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跟随秦捕头来到了牢里,看到许贻煦兄妹两个都在各自的牢房里打坐,神色淡定。
秦朗径直走到许咸熙的牢房外。与秦朗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堂兄秦勇,秦捕头以为秦朗也许能从许咸熙的嘴里套出点什么来,他便站在几间空的牢房外,也不太靠近但能听到二人说话。
“咸熙……”
许咸熙睁开眼睛,见是秦朗:“是你呀!”
“你怎么还这个样子讲话呀?我都知道你是姑娘家了。”
“……”许咸熙没办法,只能用姑娘家的身份和秦朗讲话了。
“你还好吗?”
“挺好的呀。”
“昨天我听到你说的了。要是我受此磨难,定要将那个陈南峰大卸八块!”
“哈哈哈哈,你不会。”咸熙笑起来了。
“为什么?”
“他不就是伤了你臂膀的那个人吗?你也没去找他算账啊?”
“那是我自己也抓不到他,就做罢了。江州衙门抓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早知道是他,我……”
“你怎么样?”
“算了,哎呀,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秦朗做气馁状,“咸熙,你清清白白地进到这衙门大牢里来,肯定要让他们还你清清白白地出去!”
“这恐怕难了。”
“什么?”
“我们恐怕未必能清清白白地出去了。尤其是我。”
“为什么?”
“因为一个姑娘家太过聪明,总归是不好的。哈哈哈哈……”
“他们对你有偏见!也不知道那个陈南峰跟他们怎么说的你,真是可恶!”
“人们一旦对一个人有了成见,就很难再消除了。他们就算找不到证据,也会……”
“真是小人之心。”
“以小人之心度人之腹,虽简单但危险。”
“多谢姑娘教诲。”秦朗打趣到,“难怪没听过你说过任何人的坏话呢!咸熙,你真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了。你一个姑娘家,胆子真大,什么都不怕似的。”
“怎么?姑娘家就该胆小怕事吗?”
“不是不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朗,能和你商量件事情吗?”咸熙语气变了,有点恳求的意思。另一边的秦捕头仿佛觉察到了某种破绽。
“尽管吩咐,作为朋友,我一定照办。”
“你看看你怎么也是江州州府大人的公子。我这件事情,官府衙门自有论断的,你千万不要拿这件事情去找府衙官差和你的家人理论,否则,我的罪过大了……”
“咸熙……”
“还有,你也不要跑到这监牢里来。你看这里,无趣得很!”
“咸熙……”秦朗明显是不情愿的。
“你刚刚还说你一定会照办的!过两天,我肯定就出去了,好不好嘛?”
“好吧。天凉了,这牢房里什么都没有,你别着凉了。”
“知道啦。你快出去吧。等我出去了,请你喝最好喝的酒。”
“好,等你。咸熙……”
秦捕头出来,喊秦朗:“朗儿,你怎么还在这里呢。时间到了,快走!”
“快走吧。”咸熙也催促道。
秦朗依依不舍地离开,等他走了之后,咸熙望着他离开的地方,怅然若失了许久。
秦朗离开蜀州府,刚好被顾一桐夫妇看见。
顾夫人说:“这个秦大人的二公子还真是个风流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姑娘头上顶着天大的罪呢,他还可着劲儿和这姑娘来往。也是可怜了这个秦夫人,好好的一个长子就那么没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真是替秦大人遗憾呐!”
“这个侯府小姐真是谁沾上她谁倒霉。”
“夫人,休要胡说!”
“我哪有胡说?”
“早前她和秦家长子有婚约,那孩子就被害了。这才嫁给许贻煦多久啊,人家兄妹就双双入狱了。”
“秦家那孩子不是被山贼所害么?关侯府小姐什么事?”
“哎呀,我的老爷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您看嘛,这周家大小姐,年纪到了二十几岁才嫁人,以周家的家世,求亲的人恐怕都十里长街去了,就算是未婚夫死了,用得着二十几都嫁不出去吗?”
“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侯府这位小姐她……”
“什么呀。秦家那位长子出了意外,原本也有人上门求亲的,可是京城都顾忌她命里克夫呢。”
“你们!你们……”
“求亲的人中有一位是御史大人张大人的公子呢。这位张公子后来娶了亲,还天天想着侯府小姐呢。你猜怎么着?”
“怎么?”
“这位张公子的夫人醋意大发,在一次侯府集会上,说秦家长子是她夫君派人所杀。目的嘛,就是想横刀夺爱,奈何有了克夫这个名声,张公子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真的?”
“那还有假?秦家知道了,秦大人夫妇亲自上京,请求朝廷查明真相,秦夫人到侯府大闹一场,责骂这侯府小姐不守妇道,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这样一来,这事情闹得京城和江州两地人尽皆知。你说说,谁还敢去侯爷府提亲?也就是太后慈悲,给她指了门偏远之地的婚事。”
“这事你早就知道了?”
“我以为老爷你也知道啊。”
“这件事情萧家是不是也知道?或者说是夫人你去告知的?”
“哎哟,老爷,陈南峰也是江州人啊,他能不知道?”
“所以,陈夫人根本就没打算让萧泊去迎娶侯府小姐,一开始就盘算着萧洛,也就是许贻煦?”
“我哪里知道嘛。”
“哼,我感觉你知道得不少了!”
顾一桐发现事情确实有可能就是许贻煦说得那样。只是目前,他们打算先找到萧泊,问问他是否知道指婚这回事。
第二天,周明瑶自己去周家,一是让父母放心自己身体没事,二是向父兄打听下蜀州衙门的消息。
蜀州衙门没有什么消息,毕竟才过来一天。
林玉贤问明瑶:“那个许贻煦的妹妹,因为你受了委屈,她……”
“娘,她对我挺好的。”
“真的?没有……”
“没有。她真的挺好的。那个宁儿也挺好的。”
“但愿不是明面上对你好,暗地里给你使绊子就好。我看许贻煦啊,这两个妹妹比任何人都重要。”怎么说呢?林玉贤防人之心不可无。
“娘,其实我的底细,他们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什么!”
“昨天,我原打算和宁儿和盘托出的。可是她说他们早就知道了。所以那个陈南峰才能劝得动他姑母。”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许贻煦一个字都没问过你?”
“没有。其他人也没有。”
“听他们说那个陈夫人的品性,她难道不会满蜀州城宣扬?”
“可能她知道许家的人不在乎这个吧。听宁儿说,她只是憎恨许贻煦兄妹两个。”
接着明瑶给林玉贤说了萧家和萧家的恩怨渊源。
林玉贤感慨,这个确实像是他们家的一向作风。她突然好像不太担心明瑶了,只希望这蜀州江州衙门的人早日弄清楚真相,还人家兄妹二人清白。
许家的人好像真的不担心许贻煦兄妹俩。许元学夫妇第二天傍晚才到蜀州城。和明瑶见过之后,就城西宅子里。
第二天,也不见他们去官府问询。
但是有一个人每天都要去州府衙门前转转,好似百无聊赖一般,就算不问东问西,也要去走一圈才回家。是的,秦朗都没心思流连那些所谓的风流之地了。
又过了几天。
秦朗虽然不去探望牢里的咸熙,但是每天也要去蜀州衙门转上一圈,酒馆赌坊歌舞坊都不去了。
过了几日。
官府的人还是没有找到萧泊。他们去萧家找过,一听官府的人,陈夫人也是小心翼翼回答,就说不知道自己在哪,没有透露萧泊的另一处住址。
官府的人也去过云何寺,也问不出什么来,萧濬和哑巴没什么区别,话说不明白。问了其他人,只说许咸熙善良,多的就没有了。
顾一桐和两位捕头说:“这个萧泊也是喜欢风雅之人,舞文弄墨,喜欢音律歌舞,你们也去什么书院,歌舞坊之类的地方找找。”
齐安宁接到昆仑山给许贻煦的信,说他们又遭到了一次攻击,好些弟子受了伤。齐安宁想起袁君竹,到了林帅府门口,告知了袁君竹这个消息。
刚好在门口,碰见林仲毅回来,林仲毅问她许咸熙在哪里。齐安宁说自己不知道咸熙在哪。
林仲毅坚持找咸熙,齐安宁坚持说不知道。
林仲毅说:“我知道你们心疼她,但是我军如今又有人中了毒,希望齐姑娘能够看在那些年轻的生命的份上,告诉我。”林仲毅甚至承诺绝不会让咸熙看到极度血腥场面。
齐安宁说:“大将军这般着急,咸熙她父亲如今在城里,不如就让她父亲随您去一趟吧。”
请不到女儿,请到老子,那更好啊。女儿如此厉害,父亲就更加了。
林仲毅让副将马上去请许元学,请到了人便先去军营,他对这个许大夫是千恩万谢。然后说自己回家交待几句话。
说完,他的副将就跟着齐安宁到了城西宅,许元学同意了后,就离开了。
林仲毅到家才知道李媛姐妹在,说自己回来是来请许咸熙的,不过把她父亲请到了。看来上次真的是把那孩子得罪了,希望她的父亲不要因此生气才是。
李媛有点幸灾乐祸地说:“什么不见了,明明是被衙门的人抓进大牢了。”
林仲毅说:“刚刚那个齐姑娘怎么一个字都没提?”
李媛说:“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他们还想满城宣扬,弄得人人皆知?”
林仲毅说:“你怎么对这个孩子这么大意见?”
李媛就告诉他,许咸熙带着秦朗鬼混的事情,还说烧官船毁兵饷这么大的事情,这一家子孩子养成这个模样,肯定不是什么良善人物。并劝自己夫君远离这家人,省得到时候连累林家这一大家子。
林家老夫人来了,说林仲毅一天天地,怎么又发脾气?
林仲毅说自己没有发脾气啊,只是听说许贻煦兄妹进了蜀州衙门的监牢了。
林家老夫人说自己去打听了,简单复述了许贻煦和明瑶婚事大概过程,让他不要担心,清者自清。
林仲毅说西陵高瑜这几天发了疯似的,我们的士卒将领,伤的伤,中毒的中毒。我还想着请许咸熙去给看看呢。
这时候,门口的人来说,林仲毅的副将已经带着许元学去军营了。林仲毅才松了一口气。
李媛坚决地说江州那边也认为是许贻煦兄妹为了致陈南峰于死地,顺势推一把毁船嫁祸给陈南峰加罪,并说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当时在江州的是许咸熙。许贻煦倒是可以脱罪,许咸熙恐怕就难了。
这姑娘看着单纯,要么做事毫无分寸,要么实则心思深沉。李媛坚持要自己夫君远离许家人,并且当着老太太的面说:“这要是把林家一家人搭进去,可怎么办?”
林仲毅本想去蜀州衙门问下事情进展,但是自己妻子这么坚持就又作罢了。
因为明瑶差不多每天都要去侯府,所以齐安宁和她一直住在城南宅。许元学夫妇住在城西宅。
齐安宁想到咸熙说的那个神秘人,这天傍晚,一身男装打扮,想去明月楼看个究竟。
不过,这次在明月楼,并没有看到什么神秘人,倒是遇见了秦捕头。
秦捕头一行人便装来明月楼,是为了寻萧泊。见到齐安宁的时候,只觉得这人好眼熟。本来已经走过了,猛地想起这人他们是在许家见过,便又回头去找齐安宁。
明月楼的歌舞正兴,齐安宁在楼间,准备待久一点,看看那个神秘人是否会出现。
秦捕头几个走到齐安宁的旁边。在齐安宁的桌子旁坐下。
“秦大人,好雅兴啊。”安宁打招呼说,也不用低沉嗓音,直接就表明自己姑娘家的身份。
“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秦捕头问。
“姓齐。”
“我们是不是在许家宅里见过?”
“是的。”齐安宁拿起酒壶给他倒酒,“这酒不错,请秦大人尝尝。”
“你是许家的什么人?”秦捕头并不理会那杯酒,继续问道。
“我是许咸熙的表姐。”齐安宁笑着说。
“你来这里做什么?”
“大人以为我来做什么?”齐安宁扫了一眼楼下的歌舞,“秦大人您难道不是来……”
“我家大人是来……查案的。”秦捕头身边的一个捕快说到。
“大人,是来抓我的吗?”齐安宁问。
“齐姑娘做错了什么事吗?”秦捕头问。
“本姑娘是否做错事不要紧,重要的是大人是否认为本姑娘做错了什么事呀?”
“你……”
“来明月楼,算不算?”齐安宁笑着,“应该不算吧。秦大人自己不也来了嘛。还说查案呢,看看歌舞而已,不难堪啊?”
秦捕头看她不好对付,也不好当场发火,就带着人出了明月楼,没找到萧泊。
他们在找萧泊,还有一波人也在找萧泊。秦捕头本来怀疑是许家的人在找,现在了,他确定是许家的人在找萧泊。所以,在明月楼,他并没有问齐安宁是否知道萧泊的下落。秦捕头决定,一定要抓一个人来问问,尽管前几天他们就打算抓人了,但是没抓到。他们到底是谁的人,为什么也要找萧泊。一旦确定是许家搞的鬼,就马上去许家抓捕其他人。
他们堵到一个人。秦捕头问:“你们为什么在找萧泊?”
那人说平日里就是帮人找人的。这次是有人重金求这个叫萧泊的下落。至于为什么吧,他也不清楚,人家说了,只要把消息告诉明月楼的一个舞女就行了。自己就是找到人领银子,至于缘由,与自己何干呐。
明月楼?!昨晚上刚好在明月楼碰见了齐安宁啊。这不就对上了吗?真的是他们!
秦捕头问清楚了那位舞女是谁,然后又去了一趟明月楼找那个舞女。
“找你的是个什么人?”
“不清楚。那位爷出手大方……”
“你没问?”
“我干嘛多嘴啊,官爷。”
秦捕头拿着齐安宁的画像问她:“你看看,是不是画像上的这个人?”
那舞女看着齐安宁的画像,说:“这不像啊。”
“你仔细看看?”
“官爷,仔细看了,真的不像啊。那人虽然也是俊朗郎君,但是人阴郁寡欢,也没这么清秀啊。”那舞女打趣,“官爷,这是哪位少年郎君啊,模样招人喜欢,您叫他常来啊。”
秦捕头想,不是齐安宁,也可能是许家的其他人。他要去许家问个清楚。
齐安宁出门一趟,也发现有人在找萧泊,以为是官府的人呢,也不没多在意这件事。心想,官府的人找个萧泊都这么费劲,真的是……又想,萧泊到底去哪里了?怎么找他这么费劲?
齐安宁想,不如明天去歌舞坊之类的地方询问下那儿的姑娘,看看最近萧泊是否露过面。
西陵高瑜府。高瑜听士卒报告,几路军已经朝着蜀州军营去了。高瑜听了点点头说:“知道了,退下吧。”
后面有人进来,说:“主子,还是没有找到。”高瑜气得捏碎了一只酒杯。
有人影进入到高瑜屋里。高瑜身手好,不把来着放在眼里。等他转过身看清楚来者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瑾儿……”高瑜有些惊喜。
“好久不见了,高瑜。”
“瑾儿……”
“你在找人?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要牵扯无辜的人,高瑜……”
“你是为了他才……是你把他藏起了是吗?”
“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
“我一定要杀了他。”
“他若死了,我不可能活着。”
“为什么?他到底哪一点好。”
“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偶尔来看望我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让他靠近你,让他做你的朋友,而我连找都找不到你。而且,他竟然敢喜欢你……”
“他只不过是一个偶然碰到的朋友,你没必要杀了他。何况我已经在你面前了。”
“你不是心甘情愿来的。你是为了救他!你害怕我杀了他!你为了他,甘受委屈地来找我求情……”
“你非要杀他不可?”
“是!”
“高瑜,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完,高瑾就出了屋子了。
“瑾儿!”只听得高瑜高声大喊。
外面不过是四周拢过来的黑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