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五话 揭不开锅

杜传福和张梨花几个忙活着,上茶的上茶,难得这个时候,客栈里头还这般闹热呢。

宋秋想着中午没招呼两桌客人,如今天气转凉,肉类的轻易不会坏,每天准备得也充裕了些。

要不然,一下子这么多人,食材都不够用的。

给那两起人把菜都做出去,这会儿,外头的雨倒是渐渐小了,可天也黑了。

客栈里头早点了灯,灯火通明的,老远都看得到。

山脚下缓坡上张家院子里,老邓氏瞧着对面长河边上客栈大亮,就知道今儿有客住宿,便带着苗氏帮忙给宋家的猪和鸡喂了,检查了门锁,才回去张罗饭吃。

张胡瓜端着一碗清得不能再清的稀饭菜糊糊,眉头都紧得可以夹死两只蚊子。

这样式儿的已经连着吃了几天了,荤腥不见的,他娘这是想干啥呢。

把碗筷重重往桌子上一搁,张胡瓜看着上座的老邓氏,不满道:“梨花那里不是刚拿回工钱来?我这些日子打柴给阿秋怎么着也挣了好几斤肉的钱吧?家里怎么就揭不开锅了,见天的吃这个,我嘴巴都淡出屎味来了!”

老邓氏睃了他一眼,“我儿就是出息,连屎是个啥味都知道。”

张胡瓜:“……”

“娘!”

“这不说见天吃肉吧,咋顿顿都是一碗清汤寡水的菜糊糊?连菜也不炒了?咱家穷成这样了?”

老邓氏拨着筷子,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你爹卧床不起,还吃着药呢,光梨花拿回来的几百个钱还不够买药的,你三哥也不往家里使银子回来,你大哥还望着家里拿银子去,你觉莫着,咱家穷还是不穷?”

张胡瓜听得嘴巴一咕囔,想着他爹都这个样子了,吃药也不会好的,何必浪费银钱?

到底不敢这么说,便气呼呼道:“娘你是不知道,大哥他们在镇上吃香喝辣的,还每天听戏喝茶的,哪里缺银子花?好意思往家里来拿银子,娘你可别给了!”

“嗯。”老邓氏清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张胡瓜就接着嘟囔:“三哥那里,每天少说几百文的进项的,柏儿上学堂哪里不够?凭啥就没钱往家里拿了?

我爹现下不当事了,娘你可得拿主意啊,难道他们吃香喝辣的,咱们就在家里饿死不成?”

“这我可不依了!那杂货铺本就是家里的,松儿的宅子也是家里出钱买的,公中的东西,儿子也得占一份的!没道理他们吃好睡好的,儿子就吃这猪都不吃的菜糊糊吧?!”

正喝了一大口菜糊糊的苗氏从碗里飞快瞅了男人一眼,心下冷笑一声。

老邓氏没接话,任他嘟囔。

张胡瓜看着,急的差点跺脚。

“娘!你成天使唤我上山打柴累死累活的使唤得,咋让你说他们你就不敢了呢!儿子还想着指望你呢,你不想想儿子,你也得想想你孙子石蛋儿啊!”

老邓氏顿了顿,放下了碗,擦了把嘴,看向张胡瓜,道:“你啥时候见你大哥三哥听过我的了?家里现在啥银子也没有,你大哥就是想回来拿我也没得给,这点倒是不用你说,但你三哥那里,你要是有本事,就去把银子要回来呗。

正好,娘也等着你拿银子买肉回来给娘吃呢。”

张胡瓜一噎,看着面前的菜糊糊,怎么也吃不下去,心里怄得不行,一想着老大那里是如何吃香喝辣的,老三那里一家三口又是如何吃得肚儿圆圆的,这人就坐不住了。

这么多年,他也是知道的,大哥三哥凡事都往爹跟前的,哪里听过娘说话的?

就是他,不也一样?

可如今爹说不得了,动弹不得了,还真没人管老大老三了?

凭啥不拿钱回来?凭啥他们过好日子?他啥都没有就算了,连吃个肉都吃不上了?

都是爹的儿子,没道理他吃亏了这么多年啊!

如今是指望不上爹给他凑银子置办铺子了,他也只有靠自己了!

张胡瓜想着就气呼呼的回了屋闷头就睡,可饿得实在睡不着,第二日天都没亮,就翻身爬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往镇上去了。

老邓氏听着动静,缓缓从上房走出来,立在檐阶底下看着。

苗氏从屋里跟出来,麻溜梳好头发,冲老邓氏讨好的一笑,“娘,胡瓜烙了一晚上饼呢,可是坐不住,您说他真有脾气去要银子去?”

老邓氏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她,只道:“起了就去打猪草去,回来帮你袁婶儿家猪给喂了,石蛋儿这里我听着呢。”

苗氏见娘不答,也没多问,应了声就去了。

娘见天的不让她炒菜,只做这菜糊糊,说是要治治那不着调的丈夫,她就等着看呢。

三天打柴两天磨柴刀的,这没出息的样,她心里都觉得指望不上。

娘真能把他给治好那是万幸,要是治不好,反正她巴着娘过,听娘的,准不会吃亏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这么觉得的。

不然,她娘家靠不住,真和离了回去她也舍不得孩子。

只有把希望都放在娘身上了。

娘不会不管她的,不会不管石蛋儿和枣花的。

老邓氏把目光从出村的路上收回来,转身进屋去,也不睡了,就坐在椅子上想事儿。

胡瓜打小就在跟前养着,后头大了也一直在身边,比起那两个,一个打小被送去学堂难得回来,另一个成家就去了镇上住着,怎么着也是这个小的,在她眼前的多。

如今这个境况,苗氏这个,儿子女儿都小,家里也没有余钱给她谋划,这儿子要是在这么浑浑噩噩下去,造孽的也是苗氏和两个孙儿。

能扳得过来就扳扳看吧。

真扳不过来,她也不寒心。

她也需要有人闹一闹,打破如今这个局面才行。

……

张胡瓜心里有气,只管闷头往前走,竟支撑着他没有牛车坐也一路走到了镇上去。

直到走到张记杂货铺门前,他自个才回过神来,觉得脚底板痛得慌。

“老四?你咋这么早到镇上来了?”张地瓜从外头回来,见这人愣头愣脑的站在门前发呆,不由上下打量着,心里纳罕得紧。

这懒兄弟,啥时候起这么早了?这个点,他刚才去买早饭回家吃呢,这人就从家里到镇上来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他又不得不多想,看这人一脸疲惫没睡好的样子,难不成昨儿压根没回家,就在镇上?

是去逛窑子了?还是去赌坊了?

他想着就是一惊,十分不意外这懒货弟弟做得出来这不着调的事的。

心里便有些看不起,谁二十好几了还游手好闲呢。

张胡瓜转过眼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地瓜手里提着的油纸包,那里头窜出来的香气顿时就扯动了他的胃,咕咕咕的叫得他脑壳晕。

一晚上没吃饭,哪闻得了这么香的东西?

张胡瓜几乎没有犹豫,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就将张地瓜手里的油纸包给抢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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