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宿阮看着面前说话的几个姊妹,微微笑着,偏头道:“到底是自小熟识的好处,这小半刻功夫说的已然是热火朝天。”
雁书微笑颔首:“自然是自家姊妹的好处。咱们的几位姑娘要是出去也是一样拿得出手的,只是交际圈到底还是狭隘了些。”
史湘云下午便到了,在贾母上房簇拥着几个姊妹们一道说话。庄宿阮看着穿着一身红底子刺绣交襟长褙子坐在贾母身边言笑晏晏的姑娘,脸上笑着,却还是不禁摇了摇头:“只是可惜了,这么一副好样貌,就是性子左了些。又藏不住心思,不然也不至于叫人拿了当枪使。且再看看罢,若是当真最后是她,还是能明白的。
染画站在庄宿阮身后扇着半透明制木香菊轻罗菱团扇,身后的龙泉哥窑白菜瓶里放着一束新鲜的花束。贾母一向喜欢喜庆有好意头的花,又怕夏日天气炎热招来虫子,又怕贾母看见时觉着花不新鲜故此每日更换。红漆隔扇窗格尽数打开,徐徐微风夹着花香拂面而来。
“珠大奶奶使唤人来说肚子疼,怕是要生了,请老太太、太太拿主意。”琥珀过来回话。
贾母正拉着黛玉的手说话,听闻此消息时猛的起身:“去拿大老爷的名帖请御医!”
黛玉被握着的手吃痛,眉头略微一皱又迅速舒展,还笑着起身说话,仿若刚刚皱眉的并不是她:“外祖母盼了这许久的重孙可算是来了,阿晴提前给您道喜。”说着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微微一福,笑着说贺喜的话。
是盼了许久的重孙而不是第一个重孙亦不是嫡长重孙,黛玉的贺喜话说得很是巧妙,至少在庄宿阮听来并不刺耳。
贾玖自然也听的明白,笑着起身附和:“晴妹妹这话说的可是,老太太盼了许久呢。”李纨这一胎早早就被诊断为男胎,是荣国府的第一个嫡重孙不假,但是是二房的第一个嫡长重孙,并不是荣国府的第一个嫡长重孙。按着嫡长来算,这名号还是落在庄宿阮肚子里这一个。
贾母眼眸闪了闪,面色如常笑道:“可不是,盼了许久呢。鸳鸯,你去我库房里挑些上好的补物送去珠儿媳妇那里,让她宽心,御医产婆都在呢。定然能平安产子。老二家的呢?让她过去看看,到底是她的媳妇。”
“诺。”鸳鸯知道贾母这是不愿意动了,垂眸答应。
雁书与染画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还不愿意动身,那想来到时候自家奶奶生产时定然也不愿意过来。庄宿阮倒是还是从前一般淡淡然:“既有二太太坐镇,我便不凑这虚热闹了,陪老太太再坐会子罢。”说着搭在雁书手上的手略动了动,雁书便会意朝一边的宜诗一颔首,宜诗便转身出去了。
黛玉看着一屋子懵懂的人,无奈摇头。这满屋子的姑娘小姐少爷,或许独她一个真正见识过一脚入了鬼门关的产妇罢。她母亲贾敏生儿子林乐昀时几是差点赔了命进去,她在外头急得打转,若非阿姐坐的住,只怕早乱成一锅粥了。想着,看着复又热闹活络起来屋子,侧头低声对葶苎道:“等珠大嫂子平安产子了,给阿姐个信儿,免得落了人家后头招人家闲话。”
葶苎颔首:“诺,奴定然不让大姑娘落在人后头。”
“在贺礼这上头阿姐一向有分寸,你只需告诉阿姐今日老太太不去便是了,阿姐定然明白咱们的意思。”黛玉耐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葶苎微笑颔首:“大姑娘心里都明白的,这府里头到底谁才是能相交的,大姑娘心里头都一清二白,姑娘也是一样知道的不是。”
黛玉瞥了眼意欲过来与她答话有些蠢蠢欲动的宝玉,两弯罥烟眉微微蹙起,索性转了身子过去专心与葶苎说话。经过刚那一茬,贾母的心思都叫湘云带走了,宝玉见她背过身去自然也会息了念头,想来史湘云也不会叫宝玉分心去他人身上。念及此便再无顾忌:“夏日里阿姐自来没有那许多耐性去虚与委蛇,心头闷闷的不大高兴。这回我还不在府里,若是有个甚不好的消息到了阿姐耳朵里,心情如何能好?自然是能让阿姐少思虑些便少些思虑。此前簿姑姑来信不还特意叮嘱让我好生看着阿姐,莫要阿姐多心。如今我还不在府里,依阿姐那性子如何肯缓些。”
“大姑娘明白姑娘的心的,只是大姑娘心里装的事儿有许多,只能往前走。姑娘这样挂心,大姑娘自然是能明白的……”葶苎的话说到此处尚未完便看见史湘云看过来,连忙噤声敛神。
史湘云早注意到了黛玉背身自顾自说话,看着眼珠子都要粘到她身上去了。“林姐姐在说什么?瞧着可是热闹,不妨说来咱们几个姊妹也听听?”
黛玉这才复又转回来,笑道:“想着阿姐在家可有好生吃饭,再过些时候阿兄就要回来了,再想想要给阿兄准备些方好。”
贾母眼底盛着笑意,微微点头颔首示意赞赏:“阿晴这般知道为姊妹着想可是贴心,你们也该如她一般挂心家人才是。”
黛玉听了,笑意微微有些收敛。贾玖转着腕子上的翡翠飘花镯子,淡笑着说话:“真心记挂自然也能得到真心记挂,老太太的话我们放心上了,谨记老太太教诲。”
贾母眸色略深,脸上的笑容愈深,只说了一句:“你们姊妹几个女孩子多数,将来还是要兄弟帮扶的。”
“阿玖年纪还小呢,说起这个到底还早。”庄宿阮在一边听着知道这是在敲打了,连忙笑着打岔,“老太太的孙女婿如何能身份低了去,还得精挑细选呢。还是不能堕了国公府的名头。”
贾母这才笑的真心了些,尽管她偏心二房,到底还是希望孙儿们有个好归宿的。贾玖作为荣国府里除开元春身份最高的姑娘了,她嫁的夫家多少能看出荣国府如今的威望了。瞧着坐在一边含笑看她们的贾玖,云锦团花褙子,下身系着一条檀色绣花曳地长裙。双平髻的发上戴着鎏金五彩琉璃飞凤蝶钗,配着一套的鎏金五彩琉璃飞凤蝶掩鬓簪,富贵双喜银步摇在另一边熠熠生辉。眼底澄澈,神色淡然,仿若局外人。她有好些日子不曾注意过这个顶着荣国府嫡长姑娘的孙女了,自从她常去张府小住之后,便不如探春宝钗甚至于湘云在自己面前的地位了。可她有好些时间不曾带着姑娘们出去做客了,外头人的话她也有许久不曾听到了。便是王夫人,也不见得会与她说些甚。
长房与她不睦已久,即便是元春在宫中着人特意点着说明张家之于自己在后宫地位的要紧处,她也从未放在心上,只想着有王家在,元春如何也不会叫人看低了去。贾琏背后又有了庄家,这盘棋也不知能胜否?想着这些,贾母的眼睛又略微眯了起来。
贾玖见状,淡淡一笑,并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她相信她说哥哥嫂嫂不会因为外在因素而将她作为利益与筹码与旁人做交换。若是贾母有打算,她也不会从命。
屋子里的人言笑晏晏,李纨的屋子里外却俱是一派焦急不安的情绪。王夫人只打发了周瑞家的过来瞧了一眼之后便再无动静,琥珀倒是在外头等着,只是她也不曾历经这些事,难免有些经验不足。李纨身边的嬷嬷也告老回家不在这里做事了,如今跟在李纨身边顶事的一等女使是青桂。
宜诗过来时青桂正急着团团转:“宜诗姑娘你可算来了,我这可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呢!我们奶奶心中没底慌得很,让我出来瞧瞧可有人来了没有。”
“老太太吩咐了二太太过来,琥珀等会子也过来了。二爷打发人请御医去了,你这会子该在里头陪着,若是遇见甚也好有个拿主意的人。我们奶奶是赶不过来了,老太太拉着陪史大姑娘说话呢,不让人走。”宜诗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摇头叹气,“我们奶奶让我过来帮衬,若是有需要的搭把手。”
青桂一听便知道这是不打算理会了,心底也是失落。不曾想大爷才走不到一年,自家主子已然到了这般田地。“也罢,你在也好过那些不顶用的人。我去里头瞧我们奶奶,你且在这里帮我瞧着。”
再说回李纨生产之事,今日晌午正是纳凉之际,贾珠原本身边的通房石榴子端着汤药过来请安侍候,想着该讨些甚好处来方好。她本是王夫人身边的一位二等女使,因颜色好被王夫人所不喜,在二等的位子上熬了这些许年也不见得能往上够得到一等的行列。王夫人素来喜爱颜色平平、不多嘴多舌之辈,石榴子因相貌一事本就在王夫人跟前不得脸。王夫人宁可身边的女使少些也不愿再从底下的二等女使当中挑选二三入一等身边侍奉。
身份无法从二等往高处走,那她的月俸自然上不去,家里好几张口都等着吃饭呢,她若是再不想法子,这日子该如何过。贾政她自是不愿的,前头有赵姨娘如狼似虎,后有周姨娘温柔小意,实是不必再多她一人。如此一来,她能下手的自然只有爷们辈的二位爷了。
贾琏是大房的嫡长子,身份并不低,奈何他不得贾母喜欢,又有一个不着调的大老爷和上不得台面的填房,石榴子如何肯。自然就只剩王夫人的嫡长子贾珠了。说来也算是上天眷顾,贾珠比贾琏早好些时候成亲,娶的奶奶也是温柔好说话的,想来应当是不会吃苦头的。这婆媳自来是不好的,王夫人不喜这新鲜出炉的媳妇,又想着贾琏身边那些个如花美眷的女使,再瞧瞧自己儿子身边。
虽则贾琏身边如何她又顺水推舟之嫌,可到底也是为了自个儿的面子与儿子的未来。李纨入门这些日子也不见得有嗣息,作为母亲的王夫人自然是着急的,既然着急了不往人身边放人自然是不能够的了。石榴子便是这时候入了王夫人的眼。
自己身边不能有貌美女子,儿子身边却不是如此。通房姨娘哪有貌丑之理,好看的才是正理。石榴子翻箱倒柜的从压箱底拿出上回宝玉出生那时得的赏赐,是个分量十足的金镯子,买通了周瑞家的,报了自己的名字。周瑞家的也还算是有些能为,当真说通了王夫人,选定了自个儿。
贾珠是正人君子不假,可架不住美人几次三番的诱惑,他定力不如贾琏,并不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不过半年,身边的通房不少。李纨之父李守忠教导女儿贤良,不很念那些诗书,倒是《女德》《女戒》很是念了好些。故此,对于多出来的通房她也不觉着如何,便是心底不好受也极少说些甚,何况自己婆母王夫人时常让她过去立规矩侍奉,她愈加没那些功夫去料理这些个狐媚子,只好暂且搁置。这也是她十分羡慕妯娌庄宿阮的缘故了,贾琏外家教导有方,心里十分挂念科考,女色上头的事便没有多加留意。还有个赵嬷嬷左右遮挡周旋,那些个女使也轻易近不得身。后头他又往山东待了两三年的功夫,与庄家的婚事谈的大差不差了,心中有了人那些花如何还能入眼,自然没有那些乱糟糟的事。
“我来给奶奶问安。”被拦在外头也不恼,石榴子隔着帘子往里看了眼倚在榻上假寐的人,在外头说话,淡淡一笑,“前头史大姑娘来了好不热闹,奶奶怎么不出去瞧瞧?”
青桂连忙接过她手上的漆木托盘,淡声道:“奶奶如今身子愈发重了,如何还能轻易出去走动。若有有个不好,你一个小小的通房怕是承担不起。”
石榴子叫青桂这一激便有些沉不住了,脸色如何还能好看:“别不是老太太不曾发话让奶奶出去说话罢。也是,自从大爷走了之后咱们这边便一落千丈,瞧瞧宝二爷身边的那些个小蹄子多少风光,再回头看看咱们自个儿,脸上到底不好看呢。”
李纨装作不知,只是假寐。主子不开口青桂自然是首当其中的:“主子们的是非何时轮到你一个低贱的通房来指指点点、妄加议论!我瞧着便是奶奶好性儿,一个两个都不管教,如今都要上天了!”
“你也不过就是奶奶身边的女使罢了,与我有何不同?!好歹我也是大爷幸过的通房,你不过就是个奴才,哪里来的身份说教。我还是太太亲自给的呢,你少来摆谱儿!”石榴子的脾性素来经不得激,这不,一点便炸了。
青桂是李夫人怕自家闺女吃亏,特意挑的人送来。“你也说了,你不过就是个通房,连姨娘也不是。就算是够上了,大爷是摆酒了还是宴客了?哪样都没有,便是官府档子上也不曾记录过你这号人物,算得上哪门子的妾室。便是正经妾室,哪里来的规矩让你敢这样以下犯上、尊卑颠倒,对主子奶奶说三道四!”
石榴子不曾念过书也识不得字,叫青桂这一通抢白已然没了先前的气焰,只是叫一个年轻的女使这般呛声,石榴子如何肯。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回,附在青桂耳边说了几句话便扬长而去,独留下青桂一人尚未反应的过来。
“奶奶!”青桂看着转角消失不见了踪影的人,脚下一转,揭开竹帘进屋说话。
李纨本就是假寐,先前她们之间的对话她一字不落的听了个齐全,却不曾听见石榴子附耳说的那几句。“什么!”
青桂垂眸:“那小蹄子这般说的,奴并不知晓其中蹊跷。若是奶奶需要,奴这便动用人手去查。”
无意识攥紧的拳头,长长的指甲嵌进了肉里也不觉得疼痛,眉峰忽然转变的凌厉让人瞧见的无端觉着身上一寒。正待要说话的人身下觉着一股暖流……
阵痛袭来,强迫着李纨将思绪全部收回,青桂已然从外头进来:“琏二奶奶遣了宜诗过来听差,老太太身边的琥珀也来了。奶奶安心生产便是了,外头一切交给奴来应付。”
李纨听了一圈下来便没有再听见自己想听见的名号,生产耗费的力气远超她所想,如今宫口才开了不过十之二三她便已然去了不少力气,抓着青桂的力气压抑着身上的痛楚:“太太有何吩咐没有?这好歹也是她的头一个嫡孙。”看着青桂迟疑的神色她便明了了,想来也不过就是例行公事的询问关切罢了。自她入门以来,这位婆母何时曾正眼看她过一回。庄宿阮好歹还有贾琏与贾玖在后头支撑,她可是什么都没有的人。“很好,很好……我明白了。”
青桂有些不忍,到底还是残酷了些将真相彻底撕扯开:“奶奶放心,即便是太太不在,奴也会将屋子守得密不透风……”
话说到这般地步,李纨已然了然了,摇摇头制止了青桂往下说的意图,低声开口道:“你让二奶奶身边的宜诗帮咱们一个忙。”
“奶奶,您当真要如此?”青桂一眼便看穿了李纨的念头,皱着眉头问。
李纨现而今浑身都被撕扯的没有一处好地方,痛的眼泪也不知流了多少却固执的想要憋回去:“我忍到如今,要是没个真相我不甘心。”
“奶奶,得过且过也没甚不好的。横竖咱们还有小少爷呢不是,若是当真去查了,那咱们往后岂不是要……”青桂仍旧担心自家奶奶的以后,李纨的脾气她知道的不可谓不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想着要息事宁人。
显然这一回李纨并没有打算让她糊弄过去:“她既然敢在这关头给我漏这些口风自然有着把握牵连不到她自身,好好查一查,大爷去了,我若是还叫人蒙在鼓里,往后我还怎么给我的孩子谋一个好出路。”
“喏!奴去便是了。”青桂拗不过,还是答应了。
李纨这一胎从晌午开始发动,折腾了一天方才平安产下儿子。贾政取名贾兰,算是个如兰君子的寓意罢。
庄宿阮的速度一项十分迅速,青桂将李纨的意思传达给宜诗之后宜诗便将事情原模原样地转述给庄宿阮知晓。庄宿阮自然是吃惊的:“她当真如此说?!”
“奴也不知晓为何珠大奶奶忽然有此想法,只是瞧着青桂反应,怕并不是好事。”宜诗并不知道二房内部到底如何,主子们没有特殊吩咐,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会真的去将里面的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有些事情并不适合放在台面上来讲,一旦拿上来了,自然后果是不好看的。哪个家族里头没有那些个腌臜事,只不过就是大家心照不宣不说罢了,若真要细究,谁家能逃过去,便是如今瞧着一清二白的林家也不见得真能做到这般干净甚也没有。
庄宿阮大抵知道些,只是未曾料到李纨会来求助自己去查证这些事,思量再三还是让人照办了:“也罢,左右都是要知道的。现在知道,总好过一辈子叫人蒙在鼓里不知晓到头来大梦一场的坏。”
宜诗一听便知道这是起了怜悯同情之心,略带试探地小心问道:“奶奶,这若是摊在珠大奶奶跟前,您也未必能逃得过牵连之过。到头来怕是两头都不讨好,您觉着这般,也好?”
庄宿阮明白她们一片为自己之心,只是……“若是易地而处,我想我也是想要知道的。既然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何苦还要让旁人不知道呢。这对咱们也无甚好处的。去罢,我能明白的,不必担心。”
“喏。”拗不过人,自然只有照办这一个法子了。
等宜诗真的将事情真相摆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李纨又有些怕了。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垂头的石榴子,声音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颤抖:“所以,当真是她的吩咐?!”
宜诗没有自己出面,而是让一个生面孔出来说话:“真相如何大奶奶自己方才听的应当是一清二楚的,石榴子想要离开此地,故此有这般作为。奴想问大奶奶,可愿放她离去?”
“是二太太的意思……二太太说奶奶本是老爷做主定下的,她本不算十分满意,只是想着国子监祭酒对大爷前途甚好故此没说甚……太太让我好生侍候爷,若是能的话赶紧生下一儿半女,好好督促爷上进。那些个东西便是药也是太太身边的周瑞家的给我的,我只是想要趁着自己还年轻想要给自己挣个前程。我是家生子,母亲是太太身边的陪房,虽不受太太重用,但也是王家老太太当年给太太挑选的,有些体面。这几年在府里积攒的也不算少,娘说要我早些脱身,出来之后按着太太的名头应当还能再嫁个好人家好生过日子。还说奶奶最近都忙着安胎,有些事情还是早些说为好。我……我也不知道听谁说了那一嘴,才敢用此事来威胁奶奶给我身楔放我离开。”石榴子哭着断断续续地解释。
李纨生产完并不久,只是人已经拿着了,若是时间久了变故就多了。防着夜长梦多的意思,李纨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便叫青桂将人带了过来,听着话说的呜呜咽咽,忽然觉得今年这夏天也不很热,甚至于还有些寒凉。
“青桂,拿了她的身楔给她,让她有多远就走多远,不要再出现在荣国府里叫我知道。”李纨最后面色冷淡的挥挥手示意青桂放人。
青桂倒是有些别的担忧:“奶奶,万一这小蹄子只是信口胡诌让您放人的呢,您这般岂不是白白如了她的意?”
李纨不再多说,只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摆摆手,自己躺下:“便是如她意又有何妨,我如今也不过是孤立无援的一叶扁舟,在这浩荡的江面上能有什么作为。让她走,有些事我自由打算。我如今已然有了兰儿,凡事都要为他多想些。”
最后的一锤定音让青桂不知该说些甚,只好放人走。
殊不知,李纨早早有了打算。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