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准备很是充分,他那位“小师叔”陈昭之前爆出不少金币,比如庇护神魂,不受外魔干扰的渡海香。
还有几瓶从异邪君身上所得的养神丹,增长念头凝练的进度,缩短修炼耗费的苦功。
这些都是确认没有问题,对于道艺修行裨益良多的好东西。
一过完年,他就让马夫许三阴,跟长顺叔以及鱼档的几个伙计帮忙出力,再召集手艺好的泥工瓦匠,专门于后院开辟出一间静室。
所谓静室,乃修行居所。
不仅仅要时刻打扫,做到一尘不染,还得藏风聚水。
按照堪舆所言,水是生气之所,厚蓄之地,为吉贵之象,以水聚生气,防风散生气。
故而,往往布置宅院的风水格局,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齐琰、吕南师兄弟懂得挺多,连立宅都略知一二,五虚五实,说得头头是道。
野茅山的传承,也很不凡啊。”
白启盘坐在蒲团上,摆出五心朝天的打坐姿势,杂乱心思暂时未曾约束定住。
他这间静室,前面挖出一方池塘,接引黄沙溪水灌溉,又有两座假山如同紧闭门户,阻住生气流失消散,倘若日后得空了,豢养几条好鱼,移植几丛修竹,更利于风水积聚。
真就一个舒坦!
“确实有些学问在里面。”
白启置身其中,时常感觉心神畅快,修持《蛟伏黄泉经》,斩杀心海凶孽,很少再出现魂不守舍的恍惚、焦躁、烦乱等情绪。
道艺二境,入定观想,有一实在障碍。
名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念头越凝练,遭受的幻象也会越可怕。
据得真楼内收藏的道艺典籍记述,甚至有鬼仙入定,心魔直接凝聚实体,化为十万八千之数,或是蛊惑,或是引诱,或是作交媾之景,或是成亲人之貌,不断地撼动其心。
所以护持心神的燃香、丹药、修行宝地,便显得极为珍贵。
“师父的‘好友’秋长天,貌似便是义海郡鼎鼎有名的风水道人。
如果愿意卖个面子,等我道艺修持更进一步,完全可以布置一方大阵,以宝材为眼,吞纳四方之气。
这样一来,不管是参悟经典,亦或者琢磨道术,都能水到渠成。”
白启如此考虑着,他已经让断刀门的邓勇在黑河县内城,替他物色合适的宅子,过阵子带着阿弟,马夫许三阴搬进去。
到时候再添几個厨娘、浆洗衣服的婆子、端茶倒水的婢女,白七郎的老爷生活,就算齐全了。
等啥时候迈进三练,突破皮关。
便能斟酌着从县老爷,升级为郡老爷。
这叫步步登高,青云直上!
“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白启自嘲一笑,面前摆着两只鹤嘴香炉,是他特意从何敬丰那里薅来。
内里点着切成数块的渡海香,喷出的烟气盘绕上升,凝而不散,好似浮动的流云。
片刻后,四面关闭隔绝杂音的静室当中,萦绕着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絮状长带。
随着白启、白明两兄弟的口鼻呼吸,缓缓地摇荡涌动。
“不对啊,这些外物,怎么没一样是我自己的?难道,我也跟师父一样,有着非同寻常的打秋风天赋!”
白启望向已经开始冥想的白明,听着阿弟绵绵若存的均匀呼吸,满意地点头:
“心无杂念,万缘俱净,的确是修道的好苗子。”
除去鹤嘴香炉,那方矮几之上,还有一方四足小鼎。
白启取出齐琰所赠的黄色念香,点着插上。
稍顷,随着白明吐故纳新,气息交融,一股约莫半指长的青烟袅袅腾起,继而涨到一尺来高。
“不知道等念香烧净,这股青烟能够达到多高。”
白启估摸着,有陈昭相赠的见面礼渡海香,阿弟白明的念头更凝练,最后表现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两尺,三尺!
白启默默注视念香的青烟缭绕,向上喷薄。
笔直伸到三尺左右,像是触及一堵无形的壁障,难以再突破。
“三尺!出类拔萃!”
白启莫名有种得知自家弟弟考试成绩优异的欣慰,往后外物供应足够,考个道院生员绝无问题。
嗡!
似有石子投入平湖,激起一圈圈气机涟漪。
闭目冥想,凝练念头的白明,眉心突突直跳,凝出一点青翠色泽,宛若白启额头的水纹痕迹。
收缩不定的念香青烟,猛然一震,好像紧紧压住的弹簧陡然踊跃,蓦地再拔高一尺。
“这是,柳神娘娘的庇佑?阿弟跟我一样,额生……木纹?”
白启心下泛着嘀咕,结果那股青烟好像没完,仿佛春雨滋润的刚劲竹节,又涨了半尺!
“四尺半?百年难得一见!”
瞧着阿弟平静的小脸,白启思忖,貌似还能往上蹿一截?
五尺……五尺半……六尺!
直至那炷念香燃尽,与白明气息交融过,所喷吐的氤氲青烟,约莫停在六尺左右。
“莫非,我弟真有谪仙之姿!”
白启腹诽,四五尺是百年一遇,六尺算啥?
千年罕见?
如果白明是这种妖孽,没道理师父宁海禅瞧不出端倪!
“难道不准?”
白启又把那支红的命香点上,等着烧完,取香灰按压手掌,勘验命属。
大概半个时辰,白明睁开双眼,眉心隐隐发涨,这是念头凝练,功力增进的迹象。
他按照阿兄的吩咐,将一双手掌压在盛在盘中的微热香灰,按出极为清晰的纹路印痕。
左为正印,右为偏印。
“金、水、火。”
白启赶鸭子上架,怀里摸出一本刚从得真楼找到的《命属通解》,跟阿弟白明的手印对照着看。
“土、木……最后一样稍稍强出其他四行,总得来讲,算五行俱全的上好命属,选择功法的余地,很大。
批语嘛,让刀伯或者师父讲讲,我弄不太明白。
齐琰是火中栽莲,真金生阳,正印为火,为莲花,偏印是金,化大日,瞅着就很不俗,待会儿再解一解你的。”
白明哦了一声,并未浮现什么激动之色,他只关心能否帮得上阿兄,至于自个儿有多厉害,倒是无足轻重。
“阿兄,你呢?这还剩下一支念香、一支命香哩。”
白启正思忖着,要不要给自个儿批一批命数,判一判资质,忽地听到铃铛拉响。
因为静室隔音良好,加上修道忌讳打扰,所以才系着一只铜铃,用于紧急传信。
白启起身,拉开两道木门,看到许三阴站在外边:
“出什么事了?”
老许抹了一把汗:
“东家,家里走水了!”
……
……
秋长天狼狈骑着小毛驴,行在义海郡城外的官道上,衣衫略显凌乱。
他嘴里嘀嘀咕咕,骂骂咧咧:
“只不过尿了一泡,璇玑子有必要大动干戈么?差点打坏我这一身宝衣。”
干瘦的毛驴张嘴道:
“老爷你这事儿,干得忒损了,坏了人家止心观的风水,没个半载功夫,很难洗干净那股晦气。”
秋长天昂首挺胸: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与冲虚道兄一见如故,哪能随便敷衍。”
毛色杂乱的黑驴打了个响鼻:
“老爷,你当真大限将至了?临走之前,念在俺天天被你骑着赶路,陪你上刀山,下火海的份上,把伱收藏宝贝的小金库,告诉下落……”
秋长天大手一拍,把毛驴脑袋打得耷拉:
“休得胡言!老爷我两袖清风,哪里有身外之物!每年一小灾,三年一中劫,九年一大劫,老爷为了不被天公降雷劈死,摆了多少科仪大醮,风水阵法,就那点儿家底,你个夯货还要惦记!
早知道,便不该把你从黑店救出!”
毛驴哒哒走着,嘴巴咧开像是笑:
“老爷你赚得也不少嘛,有进有出,光是天水府的赵辟疆,便给了七八十箱的财货。
说来也奇怪,堂堂神通巨擘,非要请你干嘛?他府中养着好些道人,不够用么?”
秋长天冷哼:
“正印是贪狼,偏印作火铃。正所谓贪狼铃火四墓宫,豪富家资侯伯贵,生来注定得横财,建奇功的显赫之相。
可惜,可惜,火铃是偏印,而非正印,若火铃为正,压住贪狼之恶,才能长久。
而今是侵略如火,嗜血成贪……那位赵大将军胃口大得很!”
毛驴好奇:
“赵辟疆让老爷批命啊?”
秋长天摇头:
“他的命属格局,早被瞧过了。姓赵的,想请我给……一位贵人批命。”
贵人?
毛驴惊愕,谁还能比执掌天水府,大权在握的赵辟疆,更尊荣?
“永王。”
秋长天并不避讳:
“当今圣上的长兄,被逐出东宫的废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