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马自得是被战鼓敲醒的。
咚!咚!咚!
有节奏的鼓声,越敲越急。
是僮人的聚将鼓。远处的山寨鼓声次第响起,绵延很远。
马自得搬开压在身上的小白腿。昨晚还是喝多了,只记得僮女扶他爬上吊脚楼。后面的事情跟猪八戒吃了人生果一样,完全记不住味道。
看了下身边的姑娘,一脸青涩的样子,眉清目秀,像只画眉鸟似的。僮女也醒了,不过对鼓声没啥感觉,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露出雪白的屁股,曲线玲珑。
马自得毕竟年轻,状态马上来了,翻身上马,打算再品尝一回人生果。
门外的何图复大声说道:“少主,咱们被包围了。”
马自得立刻欲念尽去。一脚踢开僮女,翻身下床。胡乱的穿好衣服出来,趴在栏杆上一看,他才发现被何图复坑了。不是咱们被包围了,是整个僮寨被包围了。
好在昨晚再怎么荒唐,他没忘记命令路晓山约束好火枪队,跟平时营中一样作息警戒。亲卫队围成一圈在吊脚楼下警戒,火枪队也有条不紊的在楼前列阵。辎重营在李明锡的约束下,倒也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整队,打包物资。
阿明的军师是一个汉人的落魄秀才,叫王启年。长的跟阿明差不多,滚地缸,还特么黑的。大明朝廷以貌取人,对于长的不帅的人,科举当官的路子是断了。老王后路断绝,悲愤之下做了阿明的师爷。协助他奖励农桑,嫁女焦链,整军抗苗,倒也有条有理,猴子山里称霸王。
他亲自跑到吊脚楼前,穿着僮人的衣衫,偏偏不伦不类头上戴了块士人的方巾。他喊到:“小公爷,阿明大人有令!请贵客从后山撤退,我们将誓死断后!”
老王耍了个心眼,把自己搞得很悲壮,故意测试一下小公爷的人品。
马自得不慌不忙的下楼,说道:“老王,咋回事?”
王启年回道:“回禀小公爷,那帮生苗不知怎么打上来了,八成不是冲您来的。”
咦?还有两成是冲我来的?
马自得犯了嘀咕。
马自得随王启年爬上瞭望台。天高云淡北飞雁,群山隐没绿草勃发,好一个生机盎然之地。可惜人间仙境被人间斗殴败兴了。
何图复指着远处说道:“是苗人打来了。前面的山门进攻,后山也有人堵着呢。”
马自得说:“咋个回事,被包圆啦?”
王启年说:“生苗打上来了。可能是头人在此的消息被泄露了。”
“走,咱们到前山看看去。”马自得爬下瞭望塔,带着卫队往前山走去。
生苗的洞主牛久敖,拔出一把三尺长的刀,白晃晃的往前一挺,两排吹鼓手立刻举起四对长长的铜喇叭。
呜~~~
悠长的号声催动乌泱泱的苗族战士怪叫着在往山头冲。他们挥舞着腰刀,长矛,梭镖,弓箭,吹针,悍不畏死的往前冲。
僮人战士也拿弓箭、吹针、石头使劲招呼。眼看抵挡不住,山门的僮人战士,抬出两门绿汪汪的铜炮,架在寨墙上。
砰!
一炮打去,逼近山门的山苗战士惨叫一声,滚落一大片。
山下的生苗也不甘示弱。一名露出大长腿的女将,怒气冲冲的指挥战士们扛着两门炮逼近。
嘶~~~
马自得看到炮被点燃了,急忙趴在地上。只听到嘭的一声,寨墙上惨叫一片,十来个僮族战士在地上打滚哀嚎。
阿明看到马自得也来了,心里有些欢喜,嘴上却说:“小公爷不可啊,请跟着师爷往后山撤退。僮人拼着战斗到最后一名战士,也会保护客人安全。”
马自得说:“我看咱们守得挺好的,我对阿明头人有信心。”
阿明苦笑着说:“咱们跟生苗势均力敌,按理说不至于这么疯狂进攻咱们。不知道牛久敖磕了什么药,一下子这么生猛。咱们的的求援信号已经发出去了,坚持一会儿就好。”
王启年说:“头人,还是掩护贵客撤退吧。看样子牛久敖集合了不下万人壮士,咱们能拿起武器的不过三千人,扛不了多久啊。”
还真被他乌鸦嘴说中了,一炷香时间,生苗攻破山门。
寨门虽然斗个势均力敌,但是僮人战士架不住生苗从山林里翻出。都是翻山越岭的山地好手,生苗的人数优势体现出来了。
伺候马自得小画眉,从荷包里掏出一枚短笛吹起来。声音婉转动听不成去曲,不一会儿空中嗡嗡嗡飞来大马蜂,林子里传出大片毒蛇,向苗人进攻。苗人的队伍慌乱了一下,一个巫婆样子不辨雌雄的家伙,也掏出一杆唢呐,吹了几下,马蜂和毒蛇掉头反水,僮人的队伍更乱了,苗人哈哈大笑。
小画眉的脸蛋都气红了,鼓足腮帮子跟对面的大巫师斗法。一炷香时间不到,马蜂和毒蛇被灭掉,双方还是进入人类战争模式。
僮人武士被打的节节败退,马自得被僮人溃兵裹挟,退往山谷和大部队合流。生苗进入山谷,列好阵势,一前一后把僮人部落堵个正着。
马自得看到附近僮人脸色发白,紧张的吞着唾沫。马炳坤说:“少主,待会儿跟紧我,我保护你杀出去!”
阿明倒不急了,他大喝一声:“牛久敖上前答话!”
对面那个光着大腿的女将拦住牛久熬:“爹,跟他废什么话,趁热打铁灭了他!”
牛久敖怜爱地说:“傻孩子,没看见里面有明军吗?咱们没想到寨子里有明军,先问问情况。”
双方老大在亲卫的盾牌保护下,探头探脑的阵前聊起来了。
“牛久敖!你疯了吗。我今日要是死在这里,今日就是僮人和苗人的全面开战之日!”
“阿明!你狗日的仗着闺女嫁给明军大官,整天骑在我们苗人头上作威作福。你还连夜征集船只想进攻我们,老子这是先下手为强!”
阿明一听,最近欺负老敖有点多,老敖纯粹是神经过敏了。征集船队运明军,居然被他当成进攻苗寨的信号。阿明赶紧解释:“看见后面的明军不,这是让他们过河的!”
“狗屁,你居然联络汉人的军队进攻我们!”
阿明百口莫辩。“老敖,你想清楚了。进攻汉人的军队是什么后果,朝廷不会放过你的!”
“老子把你们都干掉,一把火烧了,谁知道?!”说归说,牛久敖还是心里有点怵的。大明立国两百多年,多次血腥平叛。积威两百年,大明虽然被满清打的屁滚尿流,但是对西南土著的威势还是在线的。
他本来探知阿明带了少数亲卫巡山,想着来一个黑虎掏心。没想到明军也在,这下成了骑虎之势。
后面的长腿女将听到就牛久敖说把他们都干掉,调来铜炮,点燃火绳。
嘭!
阿明的亲卫被轰的四分五裂,盾牌都碎了。阿明手脚并用的爬回阵中,黑脸都发白了。
牛久敖见事已至此,索性将错就错,命令全军进攻。
马自得看这形势,生苗是打算连我一起干掉啊。长腿姑娘看起来很有眼缘,没想到这么生猛残暴。看这情况不出手不行了。
“路晓山听令!”
“属下在!”路晓山跪下听令。
“前面一千五百人进攻,后面放五百人防守,列阵,准备三段射!”
“遵命!”
“马炳坤听令!”
“末将接令!”马炳坤看马自得不愿意跟他的小部队逃跑,无可奈何,只得听令。
“亲卫队督战,有退缩不前着斩!逃跑斩!不听号令斩!”
“末将接令!”
“李明锡接令!”
“属下在!”
“辎重营集中,独轮车朝外,非令不得妄动!”
训练和实战毕竟不一样,火枪兵大都紧张的吞唾沫,不过清军的俘虏镇定的多。路晓山命令前队每一百人成一行,三行成一列,前阵变成五个大方阵,踩着鼓点往前走。后队扎好阵势,原地防守。
僮人和生苗看到他们这个阵势一头雾水。僮人主动绕开阵列,躲到了后方。生苗没见过这样的部队,既不披甲,又不带刀,就搂着一杆火枪,排的齐齐整整的,看起来挺厉害的样子。
长腿女将看到武士们被镇住了,有点畏手畏脚。她一撇嘴,指挥一门铜炮,点火轰过去。
啊!
火枪兵被炸翻一片,十来个人在地上哀嚎。旁边的几个人受不了,掉头就跑。
马自得喊道:“马炳坤!”
马炳坤催动胯下大马,冲过去刷刷刷几刀,逃跑的几个被当场砍死。火枪队看到了,鸦雀无声。
“路晓山!继续前进,五十米开枪!”
“属下遵令!”
慈不掌兵啊!火枪兵的最佳战术是排队枪毙,需要火枪手克服恐惧,进入最佳射程,然后齐射。眼下就是一个锻炼的机会。
咚!咚!咚!
鼓声响起,喀!喀!喀!的行军脚步声响起来,方阵重新活过来往前移动。
生苗的武士看到了一炮轰过去,照样轰死人,也不怕了,鼓噪着进攻。妈的,列个阵吓唬谁呢。弓箭、火炮使劲的招呼,不断有火枪兵惨叫着倒下,也有受不了压力逃跑的。逃跑的无一例外被督战队砍死了。
进入五十米,鼓声一变,队伍立定。
“放!”
生苗倒下了一排。
“放!”
又倒下一片。
三轮火枪放完,生苗的武士都冷静下来,攻势一顿。包围圈被轰掉了一层,跟剥洋葱似的。倒下一千多武士,大部分没死,在地上翻滚哀嚎。
这火枪特么太凶残了。在场的三方人员都脸色发白,强忍着不适。
鼓声没停,阵列继续往前推进。
占了上风,火枪手们自信了很多,装弹的手也稳定了很多。
火枪兵拿出药壶,火枪倒立,从枪口倒入药子,然后用通条夯实,然后听鼓声行军,听排头把总号令放枪,一整套动作还算顺畅。马自得在后面观察,发现速度不行。也难怪火枪兵没有大面积普及。这种速度对上骑兵或者弓箭兵的大阵,速度上要吃大亏。
对付民团性质的苗人武士,火枪队还是威慑力很强的。
昨晚阿明搞了个篝火晚会,只有火枪兵被管束在营中,其他人都参加了大联欢。火枪兵前半夜听了半夜欢声笑语,后半夜听了半夜浪叫,早憋了一肚子气。
现在占了上风,火气就转向苗军。再一轮火枪响起,苗人的阵型直接被打崩了。长腿姑娘掉头就跑。
不过牛久熬好运到头。苗军败的太快,人又拥挤,洞主被自己的部下挤倒,大脚丫子踩的吐血。
等他爬起来,火枪兵已经喀喀喀整齐的已经走到面前。
“投降!”
牛久熬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大喊道,举起了双手。
路晓山征得马自得同意,命令传令兵交代下去:“降者不杀,跪地不杀!”
长腿姑娘已经跑到半山腰了,看到后队跪了一路,连老爹都折了,不由得气苦。
还好牛久熬及时传令投降,长腿姑娘看到老爹没死,长腿一抖,短靴一跺,只好也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