也...大家都懂,又期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