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周基庭忙的脚不沾地,行籍这时便是商讨来年大宗商品定价的时候,米、锦、药材、铁器等……既然是议价,各行大家都有半数以上的决定权,今年雨水丰沛,米粮丰产,但除了粮业,各行的利是都添了两成,小户粮商因粮价太低,有的干脆卖了田地,荒了生意……
震兴粮仓赵东,与周基庭年岁相仿,身高七尺,脸色赤红,浓眉大眼…当年与沈括家并覇蜀口的粮业,沈括家败后,赵东一家独大,今年他压低粮价,逼使一些小粮商卖了铺面田地、放弃了本业,周基庭走访了几家还坚持着的小粮商,都说米价甚低,没赚着银子,日子难过…
周基庭见二十几个次长都到齐了,便开始议价,锦、药、铁器等一系列的商货变动不大,按着去年的价格走,这便论到了米价……
“今年,米价比往年都贱了两成,赵东家,这价……利是否有些太薄了……?”周基庭对赵东询问着……
赵东自思,今年大米丰产了,他自家做低粮价,虽未赚多少利是,但他故意放低了米价,许多小粮商都做不了,为了维持生计都出手了自家的沃田,他低价收了这许多的良田,也是划算……
“今年丰产,这价高不了…”赵东敷衍着周基庭,他知道周基庭定是询过了其他小户粮商,不然不会这么问……
“嗯,这米价不同别的,必要稳了些才好,毕竟民以食为天,赵东家,此次议价,如没有天灾,三年就别动了…”周基庭心中有账,赵东必然不能按照今年的低价定价,又何况三年……这价就是赵东用来收田地资产的,大商欺行霸市,这在商界屡见不鲜,蜀口已经两年欠产,只有今年风调雨顺,他赵东却做低了粮价,俗话说事不过三,刚要喘口气的小粮商都因利薄纷纷转了行……
“啊!你说什么?三年?”赵东立即起身,双眉蹙着盯着周基庭,显然有些毛了,三年这价格他可受不了,今年这价就是个本钱!
周基庭也起身,边走边道:“对,三年,一、粮是生存根本,人人需之,便定个常数;二、这粮货太低、太高致使粮业商户忽多忽少,也牵带整个行当,如粮商太少,生意价格由了大户,小户生计艰难;粮商太多,又各为了生意比价,都贱卖了收成,于行业不利;三、蜀地、明州、闽南产粮甚丰,如我们价太低,自损利是,便宜了外采商贾,价太高,那外来采粮的商贾便去了明州、闽南之地,如稳了,大小粮商都可获利”周基庭满脸冷洌看着赵东……
赵东垂眼思想了半天,明白周基庭是指对他压低粮价,破了小粮商的生计,“周管事,那你核算出价了?”
周基庭走过来,朝着赵东躬身一礼:“赵东家,现在的价再提两成,便救活了不少小户,都在蜀地谋生不易,还望赵东家高抬贵手……”
赵东万没想到周基庭竟直言明点,自“嗯哼…”了一声,当年他父亲便被沈括家差点挤出行内……他这只是如法炮制而已……周基庭这一点,众人目光都向赵东投了过来……互相议论着:“是啊,都是讨个生计”“就是,这么低的价,只有赵家做的了…”“今年他家收了不少良田吧……”
此刻众人纷纷议论着,周基庭早已把赵东摸了个清楚,知道他父亲当年被沈父用这招逼得破落,自在家中悬梁,后赵东东山再起,便变了个人一般……周基庭看了看赵东又道:“做商这行,为利驱使,来回栽陷,往日被陷之人又如法炮制,学了阴招再用别人身上,当日被陷,此今陷他,可想过当日之痛予于无辜之人,心中安否?共赢共存那大道摆着,且走走试试,更长久些”
赵东听着周基庭这席话,便是冲了自己,自己用往昔沈家逼陷自己的方法,又来逼陷其他小户,沈括败了家业大家都是知晓的,听周基庭一席话,他内心生起了几分惭愧……所谓良知在心,人皆有之……
赵东抱拳行礼“周兄,你的提点,赵某改日面谢……米价,按你的意思定价,提两成。”赵东良知突显,内心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自埋头离了议事堂…
粮价议好,大家互道些客气话,明日便是年三十,都提前恭贺新年……
周基庭回了祝府,李良已在书房等着……
李良本自喝茶,见周基庭回来,忙把桌上的一摞纸拿着递到周基庭面前:“周兄,你看,这是讼状的格式,你过了目,我去找成翼……”
周基庭拿起来,仔细看,头页是只写了这些:
呈状:呈状人:蜀口祝家庄埠航:祝正德,代呈人:李良
所诉人:蜀口林泉村枯草巷:成翼
第二页是呈词,大意成翼外派明州,高价收货,谋取利益,罗列了几大青楼、赌坊的证人,并把证词,银两都一并细节罗列呈述
第三页是讼求:要求被诉人成翼,承担亏空的二万银两,一年还清……
周基庭来回看了几遍:“亏空银两,改为五年还清”
李良按照周基庭的意思改完,周基庭道:“你去找他,不用客气,便说如不还银子,便呈到府衙,看他如何说辞,另外,再如此这般……”
李良笑了笑:“这还不吓得他尿裤子……呵呵”
周基庭也是一脸的无奈,“这次,便要狠狠敲打了他才长记性,后面才免走了叉路”
李良点点头:“也是,这小子胆儿太大了些,给个教训也好……那我去客栈找他”
成翼一夜未眠,也未沐梳,便披头散发地躺在榻上,这档便听着客栈小二道:“客官,请跟我来……”
“碰、碰、碰”重重的三声,成翼有些慌张:“谁……谁呀?”
“我,李良”
“哦……”
成翼下了榻,打开门,李良便带着两个家士挤了进来,
“哦,李良,这是……”成翼自己心中又有鬼,又见后面站着笔挺的两个家士,询问李良,
李良肃着脸没答,从怀里掏出讼状来,啪?拍在了桌上,冷语道:“叫我是你,可没心思在这儿睡觉!你自己看看吧!”
成翼慌忙扑过去,拿起来讼状速速看完,这时腿便吃不劲一下子瘫软在了櫈上……
“李良……李良,我们共事多年的兄弟,你得救我呀!”成翼这下知道,自己在明州花天酒地,狂嫖乱赌,一件没隐埋过去,与付云飞做的那些暗利一笔笔都写在了讼状上,这便悔青了肠子……
李良仍肃着脸:“你自己选,是去蹲上十年大狱,还是把这银子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