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他骨节泛白,摸索着将地上的铜板一枚一枚的捡起来,便蹲在张府墙角处,等待着,或许她要出来采买东西呢!

张府门口的进进出出的很是热闹,路边有小厮不住的抱怨着:“陈娘子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我可不想落得跟那哑巴一样的下场。”

哑巴?他在墙外听的分明,听到两人的交谈,起身询问:“小哥说的哑巴可是乐芜?她这么了?”

几个小厮见死了一个哑巴,这又来了一个瞎子,这张府都快成了残疾人收留处了,不耐烦的推开他:“那哑巴做事情分心,将陈娘子面皮烫破了,被陈娘子一杯毒酒赐死了,跟你一个瞎眼的说这许多做什么。”小厮说到最后有些自嘲。

他的耳边不住的回荡着一句话:“她被赐死了.....她被赐死了.....”为什么给了他阳光跟温暖,又要将其收回去,他恨天道不公,他恨世人无情,他好恨好恨!

他忙追问:“那她的尸身现在何处?”

小厮们本是不想搭理的,但是一想那哑巴平日里跟他们也没仇怨的,只当是积德:“你这瞎子来的真是不巧,她的尸身前两日就扔到城东乱葬岗了,现如今只怕是被野狗分食了。”

小厮还没有说完,瞎眼的少年就火急火燎的往城东的方向奔跑而去,小厮们看到他在路上撞到了不少人,那些被撞的人不依不饶,他直接将人给挥开几丈远,看那力量分明是个练家子,好在刚才他没有冲上来对他们出手。

他在路上撞到了不少的行人,他们不依不饶的,他不耐烦的将他们挥到一边,语气冷冷的道:“滚开!”

有人叫嚷着要拿他到官府里治罪,那些人拿着这件小事情不放手,他赶时间没空跟他们浪费时间,抓了一个冲上来的人直接卸掉了对方的胳膊,将其扔到路边:“谁挡路,就是这样的下场!”

那些人都自动往散开了一条路,他飞奔着路上跌倒了无数次,又一步一步继续艰难的前行,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乱葬岗

此时黄昏,斜着微微细雨,真是叫人心底凉了个彻底。

乱葬岗里遍地都是尸体,他跑到尸堆一具具的翻找着,他记得她的手很柔软,她的身上带着阳光的味道。

每一具尸体他都会比划着对方的手掌,不行!这个手太硬了。不行!这个手太宽大了。

他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她,雨越下越大砸在他的脸上生疼生疼的,却真正的将他给砸醒了,人既然没有了,血液不循环又怎么能保持柔软,她一定还在这里。

他的臂上开始发烫,太阳落下后,他手臂上闪烁着的光,在乱葬岗上极其的显眼,却因为所处的位置,让人瘆得慌。

他在心中默念,乐芜乐芜。

仿佛是有指引一般,他的手臂不由自主的往东北方向而去,从尸堆底下翻出一具女尸,他握住对方的手掌,对了,就是这种感觉,她就是乐芜,他终于找到她了。

他将她小心的抱在怀中,心中寸寸滴血,她不会动了:“乐芜!”他悲痛欲绝,抱着她哭的声泪俱下,哭到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呜咽。

雨似要泼下来一般,乐芜!你看,连天空都在为你哭泣。

他们竟然连一副薄棺都不曾替她备,让她露宿在外,他的手不住的颤抖着,这世间之人将自己看的比别人重要,对于旁人没有丝毫的宽容,他讨厌这样的世界,若是没有了这一抹光亮,不如将这世间毁灭。

他将身上穿着的袍子脱下来,小心的替她盖上:“乐芜,不怕,这样你就不会冷了,你安心的睡吧,我会陪着你。”他在雨中抱着她整整一夜,雨停了。

他的袍子上沾满了黄泥浆,湿哒哒的覆盖他的身体,他仿佛静止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动作,就这么木然的抱着怀中的尸体,直到第一声鸟鸣穿透了这寂静,他才似初醒般动了动手指,摸了摸乐芜的脸,感觉到她脸上有泥土,他小心的替她擦干净了,话冷的仿若浸入冰渣子:“乐芜,我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他将乐芜安葬好后,一个人回到了张府。

张府门前小厮们调笑着,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将他们下来一大跳,这人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衣摆还在往下滴着水,手指甲翻飞着里面裹满了黄泥,这大白天的见鬼了?仔细瞅了瞅,这不是昨日的瞎子么:“瞎眼的,你怎么又来了?赶紧走,大早上的找什么晦气。”如今陈娘子面皮破了,连医师都无法修复,便日日发着脾气,大清早的将房中的一个丫头发卖了出去,连带着他们这些个外门的小厮也受了一顿数落。

心中正没处撒气,这瞎眼的还偏要一大早的堵在门口,他们动手就要赶人,却没有想到被他一挥手砸到了墙上。

后背一阵剧痛,伸出手摸了摸后背处一片湿濡,小厮们除了受主子的气,只要平日里不出差错,日子过的倒是舒坦,不曾磕磕碰碰过,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

他将人挥开,往门口方向行去,虚掩的大门被他一脚踢开。

小厮们撑着起来,忙朝着院内大喊着:“来人啊,来人啊,赶紧拦住他,绝对不能让这瞎眼的闯进去。”

前院里闹的热闹,很快消息传到了后院。

张府东苑

陈娘子坐在铜镜前梳妆,她拿着梳妆仔细的梳理着鬓前的碎发。

有丫鬟战战兢兢的跟陈娘子递话:“陈娘子,前院来了一瞎眼少年,说要跟乐芜讨公道。”那丫鬟低着头,不敢看陈娘子。

自从陈娘子破相以来,就不许丫鬟们看她的脸,要是看了,她就会将他们发卖出去,今日里发卖的那个丫鬟,看下雨路滑,好心扶她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脸,便被发卖了出去。

“主家怎么说?”

听到问话,丫鬟将头压的更低了:“主家说此事既然是娘子处理的,便还是由着娘子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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