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海不说话,卢仝可就更敢说了。
“公子意下如何?”
李尔尔不知他在打什么哑谜,下意识推辞道:“我何德何能,受云姑娘相救已是蒙天不弃,如何敢作云姑娘的兄长。”
卢仝嘴角浮起一个弧度,一双洞察人心如掌上观纹的眼睛微微瞪圆,又在须臾间眯起。语气平和道:“出岫姑娘的父亲得了疾,公子认父也算是冲冲喜,就算公子瞧不上云二爷,看在云姑娘的面上,也要帮帮忙不是?”
“在下何敢瞧不上二爷,实是...某如何配得上云府高门。”
说来也怪,失忆以后,李尔尔说话方式更贴合王者大陆了。
卢仝暗道一声麻烦,又转对怔怔出神的云出岫说道:“云姑娘,是否愿意认这位公子为兄长呢?还请示下。”
云出岫并非是工具人,全然不理会三叔四叔的眼神授意。不软不硬回道:“公子这人是很好的,可出岫不愿强人所难。”
这话说来态度似乎是模棱两可,但其实在座的都明白了,云出岫是在表明拒绝的态度。
云知海本就是为云出岫打算,才决定让卢仝继续说下去,认一个便宜侄儿。现在看云出岫自己不同意,哪里还会勉强。当下便对卢仝眼神示意。
卢仝不理他的眼神,轻叹一声,“罢了罢了,老夫强作好人,便作到底吧。”
他又面向李尔尔,挤出真挚笑容说:“既然公子不愿意,那卢某也不好勉强。多问一句公子,往后有什么打算?又何以为家?”
“待我身体恢复,大概会去外面找些气力活,攒些本钱,再作其余打算。”
卢仝目光所见,只有他的真实而木讷的表情,心中不由微微一叹。那位和“小孙策”王松打的旗鼓相当又在茶馆里仗义疏茶的白衣公子应当是何等风采,竟是变成这般模样。
“小哥可想过取何为名,又以何为字?”
李尔尔明白大概是想给自己取字。虽不知道为什么这卢先生对自己是这般奇怪态度,但他也无心追究了,他没有当云出岫兄长的意思,然而云出岫的态度还是让他感到有些难过。
“小子肚里没有什么墨水,请先生赐名便是。”
不等卢仝说话,云知海竟是出乎意料地先开口道:“既然姓云,这名和字,不如就让老夫来取?”他也是看老友这般吃力不讨好,有些动容了。
见云知海终于主动揽事,卢仝也乐得轻松。拱手称一声“三爷开明”,便端着茶又美滋滋喝起来。
“请三爷赐名。”
对李尔尔来说,如果不是云出岫,其他人谁来取名,可能都差不多。不过云知海终究是云出岫的长辈,他来取名,自然比这位卢先生来取好一些。
云知海见他态度,很是满意。抚着自己不长的黑须,斟酌了起来。
大概是卢仝喝完一盏茶的时间,他终于下定决心般,笑道:“不如名为知还,前尘往事忘了便罢了,在我云府醒来便当作是回家吧。”
李尔尔站在那许久,得了这名,倒也高兴。只说不上是高兴终于有名了还是这名合意。再一拱手,“请三爷赐字。”
这下云知海倒没有纠结很久,刚才想名的时候已经把字想好了。或者说关于‘字’是更早一些就有想法的。
“便字禾风吧。”
云知海说完这话,就见卢仝露出赞赏的表情从位置上站起来。念叨着:“险些忘记正事,卢某这有一味茶交待,知还公子切记日服,有益身体恢复。”说着将纸条递给云知海,就往外走。
云知海爽朗一笑,“我送送先生。”
两人是一派和气模样。
但等云知海后脚跟也跨出门槛,他就川剧变脸一般,从满脸笑嘻嘻变得严肃。
“卢兄,今日之事,我还是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卢仝本就不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当下直接坦白了李尔尔的白衣公子身份。
“可目下他失忆了啊。”云知海知道李尔尔的身份后,已然知道自己得了便宜,但他仓促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大便宜,便想撬一下卢仝这个老狐狸的话。
“且不说卢某有一定把握让他较快复原。便是失忆日久,也有好处。一则这小...禾风看你侄女眼神略有不对,赐名辞姓又辞字,他还敢对禾雨有想法吗?二则他不敢对禾雨有想法,但架不住禾雨风采动人,时日俞久,他年梦醒也是愈无法自拔的。三则他恢复记忆后,也会记得云家的好,哪怕,我只作最坏打算讲,他赶不及为二爷恢复,以后大爷或是三爷你有疾,他能袖手吗?”
李尔尔自觉没有爱慕,但卢仝何等人,一眼便知哪怕不是爱慕,那种异样眼神也是不该有的。
云知海听着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管成与不成,其实自家除了些钱粮,没半点损失。
“那...他要是一辈子没办法记起过往呢?”这是他最后的疑问了。
卢仝哈哈一笑,自信道:“以他过往的实力和目前头脑的清醒程度来看,记不起过往的概率是很小的。而就算他记不起...三爷你可记得我问他要作何生计?至少此人本性纯良,是个忠厚勤勉之人。”
“也对。禾夜走后,我云家嫡子皆是年幼,有这么个忠善之辈,倒也是好事。”云知海除了是云家负责经营商贾一道的负责人外,也不失为是位忠厚长者。既然已经赐了名姓,又有利可图,利大利小也就不再纠结了。像李尔尔这种收益不稳定,但有保底的,随缘吧。
他是随缘了,还在大厅里的云出岫就心情复杂了。
‘天对地,雨对风。我字禾雨,却给他取字禾风?哪有给外人的字和自己侄女这样配的道理啊...三叔真是的。那我该以何面目面对这位公子呢?’
云松海又不一样了,他想的是‘既然全程都是三哥做主,那就算大哥马上康复,也不会揍我。不过大哥马上康复的话,不亏啊。’
李尔尔倒不记得甚么“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他只是觉得很搭,和风细雨,风风雨...逾矩了,非礼勿念。
‘我该以何面目对云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