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心尖

傅祾快回来了吧。

我心里估算着时间,觉得应该是要回来了。

感觉他在汝南过的还挺好的,我教过他为人君者不可一步登天,要韬光养晦,这些我都告诉过他的。

小存儿长得快,咿咿呀呀地学人说话,我觉得他的眉毛跟鼻子像陈皇后,然而五官轮廓,又跟祾儿很像,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存儿一直很开心,能吃能睡,他的生母也是很坐得住,一次都没来乾寿宫要过孩子,老老实实在国寺念经,傅容最喜欢看别人念经,那是体现他权威的最好佐证,男的不听话就砍头,女的识相点就自己去念经——坦白说,这样处置反对党派的作风有点保守,在诸皇帝中并不是太有创意。

越是临近我们约定好的时间,心情就越是沉重。

回归原点,好,当然好,陈氏依然是皇后,傅祾依然是正统的帝王。

彼此的身份,高贵,如在云端。

云上的人,要自己走下来,接受俗世间的考验,这个有点难。

尽管做不到一刀两断,不过我对我们的前景,实在是不抱乐观。

忽失偈琍其实说的挺对,跟谁不是跟呢,我这样的身份要找个面首,那真是闭着眼一抓一大把,再不济还有郡王自己送上门,傅祾跟我是名义上的母子,我们实在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的,不会有好结果。

怀里的小存儿趁我不注意,又抱起自己的脚丫子啃,啃的挺开心。

他开心,我不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阮娘把所有人的喜气都带走了,乾寿宫除了乌云密布,便是愁云惨雾,除了碧水脸上偶尔还是笑嘻嘻的,其余时间,我竟然全都是在皱眉,还有叹气。

贵太妃有云,叹气老的快,我对此深有同感,难怪我的五感越来越不灵敏,这绝对就是愁出来的毛病。

虽说嫡出的福利我是从小占尽,可庶出的妹妹也不能不管,她大约是自觉有了底气,便日日递了牌子,要进宫看自己的女儿。

乐霞真是没什么好看的,混的不着调,还妄图跟傅容来一场偶遇,幸好被重峦拦了下来,虽说此举甚是丢人,但好在拦的及时,还不算把脸丢回了家。

偏偏这个时候,我那庶妹想要进宫了。

她要么想的美。

处理完庶出妹子的作妖行为后,下一个作妖的是皇后。

傅容的小皇后。

曲贵妃眼下专心养胎,虽然精贵,但很会做人,我不担心和曲贵妃有什么冲突。

我担心的是曲贵妃的死对头

皇后的手腕真是比不过上一届,当真是不知该让我这个前辈说什么好,一天到晚借着嘉世公主生病的名头请傅容过去,还专挑曲贵妃动胎气的时候。

傅容去陪皇后,那么一时半会儿就陪不了贵妃,可贵妃偏又是个软弱娇柔的脾性,胎气动的也是很平凡,每一次都搞得快死人了一样,会有生命危险。

一个好皇帝,首当其冲的就是要两碗水端平。

既是两边不能含糊,又没办法端平怎么办?

那就只能让我这个万事操劳,还没钱拿的可怜太后出门,给广大的后宫群众带来亲切的问候与关怀。

有时皇后同一招用的次数太多,傅容实在懒得理她,于是安抚皇后的工作到不了别人肩上,还是得让我这个后宫级别最高的大管家前去慰问。

——这哪是管家,这简直就是管家婆。

我现在是昭圣宫去不了,下个棋也没时间,躲佛堂里都能让傅容三清四请的请出来,一出来就要写改制宫闱的太后懿旨。

大约太后懿旨在傅容眼里,就跟挡箭牌和免死铁券差不多。

堂堂一国太后,居然成了块万能砖........

我有态度和立场怀疑,傅容这是想累死我。

把我累死了,他以为就没人能挟制他了?

他要么也想得美。

我便是再无用,好歹也在后宫经营那么多年,外有阮娘一手安排各类事宜,内有柳绵□□新来的宫人,还可以顺便打探消息,我的左右一出手,两人便能抵得上旁人二十个人,前后左右里应外合,这就是从前的春华殿无论怎么,都能屹立不倒的原因。

傅容若是再敢对我怎么样,我就敢对他的女人孩子们,甚至是江山下手。

咱们两个半斤八两。

反正大家心里都清楚,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人。

况且,女人狠绝起来,总是更甚于男子的。

碧水在乾寿宫里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还在埋头培土的雨燕。

这个女人不讨人厌,但是接触过了,就只会越来越讨厌。

还是那副德行,见人就不说人话,一个劲地装可怜,纤腰似柳,胸前丰润,屁股也挺翘,可惜面相不太好,两只眼睛时刻都含着一汪水,眨两下就要往下掉,估计就是傅容他亲娘最喜欢的‘好生养’那一类,这体态,这做派,可能也就是生孩子这一点上有点用处。

不看到她还好,一看到她,我就莫名的来气。

碧水把她拎到我跟前来,恶狠狠地叫她跪下。

雨燕吓得立马跪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只是我不发话,它们还不敢掉下来。

装装装,一天到晚就知道装,像是谁都欠她谁都要害她似的,也不嫌自己的眼泪和苦瓜脸把自己克死。

因在后宫的日子实在深远,并且长久,像这样看似无害,个性又相当怯懦的女人,我通常一眼就能看出她不是个好东西。

这种女人与莲花精那种长着白莲花的脸,嘴却是歪葫芦的嘴,没事只会耍耍嘴皮子的纸老虎相比,危险等级和害人之心明显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高了一个档次,那就很危险了。

从大局观考虑,她的命应该提前在阎王爷跟前挂上了号,她活不长了。

因为乾寿宫里的人不会让她活着走出去。

早晚,她都是要死的。

我坐在正中审视着她,哪怕心里再不喜欢这个女人,也不得不和她周旋,由着她在乾寿宫打探消息,给傅容通风报信,怎么说人家好歹也是傅容心尖上占了一席之地的人。

暂时动不了也不要紧,我还有别的办法。

得时不时地问候她一下,不能让她过得太舒坦——现在人人都腹背受敌,自身难保,她凭什么这么舒坦。

我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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