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察怒吼:
“为何胡乱放烟?”
“军爷,我们是看到江边的1号台放烟,我们才跟着放的。”
“1号台的人呢?”
“死了。”
海兰察火大,将其中一人衣领揪起,瞬间双脚离地。
瞪着他问道:
“你看到了什么?”
混混哆嗦着回答:
“我,我看到了贼兵的炮船,简直是艨艟巨舰,像一座山那么高大。”
……
此人的双脚突然落地,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熊掌般的手掌扇了过来。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自己的右脸颊,整个人原地旋转2圈半,晕厥倒地。
等他醒过来时只剩下同伴默默的看着自己,周围还有一群笑嘻嘻的绿营兵。
右脸颊剧痛,一摸肿起老高。
混混痛苦的爬起身,哀嚎:
“哎呀,哎哟。”
一绿营把总说道:
“瞧你这怂样,被海都统一巴掌,打的像个陀螺原地转。”
众人哈哈大笑,混混默然不语。
把总继续说:
“你可知刚才打你的是谁?乃是皇上亲口封的巴鲁图,海兰察海都统。”
“他老人家杀过熊,射过虎。十几岁随大军出征准噶尔,一箭就把那贼酋射翻了,啧啧。真真的当世赵子龙。”
……
混混的脸颊火辣辣,除了肿痛,也有觉得丢脸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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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懂武功,我转圈是为了卸力。”
“海都统武艺高强,他这一掌能劈金开石。若是换了你们挨上他一巴掌,恐怕脖子都扭断了。”
众人一听,觉得还蛮有道理的。
海兰察素有妖将之绰号,军中传说的故事离谱到极致。什么母牛,黑熊,毒虫,简直野的没边。
众绿营兵猛然间对这个混混产生了几分钦佩。被海兰察揍过,没死也是一种本事。
混混也强撑着,一边吐着血水,一边含糊不清的吹嘘:
“不是我吹,挨打也是一种功夫。”
“不信,换个人来试试?”
绿营们点头称是。
这事越传越广,失业的混混居然名声愈发的大了。身边聚集了几十号泼皮尊称他为大哥,在扬州城占了3条街,收起了商家的心意。
衙役、地头蛇们见了也都尊称他一声:
“海哥。”
全称是“被海兰察殴打过的那哥们”。
……
这一趟李郁带走了7成的水师战船。
同样,阿桂也没留余力。
长江水师陆续集结,鄱阳湖湖口舟楫遮天蔽日,白帆如云。
长江水师很特殊。
分布在长江沿线几千里的区域上,规模很庞大,联系却很松散。设提督一名,半年驻下游(安徽)太平府,半年驻上游(湖南)岳州府。
底下还分设5镇总兵,分别是岳州镇、汉阳镇、湖口镇、瓜州镇、狼山镇。
其中瓜州镇(扬州)几乎名存实亡,被吴军水师多次击溃。
狼山镇(江苏海门厅)倒是实力尚存,执行的是保船避敌之策略,龟缩到了内河当中,轻易不出战。也过不去。
汉阳镇是重建的,其余两镇则是未经战火。
接到行辕军令后倾巢而出。
……
但阿桂觉得还不保险,又把湖南、江西的几处绿营水师也征调来了。
湖口县,
已经成为了一個大军营。
陆上步骑来往,湖面战船密布,旌旗密布,令人眼花缭乱。
更有数万民夫默默的修筑工事,营垒一座接着一座,壕沟一道隔着一道。
城内除了副都统歧征,还有十几名提副将以上绿营武官。所有人都意识到抚远大将军这是打算把九江之战的主战场前移到湖口县。
但他们不清楚原因。
因为阿桂了解到了杭州城破是因为李郁拥有一种攻城巨炮,数炮而坍城墙。
他去过杭州,了解那里的满城城墙的厚度远远超过九江。
九江没法守!
应对办法是:
一方面紧急行文工部,请求复制这种大口径重炮。
另一方面,将战场前移。
守九江,必守湖口。
九江在鄱阳湖西岸,湖口在鄱阳湖东岸。
尽可能的将湖口县变为战争沼泽,消耗李郁的精锐。待其辎重消耗殆尽,兵疲师老,再投入所有马队一锤定音!
……
淮安府,清江浦码头。
迎来了数艘气派的官船,最前面一艘船上悬挂的明黄旗帜。
乃是刑部侍郎郑谨生奉乾隆密旨出京,查实“刺钱案”。
临行前,
乾隆在养心殿东暖阁召见了他,君臣密探许久,内容无人得知。
总管太监秦驷只看到了郑侍郎离开时那被汗水浸透的后背官袍。
这可是11月的京城!
壮汉也要穿件夹袄的季节!
久在御前的他,立马猜到了几分。次日和珅向他打听此事,他也只是摇头,表示自己在殿外什么也不知道。
江苏的水有多深?
福康安去做巡抚,死了!
朱珪去做了布政使,获罪死了。
钱二愣子不信邪,巡抚布政使一肩挑,死的极其惨烈,被霰弹打成了筛子。
如果再细究起来,
还有在刑部大狱里关着,谣言漫天飞的两江总督李侍尧。以及流放盛京养马的前苏州知府,现汉中总兵马忠义。
……
只能解释为风水有问题!
以前京城的贵胄子弟们打破头要去的好地方,现在哭着喊着都不愿意去。
幸好皇上英明。
把巡抚的红缨帽扣在了自己的儿子,永琰脑门上。
京中子弟们私下都为嘉亲王捏了一把汗。
同时对皇上敬佩的五体投地,公平,真的公平啊。这要是有个闪失,不敢想。
皇子虽多,可活到成年、身体健康、具备储君可能性的真不多,一个巴掌都不到。
十七个皇子此时已经死了10个。
还有两个在病榻上,生命已经接近倒计时(一个没熬到春节,一个熬到了明年春天还是死了)。
尚且健康的仅剩5人。
而且由于生母、性格、仪表等原因,除了皇十五子永琰,几乎没的选了。
如此惨烈,姑且归咎于落后的医学技术和愚昧的卫生条件吧。
无论在哪个时代,对于想做大事的人而言,拥有一副健康的体魄太重要了。
活得久,就是赢家!
……
言归正传,
淮安知府常火炎、淮安督粮道于运和,还有扬州知府胡佐佑等20几位地方官肃立在码头。
红毯铺地,锣鼓喧天。
“下官们恭迎钦差。”
“诸位请起吧。”
郑谨生毫无倨傲,而是十分的机警。
他从走下船的一刹那,就觉得心悸,望着这些笑脸恍惚之间看到了刀光剑影。
接风宴上,
他只是干巴巴的说了一些场面话,甚至借口身体不适,滴酒未饮。更别提那一桌的珍馐美味了,一筷子都没动。
无他,怕被下毒。
作为一个刑部老资历,他见过太多的鬼蜮伎俩,职业病本来就很严重。
养心殿里被乾隆那么一叮嘱,又看到了钱峰的染血绝笔纸条。
临行前又收到了于敏中、和珅二人的官面程序叮嘱。
一颗忐忑的心,怎么敢放下来?
……
“你去外面买点吃的。快去快回,不要和别人说话。”
家奴很委屈:
“老爷,和驿丞说一声就行了。这清江浦啥都有。”
“闭嘴。”
家奴不敢多嘴,夹着尾巴出去了。
心中委屈无比,大清开国130年,可曾有过如此寒酸的钦差?到了地方上,还要自掏腰包买饭食?
大家伙一路颠簸,谁还不想着吃几口热汤热水,再收点土特产。
次日,
郑谨生也松口了,但授意钦差卫队临时接管了驿馆内外,戒备之意毫不掩饰。
伙房内,
4个侍卫按着刀柄,盯着厨子做饭。
一道菜刚出锅,厨子就听到背后冷冰冰冒出一句:
“你先吃!”
战战兢兢的厨子,只能找来干净的汤勺喝了一口。
……
侍卫怒吼:
“大口喝,伱舀这么小口,你是不是心虚?”
厨子急的摆手,解释道:
“汤太烫~”
侍卫是京城子弟,也许是一时间没听懂江淮官话。
铿!
佩刀出鞘,架在了厨子脖颈上。
“喝,大口喝。”
厨子吓坏了,连忙猛喝了一大口,表情痛苦。这一口滚烫的下肚,口腔都麻木了。味觉受损,起码伤了10年的庖厨修为。
侍卫很满意的收刀入鞘,点点头:
“别停啊,继续。”
“弟兄们都饿坏了,等着呢。”
……
厨子们都是敢怒不敢言,平日里哪受过这种气?
这清江浦乃是南船北马,水陆商贸的繁华地,能住进官方驿馆的非富即贵。遇上大方的主,还会召厨子过去问问做菜流程,顺便赏赐点银两。
高端厨子向来是一个有身份有自尊的群体。
但遇上了这群不爱讲理的丘八,只能认栽。怀恨在心的厨子们在接下来每次尝菜时,先喝一大勺,再返一小勺~口水。
切墩的厨子更是卑鄙,
他故意去了一趟茅房,回来没洗手~把砧板剁的哐哐作响,发泄愤恨。
更有各种不能详细描述的恶心小动作。
……
最终拿出了3桌丰盛的菜。
众人胃口大开,就连郑侍郎也吃了不少。
钦差卫队更是甩开腮帮子,狠狠的造。
而淮安知府常火炎、淮安督粮道于运和、扬州知府胡佐佑,却凑在了一起。
“我看钦差来者不善。”
“哼,瞧他那怂样。不知道是以为咱清江浦是龙潭虎穴呢。”
于运和突然开口道:
“咳咳,家父从京城来信了。”
“于阁老说什么了?”
“家父说,郑谨生名如其人,做事缜密谨慎很有分寸。他毕竟是钦差,地方不能硬抗,但可让其适可而止,知难而退。”
常、胡二人面露喜色。
有一位军机大臣在背后戳着,这腰板可以挺起来了。
……
胡佐佑小心翼翼问道:
“于老大人这适可而止的意思是?”
“大力协助查刺钱案,毕竟这件事确实是伪吴王所为嘛。线索清晰,指向明显,动机明确,查个囫囵透彻,也好给皇上交差。至于说丰济仓和广运仓也可以带他去瞧瞧。”
“妙,妙啊。”
秋收已入尾声,这两仓现在不比之前。
至少看起来储粮还是挺充足的,可以糊弄眼睛。
常火炎是老资格,比同僚们胆子要大,恶狠狠说道:
“我就不信了,钦差郑大人他敢断了全江北官吏的油水。这仓粮的差价又不是我们几个私分了,是踏马的江北三府两州一厅几百位同僚一起分的。就连京官们的炭敬冰敬,也在其中。”
这是大实话!
从理论上讲,除了钱峰,其余人真没有资格站在道德高地来批判这利用粮食差价赚取利润的行为。
……
确定了策略后,众人就开始琢磨一件大事。
漕粮进京!
嘉亲王署理巡抚,已经多次派人来催促,漕粮务必在20天内载船起航。
因为,
京师的粮价已经稳不住了。
市面上的米价已经升至25文,而且还在缓慢上升中。
铁杆庄稼正常供应,但米的质量有所下降,俗称老米、陈米。
酒是陈的香,米可不是。
三年陈,五年陈,长着绿霉黑斑的老米都被搬了出来。普通旗丁们怨气冲天。每天做饭前得淘3遍米,才敢下锅。
漕粮成了四九城爷们的热议话题。
八旗爷们翘首以待南方新米进京!
……
郑谨生进淮安城拜见了嘉亲王后,就启程顺大运河继续南下抵达扬州府。开始正式调查钱峰遇刺案。
没过几天淮安又来了一人,新任漕督关铭恩。
这位属于是重新起复,老萝卜填旧坑。
他这一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个能扛事的了。常火炎、于运和都感觉有了主心骨,不用那么累了。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大牢里抓了不少疑似伪吴王刺客分子,交给郑钦差慢慢审,该用刑的狠狠用,该杀头的就赶紧杀。
总之,江北官绅之忠诚日月可鉴。
……
而朝廷的邸报里,又传来了一件好消息:伪吴王率主力西征了!
战火不过江,对于江北官绅来说就是最大的喜事。
至于说长赣皖两省,无论死多少人都和自己无关。
最好打的惨烈一些,哪怕两败俱伤都行,吴军才不会打江北的主意。
自从钱峰死后,两淮盐务这一摊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了回去。
盐官、盐商、场商们疯狂反扑,夺回他们失去的一切。
江北的官吏们对此大开绿灯,默许甚至是鼓励。事关所有人的福祉,这p股没办法不歪。
恢复旧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