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倌淳朴的脸，李尔尔一时无语。
“老丈，可否赏碗水喝？”
老丈没动，叽叽呱呱了一句。
李尔尔听着听着就放弃了。古语和普通话本来就有各种声韵上的差别，何况是古语的方言。
在系统的帮助下花了半年才听懂官话，方言，就算了吧。
老妇人站起来走进屋子，看起来是去盛水了。
“小崽子，你说你是汉人，打哪来的？”
李尔尔信口道:“江陵。”
“来办事情？”
“路过。”
老倌哦一声，就没声了。
“老丈，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说说看。”
“天还没黑的时候，我路过万书湖，那边有很多读书人，有的像是本地人，有的就像是魏人。既然你们那么厌恶魏人，为什么他们能和平相处呢？”
老倌没应他，而是起身先把火星子已经熄了的炉子搬走。
搬来两个垫子，一个放在自己身下，一个放在门前石阶的另一边。
年轻人会意坐下，老妇人也捧着个案子来了。
有水，还有馕。
道一声谢过老夫人。
缓而不止地喝了许多水。
“你见着那几个瓜娃了？那几个娃儿就是犟种。老子没读过什么书，也晓得跟着诸葛丞相去永安，那叫留待有用之身。
“那几个娃非要留在那，说甚么传道之地，不容沾污，领头那个瓜娃还说要用自己的血来洗清魏狗的污秽。啷个给你洗哦，真惹怒了人家，一刀下去，嘴还会不会动？”
李尔尔看老倌虽然嘴上骂骂咧咧的，却又不是真的生气。
“那后边怎么着了？”
老头瞧了他一眼，继续道:“城里原来就有几个魏人，还算有些名气。当时其中一个叫阮什么的小子把他们劝住了。”
这李尔尔就来兴趣了，“怎么劝住的？”
老头道:“吃你的水，老子啷个晓得。”
李尔尔闭嘴了。
不过坐在那吃喝了一会，他又想起一件事。
“老丈，何以你家这些灯笼是红的？”
老倌站起身来，老眼已经有些浑浊了，但很平静。
他呢喃一般道:“诸葛丞相说玄德公还没死，人没死，怎么放白的呢，都是瓜怂......”
说完他就一个人默默走回屋子里去。
风又吹起来了。
驴叫又难以形容地飘荡传响。
青年坐在门口的阶上，静静地看这座城，静静地咀嚼。
......
逐鹿与大秦交界，朱天城外。
秦军直接在城外安营扎寨，最外围的营帐甚至升起了炊烟。
城墙上，朱天城城主趺坐在那，周围除了正常值守的士兵，没有其他人。
城下的其中一顶营帐里。
王翦坐在位置上，听着堂下的宦官宣读圣旨。
宦官读完，见王翦始终大喇喇坐在那，脸色有些不自然。
“请太师接旨，不要让小的为难。”
王翦举起酒樽，皮笑肉不笑的。
“不是我王维张要公公为难，是这道圣旨让我很为难啊。兵者，国之大事，岂能如此荒唐行事？”
宦官板着脸，“此乃圣旨，太师失言了。”
王翦没有直接回答，喝尽杯中物，才道:“你知道皇帝陛下为何遣你来颁旨吗？同样的旨意，前几日我在懿旨上已经见过了。”
言未尽，意已尽。
老宦官阴阴地咳了两声，“既然侯爷无意接旨，那杂家先告退了。”
王翦懒得理会这个老宦官的阴阳怪气，“公公慢走，把圣旨给本侯留下。”
老宦官果然把圣旨请到一张桌案上，才离开。
帐内此时还有两人。
儿子王贲道:“皇帝陛下都扛不住太后的压力吗？”
王翦嗤笑一声，“皇帝陛下有什么压力，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顺水推舟？推什么舟？”
“你知我知，放诸葛亮去朱天举手之间可以为之，我不愿意放，太后去找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同意放，那以后其他事，太后势必要在某个时间退一步。”
“可是父亲，你有必要得罪太后吗？”
王翦看着同样有二百多岁的儿子，“你往日没有这般蠢笨，怎么，收了太后资财了？”
“不是，只是父亲，太后也是为了大秦好，来回奔走落子，你们何必挤兑她？”
王翦看着儿子，看了很久。
“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你不用想太多。”
顿了一下，他又道:“我去营里走走，待会诸葛亮应该还会来，你就说今日不方便，明日放他们去朱天城。”
王贲眉峰又聚起来，“明天颢天城的人就到了。”
“到就到了，又能如何？”
“那诸葛亮他们？”
“你管的有点宽了，我奉旨放他们走，又没奉旨送他们去稷下。如果一点本事也没有，那也不必合作了。死了一了百了。”
“可您在等什么？”王贲满头白发并不比王翦看起来年轻，他有些浑浊的老眼里闪着王翦的身影。
“以前我在等你们长大，可现在...你在等什么，我就在等什么。”
头也不回，王翦离开了。
在距此不远的另外一座营帐里，孔明和谢道韫在下棋。
洛书书坐在一边观战。
刘禅躺在一边，仍然昏迷。
谢道韫身材高挑，长发如瀑束在身后，容止极佳，与洛书书两人交相辉映，可谓满室生辉。
但她的表情和两日前的洛书书差不多，眉目凝重。
只差没像洛书书一样举棋不定，东张西望，死中不求生了。
半晌才放下捻着的棋子。
“丞相棋力惊人，道韫佩服。”
孔明一粒一粒捡起棋子，笑说一声不敢当。
谢道韫轻轻点头，眼角的余光却在洛书书的眉头里沉默。
“丞相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武成侯看样子并不愿意放我们走。”
孔明动作顿了顿，“不是我凡事不愿说，只是事情发展的可能性有很多种。我也说不准现在是哪种，说错了岂不尴尬。”
谢道韫悄悄用手指戳了戳洛书书，又迅速坐端正。
对孔明礼道:“原来丞相早已智珠在握，是道韫庸人自扰了。”
洛书书眨着眼睛，看着谢道韫正经的模样。
心头一阵暖流涌动。
孔明轻摇羽扇，亦是面带笑意。
不一时，起身。
“两位自便，差不多时辰了，我去见见武成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