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微言迟迟没有说话,男人以为她不记得自己了,于是激动的说道:“三年前,你大四那年,我们俩个谈了恋爱,当时你母亲特别赞同,我们俩订过婚,差点结婚了,你怎么能忘了,我是陈绍啊,我一直都记得你。”
闻言顾屿安眉心拧了拧,看向许微言,他并非是真的相信了这个男人似是而非的话,只不过这些话听着让人很反感,让他露不出什么和善的表情。
“我不认识你。”许微言语气很重,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到地上似的。
陈绍脸色顿时变了,来这的人都是有些身份来头的,被一个女人这样不给面子,对于陈绍来说很是屈辱,更何况旁边还站了一个看上去就比他有格调的男人。
他下意识的便想伸手去抓许微言,想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好好认认。
许微言望着那只朝自己伸来的手,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眼神瞬间变得惊恐,顾屿安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后带了些。
许微言的目光触及到顾屿安,忽然变得呆滞而空洞起来。
“这位先生,人家都说了不认识你,还是不要纠缠的好。”顾屿安声音冰冷,仿佛自具威信,驱逐的意味已经很明显。
陈绍面色一僵,没想到这个男人会插手进来,他重新摆了笑容,仿佛现下才注意到这还有旁人似的。
“那想必是我认错了吧。”他和俩人微微点了点头,以示礼貌,然后离开了。
顾屿安随即低眸去看许微言的脸色,不知是不是妆效的缘故,她的面色格外苍白,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
“你没事吧?”顾屿安蹙着眉,眼里有担忧在流转。
这样的许微言,很不对劲。
许微言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朝外面走去,自顾自的的走了几步,忽然回神一般又转过身来,眼里依旧没有什么神采,她看向顾屿安。
“我真的是一个很差劲的人,不要再喜欢我了。”
说完,她又继续朝酒店外面走去,步子很缓慢,好像丢了神似的。
顾屿安幽深的看着她的背影,女孩微弓着身子,仿佛这架骨头已经撑不住身子了一般,黯淡不堪。
许微言走到酒店门口,服务员贴心的询问要不要帮她叫车,她摆手拒绝了,出到酒店外面,此时烈日当头,晒得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
她落寞的靠着路边走着,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忽然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生硬的扯着转过身去。
“许微言!”陈绍随即用力甩开了她的手,仿佛碰到了脏东西。
许微言的半只手顿感有些撕裂的痛,她苦着眉头抱住自己的胳膊,看见陈绍之后顿时脸色大变,下意识看向四周,见周围依然有源源不断的路人,才缓了缓神色。
不过内心已经被恐惧席卷了。
“许微言,方才在里面你装不认识我是什么意思?我刚才说的哪句是假话?”陈绍憋红了脸,方才在里面他险些丢了面子,此刻定不会放过许微言。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她再次强调道,随后想要走。
陈绍快步追上,拦住她的去路。
“还装是吧?”他嗤笑,“是为了那男人?你母亲当初和我介绍的时候可是说你安分守己的很呢,现在傍上了个有钱的男人就想把自己脱得干净?咱俩可是差点就睡...”
“啪!”
陈绍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脸,没想到许微言看着这样文静的一个女生居然会动手。
“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你,从始至终我都不认识你!如果你再纠缠我,我就打电话报警,看看像你这样骚扰女性的人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许微言怒目瞪着他,说着便要掏出手机。
陈绍反应过来,下意识想去抢,被她躲了过去。
“别,别,我没有别的意思的,别报警。”他赔起了笑脸,一边说着一边朝酒店的方向快步走着,朝她比了一个俩手请求的手势。
典型的那种欺软怕硬又怕事的男人。
许微言看着他走远,忽地松了口气,手机也从手中滑落掉到地上,她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平白冒了许多冷汗,手心都是一片苍白,干巴巴的没有血色。
五星级酒店里,随着太阳逐渐上升,好些人都进到了酒店为他们预留的用餐处入座,江蔓枝和裴文轩招呼着客人们进去,转头看见顾屿安还独自站在外头,便相视了一眼,走了过去。
“兄弟,干嘛不进去?”裴文轩笑着问道。
顾屿安恍若才回神,将一直久握的酒杯随手放在了身后的酒台子上,然后朝里面走去。
“怎么神神叨叨的,丢魂了吧?”裴文轩取笑道,难得见顾屿安这样,他都有些惊讶了。
江蔓枝随意朝周围看了看:“奇怪,我方才还见微言在这边呢,她进去了吗?”
“怎么突然和人家这么熟了?还微言呢。”
江蔓枝闻言瞪了一眼他,女孩子之间的事还由得着他打听?
……
“今日是小女江蔓枝和徒弟裴文轩的订婚宴,大家吃好喝好,不要客气。”往常向来严肃的江院长今日也难得有些活力,朝在场的宾客举杯,脸上挂着笑容。
彼时菜也端上来了,大家纷纷举起酒杯隔空与江院长敬酒,都祝贺起来。
“大家,快动筷吧,一会菜凉了。”江院长慈容笑着说。
江蔓枝和裴文轩坐到了亲友桌,这桌基本上都是他俩的共同朋友,见他俩来了,都开始热闹起来。
“我跟你们说啊,这裴文轩呐,向来是以狗著称的,之前为了给江蔓枝买花,从咱们院里那个狗洞爬出去的,叫他翻墙他不翻,说是爬不上去。”
裴文轩脸红,怒骂道:“那谁爬的上去,五米多高呢,我又不是跳高选手。”
“哈哈哈...”
大家纷纷笑起来。
在这群人中,顾屿安始终神情淡淡,时不时拿起桌上的酒杯与众人附和着碰杯,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浅浅的抿了一口,明显不在状态。
许微言步行走回了家,把高跟鞋脱下时,上面都沾了些血迹,她不常穿高跟鞋,脚上又是细皮嫩肉,又走了那么远的路,很容易这样。
对此,许微言只是垂眸瞧了瞧,她坡着脚,一瘸一拐的走进浴室。
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脚上擦破皮起水泡的地方,现下更红肿更痛了些,许微言依旧坡着脚,用干毛巾把湿了的头发简单的擦了擦,没有用吹风机,就这样随意的倒在床上休息了。
今日,真的太累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的许微言不知不觉皱起了眉眼,好像梦到了不好的事情。
大四那年,许微言与梁婕的关系,恶化到了顶峰,梁婕从来就没有支持过她学打提琴,临近毕业,也只是想着法子逼她安分下来,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学毕业,梁婕真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再碰大提琴。
那年,一个特别器重许微言的导师想要带许微言去他带领的乐团里,到国际上去表演,这件事被许微言的母亲知道了,她极力反对,认为这个导师不怀好心,甚至想要把这件事闹到学校去。
许微言苦苦哀求她,告诉她自己真的很喜欢大提琴,可这些对于梁婕来说什么都算不上,她威胁女儿,去和她口中的老实安分的男人相亲结婚,毕业之后在家相夫教子。
许微言迫不得已把自己已经谈恋爱了的事告诉母亲,却换来了梁婕更为激烈的态度。
梁婕认为顾屿安对女儿只是玩玩而已,在她的眼里,顾屿安那样富贵人家出来的,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梁婕对于这样人家的公子哥尤为反感。
许微言被迫接受梁婕的安排去相亲,认识了她口中的那个“好”男人。
也就是陈绍,陈绍的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教师,生活环境干净,符合梁婕的要求,梁婕见男人对自己的女儿满意,便仓促定下了这门亲事,甚至没过问许微言的意愿,她拉着许微言的手,把她往民政局扯,要她和那个男人领证。
许微言费力挣脱了母亲,那是一个寒假,她逃回了学校。
她颤抖着自己的手拨下了顾屿安的电话号码,她特别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顾屿安,求顾屿安可以带自己离开这里,或是可以与她领证结婚,让她的母亲不要再把她嫁给别人。
可是顾屿安没有接通,许微言恍然想起,顾屿安跟她说过他假期要在他师傅的研究院里学习,他的师傅管理很严,是没收了手机的。
她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学校广场上,手机不停的震动着,她的手已经冻的僵硬,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发呆。
那天夜里她想了很多,只要有梁婕在,她就绝不会允许自己和顾屿安在一起,而顾屿安呢,他会放弃一切和自己离开吗?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他的师傅那么重视他,毕业之后的前景一定不会差,若是跟她走了,还能剩下什么?
或是,顾屿安有没有像自己喜欢他这样喜欢自己呢,在这段感情中,自己一直都是默默听从的一方,她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