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卯就在边上听着，岑元明不时讥讽两句，在旁人看来，他们就是在争吵。
苏谨诚这个不方便说话的人倒是当了他们的中转站，顺着两人的意思互相传达。
如今想要直接把晋王拉下马不大可能，但晋王狼子野心，也绝非是一点错处都没有。
只要能够找到这个错处，晋王又如何？
夜深，苏落影回到王府，南修瑾却没有着急离开。
看着他身下的轮椅，苏落影道：“过两日就把这轮椅扔了吧，叫人给你换个拐杖过来，会舒服许多。”
“也好，至少可以站起来走走了。”南修瑾话语轻松，似乎并没有把今晚的事情放在心上，“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轮椅，身子都坐僵了。”
苏落影只是笑着道：“回头给你针灸，保证让王爷和以前一样生龙活虎。”
院中四下无人，南修瑾干脆起了身。
“我有一事想问你。”
苏落影：“问。”
“你就不怕晋王他们有所察觉？”
“对症下药罢了。”苏落影轻叹一口气，“如果我们要对付的人是太子，我恐怕还没有这样的胆量。太子看着平庸，实际上城府比晋王还要深。我们在这里斗得死去活来，他坐享其成。”
南修瑾略一思索：“你选择晋王下手的原因……是因为他冲动？”
“是，他冲动且自大，太子长期以来的蛰伏让他觉得自己定然比太子强。所以等到他被我们拉下马的那一日，他肯定要找一个垫背的。太子就是这个最好的选择。”
南修瑾应了一声，两人之间许久无话。
直到天上的月色更浓了几分，苏落影这才忍不住开口。
“王爷还不回去休息？”
南修瑾沉默片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我都不是如今的身份，会是如何？”
苏落影笑了起来：“那我应该不会在京城吧。如果不是因为身契，不是因为苏家想把我接回去，我一点都不想来这。但我没得选，不回苏家，我和岑大哥都活不下去。”
跟在岑元明身旁，苏落影也读了不少书。
这里说到底是古代，没有身契，没有户籍，她和岑元明都会死。
这世道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南修瑾却皱着眉：“我是说……如果我们不是以这样的身份相遇，我们会如何？”
“应该不会有交集。”苏落影的答案给得很快。
忽地，她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扭头看向南修瑾：“王爷莫不是动心了？”
“嗯，有些。”南修瑾承认得直截了当，“我从未见过像你一样的女子，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怕，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你都有法子解决。分明你的过去也并不快乐，为何……为何总是对以后抱有如此大的期望？”
“世人不爱我，所以我就要去死吗？”
苏落影声音爽朗：“可我爱惜自己爱惜得很呢，舍不得去死。活着，就有无限可能，否则修行之人又为何要追求长生？”
“我不知道。”南修瑾看着苏落影勾起唇，“在遇见你之前，我其实没想活着。我不过是要他们都放松警惕，好到他们身边去。他们一家所有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全杀了之后，我自会到九泉之下去向父亲请罪。”
“那我呢？王爷现在还要杀我吗？”
苏落影这声问来得突然，南修瑾心脏猛地漏了一拍。
一抬头，身旁的人神色轻松，似乎对这件事并不看重，可却没从她眼里看出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你何时知道的？”
“从西南回来的路上。”
“你让长杏去和望竹接近是为了什么？”
“我死了无所谓，长杏是个好姑娘，望竹喜欢她多一点，她能活下来的机会就大一些。”
一阵风忽然吹过，南修瑾只觉得心底里慌张得很。
似乎这阵风要连同她眼前的人一起带走。
为什么？
为什么苏落影总是可以这样什么都不在乎？
为什么她好像风一样，来的时候什么预兆都没有，带来清爽或闷热，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修瑾不自觉地抓住了她的手：“如果我不杀你，你会背叛我吗？”
“只要你愿意做一位明君，我不会背叛你。”苏落影认真看着他，“但我决定的事情也绝不反悔，等到天下大定，我得走。”
“为何？”
“我要成仙。”
这话若是换一个人说出来，南修瑾定然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可这话是从苏落影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只觉得这人是真的要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