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目送着大嫂一行人消失在夜幕中,堡门这才缓缓关闭。
范京凑了过来:
“军师,出事了吗?”
“对,五叔被抓,大嫂以为是官府干的,怕被牵连。”
“五叔被抓,与大嫂何干?”
“因为,她从五叔那买了几十斤火药。”
范京一脸震惊,无法理解。
这世道是疯了吗,一个妇道人家也想造反?
李郁拍了拍他的肩头,有些事暂时还得保密,不能告诉他。
“你明天去一趟县衙,吩咐一下黄四还有他手下人,别说漏了嘴。”
“这里是50两,让他们收了。”
因为,白莲教的人肯定会拿银子去打听消息,所以自己不能小气。
不仅如此,
还会让黄四,记录下所有打听此事人的名单。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和白莲教脱不了干系。
……
乌鸦一路上都在偷眼观察大嫂,他发现了几处不寻常。
裙摆有水渍!
大嫂哭过,眼眶发红!
衣领第一個扣子,没扣好!
“大嫂,阿郁没刁难你吧?”
“没,他很好。”
“哦。”
乌鸦觉得,心脏有一部分,碎了。
他最不能接受的现实,大约是发生了。
幸好天黑了,没人看见他眼角的泪。
如果有人和他解释一下,duwo.org 比奇小说网
“沸洋洋,喜洋洋他没力气了,你帮着推一把”这句话的精妙,他一定哭的不能自己。
他常去的茶馆,《水浒》已经讲完了,最近开始讲兰陵笑笑生的那一部经典,《镀金的瓶子里赏冬梅》。
里面的故事非常精彩,场场爆满。
似乎,和自己现在的遭遇有点像?
说书人是个老不正经,原版记不太清了,所以讲的是自编版。
这自编版,比原版更带劲,拳拳到肉。
听众们一个个口渴的要命,半个时辰起码喝三碗茶。
有人代入西门桑,有人代入花君,还有的代入了瓶儿。
总之,道德碎了一地。
茶馆老板笑的合不拢嘴,赚翻了。
而且,把茅厕外包了出去。
如厕一次,一个大子!
这一晚,乌鸦没有睡着。
他这个胳膊立马,从不知愁为何物的江湖汉子,一夜之间似乎长大了。
不错,他就是一直默默暗恋着大嫂。
但这是一种非常高洁的情感,不掺杂任何杂质。
甚至不需要表达出来。
……
五叔招了,把他爹写的那本火药秘籍位置交代了。
竟然藏在虎丘塔的顶端。
这地方,也是绝了。
因为虎丘塔倾斜的厉害,平常没人愿意上去,更不要说是顶层了。
刘千靠着敏捷的身手,夜里潜入倾斜的虎丘塔顶层,掀开了几块砖。
取出了一个樟木匣。
打开后,是绸缎包着的一册书。
李郁喜出望外,赶紧翻阅。
几十页纸,就算给一座金佛也不换。
五叔的爹,竟然在日常监管火药工坊的工作中,领悟到了近代科学的精髓。
他的黑火药最佳比例,是有试验数据支撑的。
枪用火药比例,炮用火药比例,还有爆破药比例。
短短的三行数字,凝结的是他的一生。
看完了这本册子,李郁对于标准化生产火药就有了大致了解。
从如何判断原料的优劣,到提纯加工,到混合后添加硝溶液,将火药粉末变成整块“面饼”。
再用石磨碾碎,分筛。
选出麦粒,黄豆粒大小的合格颗粒火药。
最后,还要倒入铜锅内,用石墨粉加以抛光,防潮。
……
李郁在角落里辟出了一间房子。
让五叔带伤指导生产火药,原料是现成的。
那天黄四带着官差,把五叔屋子里的原料,工具全部抄走后。
又送到了李家堡。
李郁从流民中挑选了几个妇人,收为家奴。
她们都是逃难途中丧夫,又带着孩子的。
进入李家堡,是她们的最优选择。
否则,用不了多久就会沦为其余人的猎物。
动物世界里,公狮子会先杀死母狮子的幼崽,然后再占有。
在人类社会中,怕是要残忍10倍。
5个妇人,带着拘谨、讨好的表情,听着李郁的安排。
她们刚换上棉的新衣服,从头到脚。
这是李郁安排的,因为纯棉衣服静电最少。
静电,是有可能把火药工坊炸上天的。
生产火药,不需要体力,不需要识字。
需要耐心,细心。
李郁指定的火药工坊规章里,就有一条,以后只招女工!
听完了十条规章,她们表示会死死记住。
一个给家奴发全套新衣服的老爷,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老爷!
五叔讲流程,李郁在一旁听着。
颗粒火药的生产,终于步入了正轨。
……
李郁的心情很好,然而马知府的心情很不好。
因为,京中贵人通过私人渠道,希望他查出一船盐消失的幕后黑手。
军机大臣于敏中,朝中的老臣。
他的书信,马忠义不能不重视!
于敏中是江苏金坛人,家族富甲一方,和淮扬盐商的关系匪浅。
据说,扬州盐商每年往京城送的冰炭敬,第一份就是送往于府。
马忠义的脑海中也再次响起,出京前乾隆说的那些话:
“朕反复思索,苏州府一带怕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活动。”
“你到任之后,要低调做官,暗中派人查访,否则大鱼一旦受惊潜入水底,你就再也找不到了。”
皇上英明呐,马忠义的心中感叹。
自己到任后,小心的查验,翻阅了近一年的各类卷宗公文,试图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又派亲信家人,游走在市井记录民间传闻,小道消息。
还不曾有收获,竟又出事了。
一船价值几万两的盐,消失在了太湖。
这哪是大鱼啊。
分明是藏着一条鲲!
江南有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
马忠义靠在躺椅,想的失神了。
竟是睡着了,开始做梦,梦的内容很离谱:
皇上又巡游江南了,船队到了苏州府,突然水面炸开。
一条鲲张开大口,吞下了御舟。
对着自己,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啊,皇上。”
马忠义猛然惊醒,眼前出现了一张大脸。
“主子,您做噩梦了。”
“咳咳,大约是天气太热了,心中烦闷所致。”
“奴才想,给主子找条船,再找几个可心的女子,去太湖听听曲散散心。”
“不可。”
马忠义果断拒绝,让好心的家奴一愣。
心想,咱是去太湖听曲,又不是去金川打仗。
老爷今天是这么了,好像有点不对劲。
“刘路,最近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吗?”
“有,长洲彭家旧宅子闹鬼,半夜有女人哭的声音,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派几个人去彭家旧宅子蹲着,有人捣鬼就抓了。”
“是。还有一件新鲜事,怕污了老爷的耳朵。”
“无妨,说。”
“城中的青楼,联合搞了一场选丑比赛。”
“啥?”
“就是选丑的最有创意的姐儿,第一名赏银100两呢。”
马忠义差点把茶水吐了:
“有点意思,到日子本官也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