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停下,但李明琪被兵马围住。
念儿流着泪拍打胸口,她刚才差点噎死。
两边的车帘被李明琪掀开,听到将官首领的回答,她拔高的声音又落下来,发出笑声。
“真是巧啊。”她说道,“江陵府今天剑南道卫军中竟然有两个人下了命令啊。”
她去军营召集将官们会谈,她让李明华去请楚军的将官。
李明华出门肯定带兵马,她的命令是这些兵马将李明华塞上车,离开江陵府去山南道。
李明华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被装车上了。
没想到她也被围住了。
“我这个姐姐现在学会骗人了。”李明琪轻叹一口气,“临出门前还姐妹情深的,我是半点也没看出来她竟然要这样对我。”
将官对姐妹情意不做评价。
念儿听到是奉李明华的命令,也不害怕了尖声喊:“你们是不是疯了?这是大小姐,听什么明华小姐之命?”
李明琪隔着面纱看这个将官,问:“你知道,我是谁吧?”
难道李明华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这些人了?
要是这样的话,她更不怕了,李明华敢这样做,是坏了李家大事!更会影响到明玉,李明华这辈子别想再出来见人了。
将官道:“您是明楼小姐,末将知道。”
知道?那就是说李明华没有这样做?
李明琪柔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明楼小姐,你身为剑南道卫军,怎能听明华小姐的?”
将官施礼:“大小姐,明华小姐有大都督下发的鱼符,鱼符之令,便是大都督军令,末将不能违背。”
鱼符。
李明琪心中一慌,李明华竟然有鱼符!又恨,李明华竟然没有告诉她!真是太卑鄙了!
“但是,就连明玉,他也不会对我下令。”她站起身来,既然道理讲不了,那就只能靠硬来了,“马上给我掉头回去,我要派人亲自去见明玉。”
她才起身,身子便摇晃跌回去,原来那将官也下了令,马车向前走去。
“明楼小姐,请坐好。”他说道,“我们要立刻去往山南道。”
念儿尖叫一声从车上跳下来:“你们敢!你们.....”
她的话没说完,将官将手中的刀一挥,念儿软软倒地。
李明琪坐在车里手掩住了嘴,没有让惊叫喊出来.......那将官不是杀了念儿,只是用刀鞘戳了念儿的脖颈后。
一个卫兵上前将念儿抱起来放回车上。
李明琪没敢跳下来,她是大小姐,她不能被这些卫兵用刀敲晕!
“我的东西都没拿呢。”她坐正身子看着这位将官,咬着下唇委屈道,“我什么都没带。”
将官施礼道:“大小姐不用担心,大小姐的东西都会送来,还有足够的钱粮。”
李明琪看着这将官,看着四周森严的兵马,再看晕倒在车上的念儿,她咬牙伸手将帘子扯下来。
好你个李明华!
好你个李明华!
李明琪咬牙切齿,嘴角又一扁,眼泪流下来。
这都是因为李明华知道她不是真的李明楼,所以才敢这样。
如果是真的李明楼,她敢吗!
李明华,欺负人!
马车疾驰,幔帐垂帘摇动,马车四角缀着的水晶风铃轻响。
......
......
“明华!出什么事了?”
马蹄疾驰,李奉景奔来这边的军营跳下马,看着虽然让开一条路,但明显呈合围阵的兵马,一层熟悉,是从太原府来的剑南道兵马,一层不熟,是江陵府这边的兵马。
再远处还有一群兵马站着,与这边凝重不同,他们阵型散乱,扛着旗抱着胳膊踮着脚指指点点低声说笑。
李明华站在围阵中,手中握着一枚鱼符。
李奉景扑过去拉着明华左右看:“你没事吧?”
“爹,我没事。”李明华说道,将鱼符收起来,看四周围着的兵马,“都下去吧。”
不管是太原府来的还是江陵府原本的卫兵,齐声应诺,列队而散。
旁边的兵马发出遗憾的哄声“怎么没打起来”,没有热闹看,也跟着一哄而散。
李明华进了营帐,给李奉景说了经过:“她下令把我送去山南道,我拿出了鱼符,制住了这些卫兵。”
李奉景气的跳脚:“这个死丫头!是不是疯了!”
“她不是疯了。”李明华道,“她是贪心,想要独占江陵府。”
“这江陵府是明华你用性命守下来的,她也真敢啊!”李奉景更怒,“我以为她说回江陵府是想家了,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她有什么不敢的,爹,两三年不见,她不是小孩子。”李明华笑道,“我也不是,你们一来,我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李奉景看着女儿惭愧:“都怪爹思乡心切,被这死丫头蛊惑了,还好明华你早有提防。”
李明华道:“我把她送去山南道,现在应该出了江陵府了。”
李奉景抚掌大笑好好好,但又不安:“那送回山南道,岂不是让明玉知道.....”
当初之所以让李明琪代替李明楼,就是为了不让李明玉担心,剑南道那边都瞒着呢!
普通的兵将不认识李明楼,山南道那些将官总有认识的,而且,听到姐姐回来,李明玉就算在麟州自己来不了,也会让亲信来,说不定还要把李明楼接麟州去......
李明华笑了,李明楼当初真选对了,她这个爹真好骗啊,都这么久了,还对这一场闹剧信以为真。
“爹,明玉应该早就知道明楼在哪里。”
李奉景大惊:“怎么会?”
李明华道:“爹,明楼出事明玉最关切,不惜千里奔来,那明楼又怎会欺瞒明玉呢?明楼这一走已经三年多了,你以为明琪和你真能骗过他啊,明玉是谁啊,你真当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
李奉景神情复杂,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这些,但日子过的挺好,他就不太想想......
“那项云也知道明玉知道?”他没底气的问。
她这个父亲不是什么坏人,有些小聪明有些自欺欺人的小迂腐,李明华道:“是啊,项云肯定知道明玉知道。”
项云更不是小孩子啊,李明玉怎能骗过他。
李奉景恼羞一甩袖子:“那我们这一场戏是演给谁看的!笑话吗!”
“给需要看的人看的。”李明华道,“既然这场戏谁都不揭穿,那就是有必要,爹,你不用自责,也不用羞恼。”
李奉景长叹一口气。
“我给明玉写信说了,把大小姐送回山南道,我的理由是姐弟当团聚,大小姐还是回剑南道的好。”李明华道,“至于其他的,就不用我们费心了,这戏要怎么演,明玉,或者其他人,自有安排。”
李奉景也不想想这些,既然明华都安排好了,他丢下那些感叹羞恼,精神振奋起来:“对,我们就守好江陵府,现在明琪送走了,我们就再没有麻烦了,明华,你放心有我在,你不是一个人了,我们.....”
他的话没说完,被李明华打断。
她道:“爹,你也要去山南道。”
李奉景一愣:“我?我为什么要去?既然明玉他们什么知道,我就不用去继续做戏了.....”
李明华喊了声爹:“你还不知道吧?三伯父被韩旭关进大牢了。”
李奉景神情惊讶,他还真不知道,太原府这边虽然跟剑南道啊山南道啊有来往,但间隔很长,而且最近这几个月战事紧张,消息就几乎是断了.....
“那我就更不能去了。”他道,“韩旭这么凶,明玉都不敢怎么样他,我去了,他不是把我也抓起来啊。”
李明华笑了:“韩旭不是凶,是有理,三伯父错在先,被抓住了把柄。”
她将那边的事简单讲了,告诉李奉景,李奉耀被抓是自己找的麻烦。
“爹,你跟三伯父不同,你一向谨慎。”
那是因为李奉耀他们横行霸道习惯了,李奉景捻须感叹,不想他这个庶子,做事要考虑很多。
但去山南道,那里还有李奉常,李老夫人......
他去了,岂不是又要过以前的日子?哪有自己当家做主威风......
“爹,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李明华拉着他的胳膊,道,“三伯父被抓了,剑南道就空出来了。”
李奉景心跳一停,呼吸一顿。
“但,还有你二伯父....”
李明华道:“二伯父是咱们家的当家人,韩旭一心握住剑南道,怎能让他得权?”
“剑南道都督毕竟姓李,李家人相帮相助天经地义。”李奉景接过话,“所以,我这个庶子身份就最合适。”
又姓李,是李明玉的长辈,但是庶子,又是最小的,没有什么底气,所以能堵住李明玉的嘴,也能让韩旭掌控在手里.....
李明华摇了摇他的胳膊:“娘,我和弟弟这辈子的好日子,就靠爹爹你了。”
李奉景哈哈一声大笑,振袖阔步:“我去也。”
......
......
太原府剑南道的卫兵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江陵府,李奉景亲自带队,队伍中有几辆车,装着李明琪的衣物以及婢女们。
李明华要做的就是找个机会对民众说一声,大都督想念姐姐,接回去了就可以了。
李明琪来这里时日还短,走了不会有什么影响,只要剑南道的兵马在就行。
李明华裹着披风目送渐渐消失在暮色里的车队。
父亲说的没错,这江陵府是她舍命守住的,姐妹当然不能分享。
父亲也不能。
她也长大了,她是李明华,是她自己,而不仅仅是谁的姐妹,谁的女儿,谁的妻子......
一颗石子打在她的背上,李明华有些恼怒的回头,看着夜色中似乎从地下冒出来的向虬髯:“干吗?”
“干吗?”向虬髯道,从腰里拿出扇子摇啊摇,“说谢谢啊,要不是我帮你用兵符传递消息,你能这么顺利自己逃脱,又把人绑走?”
李明华从善如流道:“谢谢。”
向虬髯将扇子一拍:“大恩不用言谢,给点钱吧。”
李明华问:“你还有需要用钱的时候?”
向虬髯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在这江陵府江南道,我有这张脸,当然不用花钱。”
李明华不理会他的自得,问:“你要走了?”
向虬髯道:“看到你能当家做主了,不会被人欺负了,我就放心了,也该走了。”
李明华瞥他一眼:“我看你是伤养好了,迫不及待去再添些新的来。”
“山水有相逢,就此作别。”向虬髯将扇子抛过来,转身大步而去,“钱我自己去拿了。”
李明华接住扇子,要扔在地上,迟疑一下又握在手里慢慢的放在腰间,她转身向另一边走去,这边亲兵牵马,红装配刀剑的婢女们迎上。
李明华上马,一甩鞭子,马儿在夜里疾驰,身后兵马侍女涌涌跟随。
......
......
“果然如小姐所料。”收到消息的元吉对李明楼道,“明华小姐自会处置。”
李明楼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笑了笑:“都不是小孩子了,手里拿的也不是以前吃穿用度这些东西。”
吃穿用度让让无所谓,但有些东西,握住了就不能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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