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圣子在此,元老齐聚

肉壳好似一尊华美瓷器,让那条狼牙棒捣成稀碎。

寸寸筋骨炸裂,溅出大团殷红,血雾氤氲不散,隐约散发清香。

“看来平时没少嗑药,吞吐灵机,把体魄养的不错。”

宁海禅扯起嘴角,狼牙棒呼啸如雷,重重朝着虚空一杵。

喀嚓!

意欲遁走的神魂念头,当即就被击破!

“好贼子!忤逆龙庭,刺杀道官,往后你休想过安生日子!

即便掘地三尺,纣绝大人也会将你挖出……”

风仇子神魂分散,恰如一团棉花难以着力,巧妙躲开势大力沉的狼牙棒。

紧接着,他再度凝聚成形,右手行诀,念头闪烁。

几乎就在刹那间,整个龙牙大舰都晃动了一下。

周遭数里的水浪哗啦作响,升腾而起,凝聚成十几条蛟蟒扑杀宁海禅。

对于鬼仙来说,皮囊不过庐舍,纵然毁伤陨灭,也伤不到根本。

一念尚存,可谓不死不灭。

哗啦啦!

随着风仇子念头摄拿,十几丈的怒涛轰隆炸开,拍打龙牙大舰。

漫天水气凭空聚拢,化为一尊尊威风凛凛,栩栩如生的神人法身。

观其骁勇精悍,气势非凡,个个战力都不逊色四练宗师!

“鬼仙着实不好杀。”

宁海禅挑眉,换作四境道修,早就死上十几次了。

但风仇子神魂渡劫,念头如一,虚实相生,勘破生死。

乃实打实的鬼仙境界!

除非自個儿晋升神通巨擘,神与意合,血魄雄浑。

才可能以强绝的手段,硬生生镇压磨灭!

“还好这人是个半吊子。”

宁海禅眼神睥睨,右手持住狼牙棒,其上萦绕紫意浓郁的沉沉雷光。

身形倏然一闪,虚空闷响,水珠迸溅!

狼牙棒摧枯拉朽,轻易打散水气凝聚的长蛟大蟒!

宁海禅脚下步伐飞快,气血真罡雄劲浑厚,每一次运转催发,皆如狼烟冲霄。

风仇子精心淬炼的颗颗念头,好像放进大烘炉的铜锭铁块,耐不住滚滚热力,缓缓消融!

“哪家的高手!四练层次,却撼得动本官的鬼仙意志!

看不出路数,莫非是白阳教……”

风仇子思忖之际,神魂又一次感到剧痛。

咚、咚、咚!

三道炸雷连成一线,宁海禅左手握拳扬臂推出,粘稠如浪的翻涌气流被撕裂。

仿佛龙吟象吼,震荡十方,瞬间就把念头摄拿的水蛟、水蟒悉数破去。

一时间,龙牙大舰内洪水漫灌,冲垮亭台楼阁,几乎淹没庙宇。

“师父,再不动手,我可拦不住他了。”

宁海禅冷哼传音,看似他牢牢占据上风,压着风仇子打,实则并不能干脆利落拿下这一尊鬼仙。

肉身秘境未能与天地相通,冥合法理,任凭底蕴再如何深厚,气血亦有穷尽之时。

而风仇子神魂渡劫,得授法箓,若非道行差了一些,没有炼成不灭元灵,早已施展大神通,驾驭风雷水火,打得自个儿抬不起头。

继续拖下去,胜负尚在两可之间!

“急什么。”

陈行手掌攥紧,一把抓烂长宵子的心脏,旋即再伸出两指,戳破那袭大红袍。

他脚下踏步,施展黑心煞掌当中的“黑影幢幢”,条条残影好似浮光烁烁,几个呼吸的短暂功夫,那些前来护驾的力士、兵丁统统扑倒。

“这厮想跟你耗,拖到义海郡的青箓道官赶到!

但没了肉身皮囊,好比赤身入海,水性再厉害,也撑不了多久。

好徒弟,你陪他好好耍耍,我给你压阵。”

陈行眸光熠熠,看到风仇子头顶盘踞的那团乌黑之气愈发浓郁,啧啧感慨:

“你那位观星楼的兄弟,确实……非同寻常。”

他眼中浮现几分忌惮,名叫“秋长天”的黄衣道士忒吓人了。

这股子遮天蔽日的霉运晦气,足以叫神通巨擘够喝一壶。

怪不得这厮区区四境,未成鬼仙,就敢掺和十年前的那桩大事。

并且至今还活蹦乱跳,没人愿意招惹。

得罪煞星,尚有生机可言,但要沾染一个灾星,搞不好再无宁日。

“待会儿事了,必须先在怒云江洗干净。”

陈行心有余悸,万一把霉运带回家,保不准闹出什么祸端。

想到孽徒当年结识秋长天,携手闯荡江湖。

他不由地感慨,宁海禅命真硬。

“头顶上还有个神通巨擘瞧着呢,师父,速战速决。”

宁海禅抡动狼牙棒,好似一团漆黑的雷霆闪动,每次出现,都恰巧封住风仇子的去路。

陈行两手插袖,紧紧盯着神魂分化,欲要遁走的紫箓道官,时不时故作出手,惊得凝练如一的念头如水波动荡,无法保持沉静。

“真是卑鄙!以多欺少!”

风仇子怒不可遏,他背靠龙庭,又是神京中枢的近臣贵人,何曾受过这种憋屈气。

居然让两个四练刺客堵在座驾里头!

这位印绶监的掌印道官当机立断,分出一半神魂之力,与周遭天地冥合相融。

尔后一声声闷雷般的巨吼席卷义海郡——

“护驾!护驾!护驾……”

……

……

早在十息之前,原阳观的璇玑子就已察觉动静,他急忙披上道袍,登高远眺,发现怒云江火光冲天。

“刺客?白阳教余孽现身了!”

璇玑子心头大震,天底下除去那帮疯子,谁敢公然袭击皇天上使的座驾。

“立功的机会到了!”

这位满腔上进的青箓道官眼皮猛跳,内心激动不已。

倘若此次护驾有功,一举攀附上神京中枢的贵人。

日后不说一步登天,至少也是鱼跃龙门了。

“老天爷开眼!”

璇玑子大喜过望,意气风发:

“取我法器……等等!”

他话音倏然一顿,因为被夜色笼罩的义海郡城,莫名升起数道莫测的磅礴气机。

咚咚咚!

道观前院悬挂的铜钟自鸣。

此乃神京鸾台那口浑钟仿制,但凡有沾染浊潮的邪魔妖人露出行踪,便会惊动示警。

“大威上师!摩云子!还有八奇散人……”

璇玑子掐诀运功,从旁边的茶杯引出一捧水流,作镜映照。

身为坐镇郡城的青箓道官,他不仅能使唤散落各方的耳报神,还可以用观照烛烜之术,监察山水地气。

任何风吹草动,皆瞒不过本尊!

结果水镜一照,浮现出来的人影让璇玑子吓一大跳。

一个身穿藏红法袍,臂膀结实有力,宛若精铁浇铸的老喇嘛;

一个儒生打扮,却头戴紫阳巾的青年男子;

一个面貌平平无奇,双目漆黑如蕴魔性的黑衣男子……

这些面孔,璇玑子无比熟悉,皆在龙庭的海捕文书上。

而且名列前茅!

“坏了!竟然是四逆教!两个四练的顶尖宗师!八奇散人,更是半步神通……”

数道气机盘旋于义海郡城,如同一头头恶蟒毒虫,虎视眈眈。

这个时候冒头,璇玑子毫不怀疑会被当场打死。

“观主,法器取来了!”

道童双手捧着托盘,低头呈到璇玑子面前。

“放回去吧,今夜风有些凉,本官打算早些歇息。

若有人问起来,伱就说,本官闭关静修,没个三五十日,成不了。”

璇玑子意兴阑珊摆摆手,立功固然重要,但保命更加要紧。

四逆教兴师动众,大举来犯,他就领这么点儿的灵机俸禄,犯不着为神京中枢的老爷拼死。

“晓得了。”

道童感到疑惑,却也不敢多嘴。

“他娘的,小小一座郡城,什么宗师、神通、道宗、邪教,是龙是蛇,都跑过来凑热闹!”

璇玑子回到精舍,忍不住摔杯子骂娘。

他这个道官本该是手握大权的土皇帝,现在却见着谁都要装孙子。

“打吧,打吧!最好将怒云江打崩了,好叫龙庭动用玄奇神兵再造山水!”

……

……

“无垢经,缘何突然传唤?”

身穿藏红法袍的大威上人说话轻缓,却有种极其浑厚沉重的分量感。

好似一颗颗实心铜球砸在地面,震得嗡嗡作响。

那部石质经书书页扑腾,不停地环绕飞动,一个个笔走龙蛇的斗大字迹清晰显现。

“行刺皇天上使?”

头戴紫阳巾的摩云子看完之后,眉头微皱。

“怒云江上那艘龙牙大舰气势恢宏,几如小门派的山门,难以攻破。

况且,既为神京中枢的紫箓道官,必然是一尊鬼仙。

咱们几个,未必弄得成。”

看到这些皮魔王麾下行走并无意愿,无垢经顿时急了:

“这可是立大功的好机会!”

双手抱胸,目光沉凝的八奇散人摇摇头:

“皮魔王又不显世,我等也未得传召,无法深入浊潮亲自觐见。纵然博得汗马功劳,又能如何。”

无垢经怔住,这帮元老不比冒益昶,对其言听计从。

他们个个俱是修炼有成,心志坚定之辈。

除非皮魔王显圣降下法旨,否则任谁都难以指使。

“此乃圣子的意思。”

无垢经没可奈何。

“圣子?”

大威上人两条白眉扬起。

“皮魔王一脉,何曾有过圣子?”

无垢经含糊其辞:

“圣子身份隐秘,故而未曾公示。”

摩云子顿时来了兴致:

“敢问圣子在哪里?”

四尊护法神灵,皆会择圣子行走于世间。

相比起赐福的传承经书,前者才具备统率之权。

皮魔王这一脉的根本,乃是“不朽”。

弃绝皮囊,精神长驻,再无朽坏之危。

所有的赐福,都与其息息相关。

据说,圣子能够代护法神灵行使根本法理。

倘若皮魔王这一脉,当真选出来了。

对于他们这些元老也是一桩好事。

“不可说。”

无垢经并未直言。

“圣子其人已经让龙庭注意到了,唯有除去皇天上使,方可继续隐藏。

因此,尔等若能办成,便是大功一件。

圣子亲口承诺,许你们福报。”

八奇散人仔细打量无垢经,目光当中的魔性流转:

“福报?”

无垢经将白启提出的诸多设想简略说出,大威上人、摩云子等皆露出诧异之色。

“灵机被龙庭把持,我等难以染指。圣子想出这种妙计,以聚世间的香火愿力,集万众的气血神魂……”

八奇散人忍不住惊叹,他作为只差半步,就可晋升神通巨擘的顶尖高手,自然看出其中的好处。

天底下,还有什么比利滚利的放贷,来钱更快的路子?

“不愧是我教圣子,天纵之才。”

大威上人双手合十,低头诵道。

“贫僧愿意一试福报。”

倘若将这种借贷法子推广开来,四逆教将会迅速扩张,遍地开花。

届时,最大的受益者,自然便是他们这种率先受领福报的元老。

“既然是圣子吩咐,我岂敢违逆。”

摩云子呵呵一笑。

“得罪我教圣子,莫说皇天上使了,哪怕是北书房的行走,也该死。”

八奇散人咧嘴轻笑。

尔后。

三条滚滚狼烟从天而降,砸在龙牙大舰上。

来自不同方位的五道目光,皆盯着风仇子的神魂。

一股莫大的寒意,从后者念头当中陡然升起。

“本官究竟得罪了谁!摆出如此大的阵势……”

……

……

“真是一场好戏。”

盘坐云端的莫天胜作壁上观,未有任何出手的意思。

这个节骨眼,龙庭贸然派遣皇天上使,说是犒赏册封,兴许藏着别的打算。

近十年来,子午剑宗人丁不旺,青黄不接,好不容易摘到白七郎这株道子根苗。

倘若平白被截胡,送到神京圈养起来,那才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讲不出。

“人老了,眼也花了。”

对于两大刺客、四逆教元老的接连出现,莫天胜当作视而不见。

但他眼睛余光一瞥,却见淳于修、江载月这两个不省心的师弟,也改头换面鬼鬼祟祟摸到怒云江,好似等着动手。

“做这种不光彩的事儿,都不晓得掩盖气机。”

莫天胜微微叹气,大袖一挥,如龙剑光横贯数里,宛若连绵成片的火烧云,恰好遮住淳于修、江载月二人的身形。

……

……

“难道,天要亡我?”

风仇子身陷包围,眼见或明或暗,拢共七条磅礴无匹的精气狼烟,分别占据不同方位,牢牢封住虚空,心头不由生出绝望。

义海郡不是个乡下地方么?

怎么四练顶尖的生猛宗师满地跑!

……

……

郡城之内,远眺观战的白启心想道:

“这年头,出来混,靠得还是人多、面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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