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展祖望坐在茶楼里,看着对面待月楼门前的闹剧,摇了摇头,这么大的动静,看来一时半会儿散不了,没想到郑仕达会这么挽回郑家的声誉,把魏家推出来顶缸。
“小儿,给我换张桌子。”展祖望没兴致看闹剧,换了张桌子继续听评,他要养精蓄锐应付接下来的摇会。
“嗨,来咧!展老爷,你看要不要移步到楼上,这场地已经布置妥当了!”小儿满脸献媚地看着展祖望,眼里的余光时不时地瞥了瞥立在展祖望身后的两名壮汉,这展老爷今个也是来参加拍卖会的,身上肯定带了大额的银票,早到了些许时间,但在一楼这么龙神混杂的地方杵着,他们很难办的。
“不用了,大人物都还没来,没有先入席的道理,你腾个清静点的地上给老爷我。”展祖望身后的一个壮汉机灵地给了小儿赏钱。
小儿看着展祖望出手大方,乐呵呵地给展祖望腾了地方,这展家就是比好些商户大气,自从对面的待月楼开张了,他收起赏钱来,好久没有那么痛快了。
展祖望又听了半响的杂剧,这桐城的各家人物都到齐了,连刚刚丧子的苏老爷都到了,但那明显暗下来的脸色,和时不时看向待月楼方向的视线,都让消息灵通的商人们打完招呼后,就三三两两地退到一旁。
苏老爷深吸一口气,视线在茶楼了环顾了一圈,看着展祖望一人霸占着的空桌,走了过去,“展兄,你今个可是舍得出来了啊!”
“苏老弟,我现在是撂了担子了,也就只能在这些解闷的场合碰碰头了。”展祖望给苏老爷倒了杯茶。
苏老爷看着展祖望仍旧黑亮的发丝,对比自己染了霜的头发,叹了口气,“展兄仍是壮年退下去,还真是可惜了,不过这也是别人求而不得的福气啊!”
展祖望笑而不答,光光他得的老儿子就够让苏老爷羡慕的了。“今个碰上老弟,那真是巧了,这张方子为兄也就不托人送至府上了。”展祖望从怀里掏出一张古方递给苏老爷。
苏老爷接过一看,打开一看,眼里一亮,他近来收了不少的生子方子,但想着展祖望的这张应该比他之前收的,跟靠谱些,今个他来这趟拍卖会就是为了拍下一味珍贵的药材,他现在也才年过四十,家里的庶子不争气,为了苏家的未来,这求子的事,是重中之重啊!
展祖望也不希望苏老爷死了儿子就毫无章法地和郑仕达硬拼,人有了希望,做起事来才能冷静地去计划,少了苏家牵制郑家,他们展家会少很多时间去好好安排。
在拍卖会开始前,待月楼门前的闹剧终于告一段落了,郑仕达低估了魏家祸害人的能力,算计了魏家的人,把脏水泼在了他们的身上,可魏家被打到了尘埃里,还撒泼打滚地,拍了他一身的灰。
这郑仕达一进茶楼大门,在场的商户无不睁大了眼睛看着展祖望和苏老爷,这可是三家撕破脸皮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对上。他们要看看,这桐城的风往哪个方向吹,跟风这法子虽然土,但贵在它百试百灵啊!
这时候拍卖行的人,下楼来了,击了鼓后,展祖望率先第一个上楼了,苏老爷紧跟其后,郑仕达的脸色未变,但也不愿意跟在苏老爷身后,等楼梯空了,才撩了袍子上了楼。
但最让他尴尬的一点儿是,那些个小商户没紧跟在他身后,反而拖拖拉拉了许久才成群结对地上了二楼。
这一到楼上,那座位安排,又让人们头疼了一回,还好这拍卖行的人也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不一会儿,三张太师椅摆的齐齐的,各自旁边又摆上茶桌。这距离隔开得很奥妙。
三大头选了位置,小鱼小虾们就各自找地方坐了,这一就坐,展祖望身后的那边显然比苏老爷和郑仕达那边的人多得多了。
城南的商家们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城北的,他们可不用被逼着做出二选一的抉择,城南的,一向是跟着展家走的。
这拍卖会举行的,还是颇为顺利的,三人之间几乎没起什么争执,连个小火星子都没擦出来,展祖望拍下的都是逗趣的玩意儿,特别是中场出现的袖珍犬,最得展祖望的喜爱。苏老爷则是盯着名贵的药材,显然是要和人比寿数了。郑仕达下手的玩意儿就五花八门了些,但不少的东西都是当权的人家喜欢把玩的,这就让人有些玩味了。
……
青城的萧汝章萧知县,端着茶在上座拿着架子,他看着下首的沈家姑爷,一脸平和自信的模样皱了皱眉头,这位展家大少是来求他办事的吗?送了拜帖,但又两手空空,这等为人处事的作为可和眉眼间露出的精明不相称啊!
萧汝章心里掂量了一番,他和沈家的关系向来不好,这酒肆开起来,对他虽然没有坏处,但他想打压沈家,这事就不能让它成了。
云翔早就摸清了萧家的底,这个萧家面上是官家,私底下可是把着青城很多商铺的,他们的劲敌就是沈家,所以根本没有讨好笼络的可能,对付这种人,就要从威逼,“咳咳,萧大人,可有同胞兄弟?看着萧大人的面容,真是眼熟得很!”
萧汝章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好的预感滋生了,“哦,是嘛!这人总有相似的,不是吗?”
“哦?我就说嘛!这和王府格格私奔的人,怎么会和萧知府有关系呢!”
萧汝章看着云翔似笑非笑的脸,冷汗直冒,这小子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他想做什么?
云翔倒也没有再那萧汝章的哥哥萧鸣远说事,毕竟把这些事摊开来说,对他自己也是种危险,云翔当时查到青城萧家和桐城萧家的关系的时候,真是被惊吓到了,没想到那萧鸣远真得是拐了个王府格格私奔,这件事要是在民国时候被爆出来,除了私奔的事,让人诟病外,倒不是什么大事,可现在还是清朝,那可就是抄家的大罪了,但谁又能想到萧鸣远做了这等事,竟然他的弟弟还能当得成一县的知县,真是好不神奇。
萧汝章满脑子都是这件事被拆穿的后果,顿时有些瘫软在椅子上,他本打算贪足了银子,明年就弃官从商的,当初的事,他以为早就被掩盖好了,他也花了大力气调到青城,结果还是没有逃过那个混蛋的连累,看来那对狗男女还没有死在外头,才会被人发现。
“你到底要什么!”萧汝章脸色灰白地问道。
“别找展家的麻烦就行了。”
“就这样?”萧汝章倒是有些吃惊了,没想到对方只有这点儿要求,甚至连沈家都没提到。
云翔心想,再过几年就变天了,那点子破事根本拿捏不住人的,不过松快这么几年,展家早就能在青城有所斩获了。逼急了对方,反而不妙。
“萧老板有没有兴趣和展家合作一二?”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手段对很多人都是有效的。
萧汝章被云翔绕的,都以为刚才被恐吓的那一段是自己的幻觉,可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自己虽有被逼迫戏耍的感觉,可还是不得不跟着对方指的路走。
……
沈渊旁敲侧击地都难从云翔嘴里套出话来,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萧汝章这个势利小人怎么会和女婿谈到一起,为展家在青城的发展一路保驾护航!沈家和萧家一向不和,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靠山,结果萧家又赖了上来,这让沈渊焦躁了。
“你是怎么教女儿的,连自己的丈夫都拿捏不住!”沈渊让玉茹去和流云打听,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玉茹心里苦得很,沈家和萧家能有什么大仇啊!不就是梁月香那个贱人的事,她是内宅妇人,不懂商场上的事,但展家是地地道道的生意人,生意人图利,哪有绑着人家只和沈家搭伙的道理!女人嫁了人,都是以夫家为天的,要是流云为了沈家恼了姑爷,那……老爷怎么不知道为女儿考虑一二呢!
沈渊看着玉茹苦大仇深的模样,觉得她们母女都是个没用的,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推门出去了,本来这几日宿在玉茹的房里就是给她们母女一份体面,今个心里不痛快,他才不愿意对着玉茹哭丧的脸。
自己在房里继续琢磨女婿打算做什么,是不是展家和萧家也搭上了线。
“老爷,采青能进来吗?”桑采青听说老爷又和夫人吵架了,就熬了甜汤给老爷送来。
“进来!”沈老爷接过采青手里的甜汤,采青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孩子,这甜汤的滋味深得月香的真传。
桑采青看着陷入回忆中的沈老爷,退到一旁默不作声,看着老爷满脸追忆的神色,看来她的娘亲在老爷心里的份量一定很重很重,她娘是那么美好善良的人,但为什么就没能和老爷有个美好的结局呢?
沈渊追思完和月香的往事,回过神来,叹息了一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腕,喃喃自语道:“萧汝章对展家的态度,会不会是他们两家……也有联姻的打算!好像展家还有个庶女,年纪和萧家的嫡子也正般配,哦,对了,肯定是这样!”
沈渊觉得自己一下子明悟了,以萧汝章的性格,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桑采青在一旁听着,大吃一惊,大小姐的婆家竟然打算和害死自己娘亲的萧家做亲家!桑采青恨那个判了自己娘亲死刑的萧知县,她的娘亲是为了保护她不被伤害才误杀了桑老三的,萧知县是何其狠心才会判娘死刑!在桑采青眼里,为了娘和萧知县对抗的沈老爷是伟大的,那和萧家同流合污的展家,就是恶毒的,为了利益抛弃了自己的良心!
沈渊陷在自己的苦恼中,压根忘了他疼爱的桑采青的存在,他搜肠刮肚地想着,要怎么拉拢住展家,不能让他们倒向萧家那边。
……
云翔被流云伺候习惯了,没到睡前洗漱的时候,流云都会到他的房里来,跟他说说话,有时候看他累了,还帮他按按肩膀放松一下,可今个当他放下账本的时候,天色早就暗了下来,云翔皱紧了眉头,有些担心了。自己动手打理完后,还是不放心,推开门,转了个弯,就往流云房里走去。
守门的嬷嬷看到来人是姑爷,还以为小两口是忍不住想要亲热,就假装没看见,退到了一边儿。
云翔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推门进屋,撩开帘子,结果看到流云正趴在桌子上抽抽啼啼地哭着呢!“流云,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流云迷茫地抬起头,对上云翔关切的眼神,吓了一跳,相公怎么进来了?胡乱地抹了抹脸,“没,没人欺负我。”
可哭了后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听在云翔耳朵里,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反而让云翔气急了,“说,是怎么回事!”
流云被云翔这么一吼,刚刚屏回去的眼泪,一连串地往下掉,“相公,你吼我!”
云翔受上辈子对着整日哭个不停的纪天虹的影响,一看到女人流眼泪就烦躁,嗓门控制不住地大了起来,“好,我不吼了,再也不吼了,我的姑奶奶啊!快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流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越是有人在耳边劝,越是止不住眼泪,“相公,我止不住!”
“呃,快停,再哭我就吻你了!”云翔俯身亲了亲流云颤动的眼皮。顺着泪珠一路吻了下去。
“别,痒,呜呜……”
云翔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贴上吐露着拒绝的小嘴,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颤抖的唇瓣,诱惑着云翔更近一步,“宝贝,闭上眼睛,感受我!”很好,终于不再水漫金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