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婆的脚刚刚麻了,郁辜心疼得不得了,虽然很想抱老婆下车,但还是听话地收回手,眼巴巴看着唐郁。
像是最忠诚的大狗。
“小郁。”上一秒郁辜将手收回,下一秒沈君行便伸出手,手掌贴心地放在唐郁触手可及的地方,柔声提醒着唐郁小心坑坑洼洼的地面,“我扶着你。”
郁辜:“!”
郁辜连忙伸出手,“老婆,我来扶你!”
一黑一白两只手都在争抢着唐郁面前的最佳位置,虽然没有掰手腕,但场面看起来比掰手腕还要激烈。
唐郁:“……”
两厢对比,怎么看都是郁辜会被沈君行耍得团团转的样子。
唐郁伸出手,轻而易举将那两只有着一身牛劲使不完的手分开了,他淡淡道:“我可以自己走。”
这点距离他完全可以自己走,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在争什么。
沈君行怔了一下,摇头笑道:“是我记错了,总觉得还在从前,每次下车的时候我们都……”话说到一半,沈君行便像是自知失言般停了下来。
郁辜扭过头,瞪大眼睛望着那精准作出了“苦笑”、“落寞”等表情的沈君行:“?!”
这个屑又在耍什么花招?!感觉是全新版本的沈君行!怎么办,天才计划里完全没有更新如何应对升级后的沈君行,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会显得狗狗我很呆啊!
唐郁的眼睫颤了一下。
从前每次他们一起乘坐交通工具,不管是公交车、出租车、火车还是其他,不论沈君行是上车还是下车,都像刚才那样朝着唐郁伸出手。
少年的手干净有力,温暖干燥。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唐郁垂下眼,没有回应沈君行的话,自顾自下了车。
沈君行在前面带路,郁辜跟在唐郁身旁,做好了时刻扶着老婆的准备。
这里全部是土路,没有水泥地那么好走,唐郁打开手机手电筒,自己照明,慢慢往前走。
他注意到这段路附近的楼房里都没再挂着白色灯笼了。
是这里的村民们都没生病吗?
唐郁一边走一边努力思考,只是他晕车的后遗症大概还没退,又或者是现在太晚了,他确实困了,脑子晕晕的,思考不出什么结果来。
“前面就是我的诊所了。”沈君行不紧不慢道:“我免费为这里的村民治病,所有接受过我治疗的村民目前都状态良好。”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医生对唐郁说这样的话,唐郁高低要夸一句医者仁心,但之前目睹过沈君行在第二医院“起死回生”的医术,唐郁对沈君行说的话实在不是很信任。
“沈大夫!”一道口音浓重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唐郁闻声望去,看到了一个小老头站在一栋小平楼前,见到沈君行就像见到救星一样高喊道:“可算是等到您了沈大夫!”
沈君行推了一下眼镜,介绍道:“像这位患者,
就接受过我的治疗。”
“沈大夫啊!这是我养的老母鸡今天的蛋!”那老伯将一篮子的土鸡蛋往沈君行怀里拼命塞,“自家的不值什么钱的……”
唐郁有点谨慎地盯着这位沈君行治疗过的病患。
那老伯的面板各项数据都很正常,言行举止和衣着都看不出来什么异常,就像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淳朴的农村老头,拿出自己家的东西感谢治好了自己的大夫。
沈君行语气温和道:“老伯,您不要再给我送这些了,现在天气这么热,我这里没有冰箱,这么好的鸡蛋放坏了多可惜。这些啊,您拿回家自己吃吧,好好养养身体……”
两人为了这篮鸡蛋的归属开始了小范围的斗争。
郁辜站在唐郁身旁,像是最忠诚的护卫犬,将唐郁挡得严严实实。
这场小战斗很快落下帷幕,年迈的老伯是怎么也比不过笑眯眯的年轻医生,终于还是挽着自己的篮子准备离开。
只不过在离开时,这老伯见到郁辜愣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打招呼道:“是二狗子吧?!二狗子你回来了啊,来来来,等会儿来你二爷爷家去!二爷爷家里采了好些菌子咧~”
“我不是二狗子,我是郁辜,你认错人哩。”郁辜看向沈君行,挠了挠头:“沈医生,你在治病的时候该不会偷偷吃掉了他的脑子了吧?”
“吃什么?什么脑子?沈大夫喜欢吃这个啊?”老伯热情地询问道,真挚的关怀要从那张老脸上溢出来,看起来恨不得装一箩筐的脑子送给沈君行。
“老伯,您快点回去休息吧。”沈君行耐心劝道:“太晚睡对大脑不好,记忆力容易下降。”
小老头喃喃道:“年纪大了啊,记性就是不好了,那我走了啊,沈大夫,好好休息啊!”
唐郁从郁辜的身后探出脑袋,望着这位老伯蹒跚的身影,看着对方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这位老爷爷看起来是一个很慈祥的老爷子,沈君行的治疗会对这位爷爷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送走了这位老伯,沈君行仿佛能察觉到唐郁内心的质疑,他回过头,柔声道:“小郁,你放心,它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郁:“……?”
什么意思?什么叫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是说那个老爷子本来身体就有点问题吗?比如老年痴呆?
“不过我会治好它的。”镜片后的双眸温柔地凝视着唐郁,“不仅是它,村子里的它、它、它,它们,我都会一一治好。”
“你看,在我的诊所覆盖范围内,周围一户死去的人家都没有,也没有人犯病,大家都活得好好的,过得是多么正常。”沈君行在黑暗中张开了双臂,像是上台发言感想的救世主。
唐郁呆呆看着这一刻的沈君行,脑子晕乎乎的,隐约觉得沈君行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太对,但又无法说出具体的问题在哪里。
这种感觉……啊,就像在上数学课。
郁辜却对沈君行的发言嗤之以鼻,他嘀嘀
咕咕道:“什么治好啊?把它的脑子治成这样的就是庸医!按我来说,喝一碗符水的功夫就好了。”
唐郁茫然地看向郁辜。
郁辜连忙拍着胸脯道:“真的!符水喝完它就会长脑子了!会变得可聪明了!”
唐郁:“……?”
郁辜的那个符咒做成的符水还能改善老年痴呆吗?不,听郁辜说的这番话,似乎还能长脑子?这是什么神奇功效啊,广告都不敢这么打的吧。
在唐郁迷惘的注视下,郁辜一字一句笨拙又认真地解释道:“老婆,你不要担心别人说的双喜村的怪病,也不要相信别人说的那个怪病是我爷爷传染给大家的,这是诽谤啊诽谤!”
唐郁:“……?”他好像没有听到别人说这个病是郁辜的爷爷传染的?有吗?好像就是沈君行说的,大家认为郁辜的爷爷是第一个得了这个怪病去世的。
但说没有的话,他的脑海似乎确实隐约听人说过。
是沈君行说过但他忘记了吗?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他的记性一向不太好。
“我觉得啊,这场怪病说是怪病,其实是有脏东西在村子里出现了,以前是爷爷在,能够镇得住村子,那些脏东西不敢害人的咧,爷爷去世了,我又走了,没有人可以保护村子里,大家才一个个病了。”
郁辜拿出符咒,对着空中随意一贴,手势摆得帅气异常,”现在我来了,很快就把脏东西都赶走了!你不用害怕的老婆!”
郁辜说得振振有词,说辞像是现在的双喜村和之前的友爱小区一样被诡异入侵了,只要用符咒驱赶,双喜村的大家就能获救。
好像很合理的样子。
唐郁的大脑被飘飘然的眩晕笼罩,他的思绪很轻易地就跟随着郁辜的言语走。
是的,在之前的友爱小区中,郁辜的做法才是正确的。囍保护了友爱小区的大家,也会保护双喜村的大家。
“这是封建迷信。”沈君行推了一下眼镜,看着郁辜手中的符咒:“只有愚昧的村庄里才会有这种生病喝符水的观念。”
唐郁:“……???”
封建迷信这四个字从沈君行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荒谬……不,不对,这不是很有道理吗?这确实就是封建迷信,要相信现代科学才对,比如沈君行的诊所治病。
“我都说了,这不是病,这是脏东西,既然是脏东西当然要喝符水啦。”郁辜重申道,他的逻辑在这一刻是如此自洽。
蓝眸微微睁大,唐郁感觉到自己那晕乎乎的大脑开始分不清迷信和科学,虚妄与真实,一切思绪好像都变成了蚊香圈,绕来绕去,从开头绕到了结尾,现实绕到了诡异,真实绕到了虚假。
“我们的理念不同。”沈君行说。
“我们的方法不同。”郁辜说。
“但我们想做的都是一样的。没有谁对谁错,没有优劣之分,哦,还是有的,像黎生那样不管是什么东西都通通下葬的处理方式是最下乘的。”他们替无法到场的黎生说。
唐郁伸出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了?小郁。”
“老婆你怎么了?”
两道音色完全不同,可却奇异到犹如一个存在发出的声音回荡在了他的耳畔。
“……什么脏东西?什么怪病?”唐郁喃喃道,他在眩晕中终于朦朦胧胧抓住了重要的一点:“我好像……我好像还不知道双喜村的人发生了什么样的情况,你们才都说他们病了……”
“小郁难道还没发现吗?”“咦,老婆你不知道吗?”
“叮咚!”
涣散的蓝眸看向手机屏幕,上面是黎生发来的消息:
“像你这样。”
“眩晕。”
“迟缓。”
“浑浑噩噩。”
……
“每个踏入双喜村的人得的病,就是像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