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约晚上九点左右的时候,许微言坐着苏念开着不太稳妥的车,俩人一路朝边郊野外行驶。
“微言我跟你说,城郊那地方人少,车也少,最适合练车了。”她说着朝许微言挑了挑眉,许微言目视前方,是挺好的,就是路灯也少,远处啥也看不见。
苏念开的很快,许微言觉得这跟坐过山车没什么区别。
突然,许微言好像听到了摩托车飞驰快道的声音,她有些紧张,让苏念好好开车,不要再和她多言。
苏念还扭头看她:“没事的,我觉得我开车还挺有天赋,没...”
“念念!”许微言指着前方大声说道,可是来不及了,苏念的车与疾驰而过的摩托车相撞,摩托车车主反应快,急速扭转了车头,但还是擦出了不小的火花。
车猛的停下,苏念余惊的按着胸口,不敢相信道:“我撞人了?”
许微言已经解开安全带下车去查看了。
晨阳医院,苏念忐忑难安的靠着许微言,亮着的急诊室里,响起男人鬼哭狼嚎的声音。
不一会有抬着满是血渍器具的护士走出来,看了她们一眼后喊她们进去。
坐在病床上的年轻男人瞅了一眼她们,然后朝医生说道:“医生,你可要给我开个单子,我要报警好好处理这种蓄意肇事的人。”
“什么蓄意肇事啊?”苏念原本愧疚的内心顿时爆出火来,这哪来的小屁孩这么冤枉人?
“那你大晚上的开车在郊外瞎溜达什么?技术那么差,可不就是碰瓷。”
苏念语塞,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许微言伸手在身后拍了拍她,示意她的确是咱们理亏。
“好了好了,你们先私下解决吧,我还有几个病人要处理,先走了。”裴文轩见惯了这种事,倒也不觉得稀奇。
小伙急了:“医生你就不管我了?我可是骨折了欸?”
“我刚才不是帮你矫正了吗?接下来开点活通经络的药就行,再买点酒精棉签把破皮的地方消消毒。”
裴文轩边说边把药名写在纸上,撕下来拿给了目前看起来最好处的许微言。
许微言细细看了一下药单,啥也看不懂,这人写字怎么比顾屿安还难懂,医生都这样吗?
“江...子昱,不好意思了,我现在去帮你开药。”
说起这个,许微言还有些尴尬,没想到这次撞上的还是个认识的人,她和江子昱没说过几次话,私下因为这种事碰到,倒的确是不好交代。
江子昱撇了她一眼,没理。
许微言又拍拍苏念,让她管好自己的脾气,然后才不放心的出去。
缴费买药的地方在一楼外室的一个大房子里,许微言一路问了好几个护士才找到。
等她拿了药出来,一股子凉风席面而来,被风吹拂的长树枝也有些摇晃,许微言不禁加快了些步伐,原路返回。
可是到了一个岔路口,她突然有些懵了,觉得俩条路都熟悉的很,好像都走过一样,一时之间不知道往那条走,犹豫一会,许微言跟着自己的直觉走了其中一条。
绿草茂密的一条路走到底,许微言才意识到不对劲,喷泉和被雕琢成各式形状的植物,这大概是医院的花园吧。
许微言打算就近再找个医生问问路,却骛的停下了脚步。
在昏黄路灯的照拂下,男人的背影更显寂寞,他弓着身子坐在木制长椅上,手里拿着一根还在冒着白雾的烟,颓废劲十足。
这是许微言没有见过的顾屿安,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好一会,她都没有挪开步子。
顾屿安捏着抽了一半的烟,似乎是觉得没劲了,于是把烟扔到地上踩灭,又捡起来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他站起来,缓缓朝另一边的小路走去,甚至没有注意到花园里另一个人的存在。
许微言意识到,顾屿安应该遇到了很不愉快的事情,才会这样颓废,不过他很会处理坏心情,通常自己待一会就能好。
说白了,就是喜欢自己憋着,这点,他们俩个是一样的,大学时期的少数几次吵架,几乎全是因为这个潜在的原因。
许微言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往哪里走出来的,顺着就找到了回去的路。
她没急着去急诊室,而是坐电梯到了十二楼骨科科室。
明明是黑夜,医生们却似乎显得有些繁忙,许微言打扰了一位正低头批注的护士:“你好,请问顾医生在吗?”
那护士抬头,看了她好一眼,似乎是认出她了:“你是之前在顾医生办公室里输液的那个姑娘吧。”
这给人的印象的确是挺深的。
“顾医生现在应该在七楼手术室那里,不过他心情不是很好...”护士说的挺隐晦的。
对与医生来说,手术的成与失都是正常的事,可这事落在了被冠着荣誉的顾医生身上,就显得不正常了,大家理所当然认为他不应该失败。
许微言拎着袋子的手紧了紧,然后伸手到外衣口袋里拿出了一长条糖果,她递向护士:“您能帮我把这个给他吗?”
护士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小姑娘会掏出这个东西送给医生,缓了一会才接过去:“那我...”
“不用了。”许微言阻止了她手下的动作:“就说是他以前救治过的一个病人送给他的就行。”
时间过得很快,苏念对着面前的小屁孩毫无兴趣,即使这小屁孩长得帅也不行,她靠着窗户到处望,许微言半天没回来,她有些担心。
“喂,说不定人家已经回去睡觉了,别乱看了。”江子昱抱着受伤的胳膊,躺在病床上翘着二郎腿,好不快活。
也难为苏念把他当小屁孩,江子昱本就比她们小几岁,一看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还臭屁的很,说话难听。
苏念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许微言进屋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看来俩人还没和解。
苏念看见她立马兴奋的过来帮她提东西,还不忘挑衅江子昱:“屁孩,看见没有?这叫友谊。”
江子昱“切”了一声。
“江子昱,要不要我帮你给你舅舅打个电话,你这样也没个人照应的。”许微言询问他。
“什么啊?我都成年了欸,屁大点事要家长?你们留下来照顾我不就行了,我跟你们说我可是要在医院住俩天才走。”
“你...你难道要我们给你养老啊?”
“不行吗?那就报警吧。”江子昱说着就要掏出手机。
苏念慌了,她新提的车啊,要是被她爸妈知道,岂不是都完蛋了。
“别,我们照顾你还不行吗?小孩懂点事啊。”她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江子昱,许微言失笑。
第二天一大早,许微言陪着苏念买完早餐就去剧院了,留苏念照顾他。
那场大型演出是由云城最大的剧院和他们的剧院一起承包的,算是一场交流会,大剧院派了一些出色的乐手来和他们交流,指导,许微言觉得这个机会还挺好的。
“微言,你来了。”导演看见她便喊了一声,正巧他在和那边派来交流的大钢琴手交流。
这个大钢琴手是个跟许微言一般大的姑娘,导演觉得她们可能会挺有话语的,主动把交流的空间让给了她们。
“这是季秋,这是......”
“导演,您不用介绍了,我和微言认识。”季秋笑了笑,露出红唇白齿。
“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一届。”
由此,导演有些惊讶的点了点头:“怪不得都这么优秀呢。”
许微言许久没见过曾经的同学了,还一时之间没认出来,但是季秋的风格倒是没怎么变过,一直是挺明艳的。
“微言,好多年没见,我们班的人都以为你是去国家的大剧场了呢,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你。”季秋和她寒暄道,她双手环在胸前,对比起来,背着大提琴导致背屡有些弯曲的许微言倒是有些狼狈。
许微言不在意,就着椅子坐下来,望向她:“不是指导工作吗?来吧。”
季秋怔了片刻,玩笑道:“我哪能指导你呀,我们一个大学出来的,水平都差不多。”
水平差不多,但是工作的地方还是差别挺多的。
许微言依旧忽略了她话里背面的意思,她浅浅扯着笑,或许对她来说,这些都比不上提琴重要。
上午的事情结束,许微言接了苏念的电话去给江子昱送饭,苏念在公司加班,出不来。
等许微言提着饭店打包的饭盒到病房的时候,裴文轩正在和江子昱好声好气的劝解:“小伙子,你这伤真没必要住医院,把病床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我这是给肇事者一个教训,夜晚不要乱开车。”江子昱其实就是想找个借口不去舅舅那,他不想被管着。
“你要讹人完全可以直接索赔钱财,别跟这耗费时间了。”
许微言:“......”有您这么当医生的吗?
“呀,人来了。”裴文轩注意到了她,“那我走了,你好好劝劝他,不要占我们医院的床位,快走。”
许微言把饭盒放在桌上,江子昱已经饿的不行了,从床上做起来去吃,这被人伺候的感觉就是不错,饭来伸手就成。
“吃完是不是可以出院了?”许微言问他。
“不行。”江子昱直接道,嘴里被菜塞满了。
“江子昱,任性不能无度,你知道你睡得这张病床有多少人还等着吗?人家比你伤得重多了,都不带像你这样的。”
江子昱手下动作一停:“你...你管我啊。”
像长辈一样训她,以为自己是谁啊?
许微言无言,这人真的幼稚。
她低下头收拾着垃圾,没有再理他。
江子昱吃完饭,她也全收拾好,打算提着垃圾走了。
“欸,那个...”江子昱浑身不自在。
“我可以离开,但你们得照顾我呀,我还没好透呢。”
许微言看着他。
“扶我。”江子昱说,许微言明白过来,立刻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扶他,也不知道江子昱是不是故意的,几乎重量都压在她的那一边,她另一只手还提着垃圾,很费力。
顾屿安顺着裴文轩给的信息查到这间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小姑娘被压得佝偻着身子,小脸皱成一团,黄毛小伙笑得奸猾。
顾屿安敲了敲房门,俩人注意到他,都即刻松了手。
“江子昱?”他拿着手上的篮板问。
江子昱没答,反问道:“你谁呀,那个裴医生呢,他是管我的医生。”
顾屿安没答,要怎么说,说裴文轩为了和女神一起吃饭,主动欠下他的人情让他帮忙查房?
“你该出院了。”顾屿安言简意赅。
“我这不是正出呢嘛。”江子昱瞅他一眼,继续要许微言扶自己。
许微言没动,仿佛已经知道江子昱无聊的恶作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