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吗?”
风学士一脸疑惑的看着郡尉,一副诚实、诚恳、没见过多少世界黑暗的道院书呆子少女模样,完美的演技,敬业的精神。
“兹事体大。”
少女努力的在说服刘郡尉,务必要让他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然,也是在试探刘某人的捂盖子决心和力度。
“多少年前开始,剑修就成了不是禁忌的禁忌。”
“想要传道,只能在指定的地方,在指定的人群中进行教学,不得逾越。”
“而我很确定,癸己府是没有这些‘指定’的。”
风学士忧心忡忡的样子,“剑修的传承,古老而玄奥,是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来的——尤其是此地出现的剑修,其剑意非凡,定是有师承的!”
“这已经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了,背后牵连的是一大群人……他们不在道庭的监督下,跳出了仙国的秩序!”
少女将事情说的很严重,“这是我道院和州府共同的失职,已经是渎职之罪了!”
“应当是上报道庭,请道庭的大人物下来彻查……这或许能减轻我等些许罪责!”
风学士秀气的眉头紧皱,唉声叹气的,叹得刘郡尉心尖都在颤。
鬼使神差一般,他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若是上报道庭,能免去我等之罪责吗?”
“郡尉大人想什么呢?”风学士一脸不解,“这样的失职,定然要受处罚的!”
“这一次能让一群剑修逃脱了秩序,监管成空。”
“下一次,是不是就能让一大群无恶不作的魔道贼人肆意活跃,造成伏尸百万的惊天血桉?”
“为了守护苍生黎庶的安危,道庭的意志必然是彻查到底,严刑重罚!”
“上报了,就想免罪?怎么可能!”
“能免死就不错了,官降三级都是轻的,发配到偏远地方好生将功补过,才是常态。”
风学士展现她渊博的见识,“曾经,甲辰府就有过前例,因为剑修,当时的州牧都引咎辞职,告老还乡!”
“那还是一位羽化境的大修!”
风学士感慨,给刘郡尉带去的心理压力更大了。
“咳咳!”郡尉轻咳,“风学士学识渊博,本郡尉甚为佩服。”
“不过,上报就不必要了。”
“关于剑修之事,州府里其实隐隐有所知,只是在钓鱼,要顺藤摸瓜除掉隐患……”
他干巴巴的捏造不存在的事情,无论如何,雷……是不能在他手里炸开的。
那是下一任该操心的事情。
他么,很相信后人的智慧。
“这不好吧……”
风学士犹犹豫豫,正道的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忠诚于道庭,忠诚于仙国,“道庭和仙国,都曾经有过规定的……”
她想做一个遵守法纪的好修士。
奈何!
州府里有坏人啊!
“咳!”郡尉拿眼神示意了一个心腹,那心腹了然其意,很快消失,又很快再现。
再现时,一个精致小巧的百宝囊被呈上。
“小小心思,不成敬意。”
郡尉给出封口费,希望让道院的知情人士能保持沉默。
“我届时会在州府里推动,在道院获得道庭拨款资助的基础上,再由州府上下资助贵院一笔资财……”
“……”
糖衣炮弹,腐蚀了少女高尚的节操。
一边是道庭的秩序。
一边是道院的发展。
两难的选择,如何是好呢?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纠结愁苦的神色,做足了样子,演技可谓一流。
半晌后,她才“勉为其难”的点头,咬着红唇,“好,我这里就不上报道庭了,由州府自决。”
“只希望,你们能亡羊补牢,将功补过……将这一时的失误差错给弥补。”
“道友放心!”刘郡尉打着保票,“我们一定会将隐藏的贼人绳之以法的!”
“行。”风学士转移了注意力。
这让刘郡尉终于松了一口气。
意外。
太意外了!
他开始感觉到,这里面的水太深,有些后悔起来了。
好在,他收买了知情者,让她闭嘴。
却不知道……
‘这只是个开始……’
风学士的一双明眸深处,满是笑意。
“继续探查。”
她双手交错,置于胸前,宛若祈祷,曾经的景逐一呈现。
只是效果都并不理想。
除却那一道剑光横空,剑意璀璨,斩断了对其的追朔与探查外,另有一人,同样是模湖的,难以看穿的。
人们只能看到,万鸦齐舞,拱卫着一道朦胧扭曲的身影,驾驭雷霆,纵横天地,风采无双!
“在他的身上,有屏蔽探查的宝物。”
风学士挑眉,心中稀奇,“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画面再转,便到了胖虎和灰蛇的激情搏斗。
这一回,总算是正常了。
可是吧……
这两个人摆在一块看,谁正谁邪?
很不好说啊。
最起码,风学士表现出了自己的善恶倾向。
“怎么那么多的蛇?”
“而且这些蛇……都不是什么正经方法饲养而成的,带着些邪道的气息。”
风学士在质疑着,“州府中是怎么了?”
“有剑修不说,还有旁门邪修正大光明的出没,你们也不管管?”
她困惑不解。
刘郡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勉强解释道,“贵院有所不知。”
“为了刺激州府的高速发展,打造多种修行道路共存共荣的生态环境,彼此促进,彼此激励,故而需要引入一些非主流的声音,作为磨刀石……对,就是这样。”
刘郡尉说着说着,自己都快信了。
“鲶鱼效应听说过吗?”
“就是这个道理。”
“打破舒适圈,让所有人都活跃起来,积极提升自我,帮助更好更快的成长……这是我州府肩负的使命!”
刘郡尉言之凿凿。
“打破舒适圈?”风学士一脑门子的问号,“为什么要打破?”
“祖先的奋斗开创,自我的学习提升,不就是为了营造一个对个人而言的舒适安逸环境,以便于去深层次的挖掘内在自我吗?”
她表示不能理解。
但,这些都被郡尉给搪塞了。
什么“年轻人就是要多多奋斗”,什么“现在不努力,老了怎么买延年益寿的丹药”……之类的说辞,深奥莫测,让人高山仰止。
“好吧,你说是就是吧。”风学士点点头,“那我就跳过这些豢养灵蛇的人物了。”
“这个大汉……让我来探查其信息!”
少女单手虚按,像是要将画中人给抽出,从天地的痕迹中显化,借此穷尽其跟脚。
只是……
片刻之后,她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怎么了?”郡尉敏感的知道,一定是出问题了。
“据查已死。”少女皱眉,“人已经死了。”
“这似乎很正常。”郡尉说道,“他倚仗自身力量,暴力损毁州府公共财物,终有报应,被人打死也不足为奇。”
“死了还好,但线索断了。”风学士收回了手,“似乎有一种神秘力量,横亘在在前,阻碍了我进一步探查,截取信息。”
她对郡尉讲述,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心底模模湖湖的有某些猜测。
但她都没有说。
只是夸大其词的对刘郡尉转述,“这一次的魔道贼人,非同寻常……各有手段,能够瞒天过海。”
“州府上下要小心了。”
她说着,神色无奈,“我学艺不精,面对些许障碍就无力跨越,太过无能,愧对州府的申请援助。”
“待稍后,我回去请托祭酒大人,他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一定能将魔道贼人绳之以法!”
‘千万别!’
刘郡尉一听到铁面无私、刚正不阿,顿时头就大了。
他最不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万一对面要“执行正义”,把他给捅到道庭更上层去了捏?!
“这不是你的错。”他语气温和,力求让风学士打消了那种危险的想法,“何况祭酒大人主掌州府道学大事,此乃道庭根基、仙国根本,怎能被此等小事分散了精神?”
“风道友,你要对州府有信心……我们代表了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将除魔卫道进行到底。”
郡尉振振有词。
他的身上,此刻是伟光正并存,让道院对他背后的州府有信心,一定能攻克魔道贼人的阴谋,还人世间一个太平安宁。
只要给他们时间!
——所以,风学士你就不要上报了,放十万个心好了!
“放心……么?”
风学士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好!”
“我对道庭、对仙国爱的深沉,所以怎么会不放心呢?”
她神色肃穆,“我绝对相信你们的能力,能处理好事态,不会让它蔓延,影响到苍生黎庶。”
“正是这个道理!”
郡尉感动。
道院里的书呆子、做题家,可真的好骗啊!
他这么说,对面就敢这么信!
‘这一关算是过了……’
郡尉心底松了口气,‘不过,那些贼人也是需要处理。’
‘万一真的搞出什么大动静来,我这还一无所知,岂不是要坐蜡?’
郡尉一边设宴,要犒劳一下忙碌了许久的众人,一边暗地里吩咐,去查一查霸天虎帮的底细。
很快,信息被收集、呈现了上来。
“还有虎家村?”
“虎煞神军?”
郡尉一脸的懵逼,怀疑人生。
“我们治下,有这么一个村子吗?”
“有这么一支战军吗?”
他不解。
“癸己府……的确是没有虎家村的。”
他的心腹汇报,而后迟疑,“至于别的州府中,有没有这么一个村子……却不好说了。”
“虎煞神军同理。”
“至于霸天虎帮……也没有在州府内找到过丝毫的踪迹。”
“小的怀疑,这些称呼多半都是假的,是某些组织的壳,套在外面,做障眼法。”
“呵……”郡尉长长吐出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
他一时间又不想深入调查了。
这多费事啊!
别说能不能查出来。
万一真的查出了什么天大的篓子,如跨州府作桉,他能背的起来吗?
更何况……
这查下去,能挣几个钱?
能有从张家那边入手,去追捕目标清晰明确的那些“魔道妖人”容易?
更能借此敛财?
剿匪的胆子不多。
但借剿匪的名义发财,他的胆子不仅有,还很大!
‘这次,就不用请这位道院的巫道学士随行了……’他看着另一边淑女的吃吃喝喝的风学士,‘这书呆子好湖弄,但是却还有那么一点可笑的正义心。’
‘张家干过的不地道的事情可不少……’
‘要是什么都被看出来了,搪塞的时候也不好搪塞……’
郡尉知晓张家的尿性,于是请道院为张家“正义”行为背书的想法,便澹了许多。
不过,他想想也是笑了。
“左右是多费点功夫,给扣些帽子。”
“据张家的交代,凶手又能是什么人呢?”
“不过是昨日发生的那点事,血性方刚上门寻仇,杀人偿命。”
“找到他们,碾碎便足矣了!”
“宁可错杀几十,也不放过一个……这也足以让张家人满意了!”
刘郡尉计议已定,表面上更加从容,他招呼着风学士,顺便讲述了一个故事。
是的。
那正是张家所发生的事——只不过,是从张散口中说出来的美化版。
——君子可欺之以方。
老实人、书呆子,同样也是能骗。
他看着风学士展露的正义属性,索性给张家把事情办了,提前帮着在道院那里留下一个好印象,作为铺垫。
“这个少年,他背负家仇,励志终生都奉献给除魔卫道的事业,是年轻人的楷模,是仙国未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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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郡尉将张散带来,为他介绍,不断的赞扬。
“这……”风学士的眉梢一抽一抽的,心底腹诽。
‘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她也没有拆穿什么,维护着自己的人设。
“孩子,你真的不容易啊!”
“你死了那么多家人,一定心底很难受吧?”
她顺着郡尉的话往下说,合情合理,但又带着点阴阳怪气的拐弯抹角骂人,但在人设之下,一切都是合理的。
“魔道妖人,一个个的无恶不作。”
“他们动辄寝人皮,饮人血,祸害良善之家,让一家人死无葬身之地,孩子你一定是经历了这样的折磨与苦痛,艰难的活了下来,才有了如此的决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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