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碗大的印玺见过吗?
没见过?
现在就有了!
身为符道院当届学子领袖,他受印于道院,一枚宝印在身,分润气运,入了仙国的系统。
不过,那枚印玺不止是镇压气数,杀伤力也是一等一的凶勐,此刻被取出,顿时有镇压一切的气势席卷,让元气迟钝,让灵性萎靡。
任穹嘴上说的和气,但是内心杀伐果断,落在手上,可一点都不和善。
——这小丫头知道的太多了!
他心中琢磨着,一印下去,定要给对面来一个“记忆消除——物理版”。
任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海碗大的宝印被抡起,音爆声都打出来了,颇有粉碎山河的气势,凶残无边。
这一刻,他的眼中没有男女之别,唯有敌我之分。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只是,小丫头年纪轻轻,敢来绑票,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一脸惊悚——明明被她捆住的家伙,为什么突然就挣脱了?但手底下的动作不满,一枚方方正正的……板砖,脱手就砸了过来!
轰!
狂风肆虐,是两件法宝的对决,一时间竟然纠缠在了一起,谁也不能压过谁!
可这绝非这一场“厮杀”的唯一。
下一个瞬间,任穹的衣袖中有狂风涌动,便是“天下皆白”,“人间缟素”。
白茫茫一片,精炼了石灰粉、辣椒粉,又有诸多隔绝灵力、扰乱神识的灵材粉末,种种东西掺杂在一起,杀伤力十足。
一边如此施为,一边任穹心底在叹息。
‘入了道院,终究是行事被束缚了太多……换做过去,早就是一连串的杀招丢出去了,哪需要这么麻烦?’
石灰粉、辣椒粉,虽然不讲武德,但是多少还勉强能说的过去,大不了自称童心未泯。
但要是掏出一把弩,或者说是一张威力惊人的符箓,将对面给生生弄死……这就不好交代了!
白茫茫的一片中,任穹重拳出击,一声痛呼,胜负立判。
当尘埃落定,小姑娘脑门上顶着老大的一个包,眼神晕乎乎的,整个人都迷迷瞪瞪了。
心神一乱,法力自然时空,板砖落地,印玺下压,带着镇压万法的神威,直接压在了小姑娘的头上,让她全身僵直了。
“你不讲武德!”
她泪眼汪汪,那是被石灰所迷,难以控制,抽泣了一下,顿时又咳嗽了,辣椒粉太损,“你撒石灰,缺大德!”
“你才不讲武德!”任穹冷笑,是胜利者的高傲,大局已定,他抽走了小姑娘手中的绳头,把自己身上捆了一圈又一圈的绳索给解开。
“啪!”
他不懂祭炼的法诀,可他也不需要,来回对折了几次,长长的绳索变得短了,团成一团,但挥动起来也虎虎生风了,用力往地上一抽,顿时抽出一条大裂痕。
“看到没有?!”
任穹的目光不善,“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要是答不出来,这就是你的下场!”
小姑娘“咕冬”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说!谁让你来绑架我的?还强迫我加入邪恶组织,要毁我任穹一身正气?!”
任穹虎视眈眈。
“没有人安排,是我自己来的。”小姑娘坦白从宽,但紧接着说的话太吓人了。
“还记得那个夜晚吗?”
“不是你在大喊——有一个亡魂,徘回在……”
“停停停!”任穹心惊肉跳,连忙喊停,“小孩子家家的,别胡说八道?”
他很心虚,左看看,右看看……还好,没有人。
这样他一颗悬着的心才勉强放下,眼中的凶光更加闪亮了。
“我晚上从不出门,怎么还会大喊大叫?谁不知道,我这人最怕黑了!”
任穹努力的洗清嫌疑。
他不曾忘,那一夜,是历史性的一夜。
伟大的霸天虎帮,于此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同样也在那一夜,他伙同李二、胖虎等人,在见不得光的黑市鬼集里头大闹了一场,不知搅出了多大风波。
这本不算什么。
现在翻出来看看,对于他这样的“少年英雄”来说,不过是不值一哂的往事……年轻人,爱折腾,不是很正常吗?
正是因为有一腔正气,所以后来“见义勇为”,打击“逆鳞”这样邪恶组织,劫掠仙国资源,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然而……
问题就出在那“见义勇为”上了。
因为这伴随着的,是“圣组织”的兴风作浪,很多被或明或暗禁绝传播的古老传承复苏,走到了台面上。
那个夜晚,任穹还好,用的都是符道手段。
可李二嘛!
这一个偷偷练习出一身剑道本领的家伙,多半是要栽的。
被提走审查,追朔一身剑道修为,整个圣组织都得被迫浮出水面!
任穹想到这里,心底就是一寒。
同时,也在叹息。
‘潜伏在水面下的组织……难啊!’
‘稍微做出点出格的举动,就会引发一连串的问题,挖出萝卜带出土,一个倒霉,牵连全部。’
‘是否要做出什么改变?免遭被一锅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任穹心中忧虑,看着小姑娘的眼神更微妙了。
他是杀人灭口呢?
还是杀人灭口呢!
他眯着眼,盯着小姑娘。
“不对啊?”小姑娘眨巴眨巴眼,“我祖父说了,那个人就是你!”
“不可能!”任穹义正言辞,他心思转的很快,“你祖父在哪?这么冤枉人,我要跟他当场对峙!”
‘等人到了,我点齐圣组织的人马,一拥而上,将他给镇压了!’
然而,小姑娘无情的打破了他的想法。
“我祖父前些日子去仙国首府办事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任穹听着,就是一愣,心中泪在流。
好了,不用想着杀人灭口了。
人都不在,还怎么杀?
‘难道,天要亡我?’
‘不!’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任穹是个有灵活底线的少年。
需要的时候,天命在我。
不需要的时候,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而很快,他也想出了方法。
‘没办法杀人灭口,但可以想想怎么拉人下水,成为一条船上的人……’
任穹脑子转的飞快,一下子表情就变了,从面目狰狞变成了慈眉善目。
“原来是这样……能去仙国首府办事,想来你的祖父一定很不一般了。”
任穹摩挲着下巴,“不知是哪位贤人?”
“我祖父也是你们符道院的,曾经是一位薄有名望的讲师,最后当过几年荣誉院长,之后退休,颐养天年……”
小姑娘老老实实的说道,竹筒倒豆子一样什么都交代了。
她很诚实,诚实到很好骗的模样,但是威慑力已经拉满。
——你敢动我吗?
任穹的嘴角隐秘的抽了抽。
倒霉。
是这一刻他心中唯一的想法。
这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自觉有河图洛书在身,跳出天机外,是一个隐形人。
可如今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安全。
“那老前辈怕不是误会了……我对那个夜晚的事情也有所听闻,知道是一个了不起的符道狂人大闹州府,宣讲正义。”
任穹叹息一声,“此举虽然破坏了州府秩序,但是其情可悯,也是让我佩服……可这真的与我无关。”
“不应该啊?”小姑娘歪着头,眼底有狡黠的光一闪而逝,“我祖父在事后亲自去现场查看过的。”
“虽然说,肇事人离开的很快,痕迹清除的也很干净,更是有莫名的力量遮掩了天机,让一切都朦胧了。”
“但是,跑了几条大鱼,还留下了几条小鱼呀!”
“我祖父登门拜访,将一个叫做‘灰蛇’的团伙头头给擒下,让他好生回忆那一晚发生的所有经过。”
“那个头目我很佩服的……据我祖父说,他打碎了那‘灰蛇’身上上百块骨头,一根又一根的捏断,他仍然硬抗着不说话,直到我祖父解除对他禁言的手段后,他才肯开口……”
小姑娘的表情天真无邪,但任穹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特么的是什么狠人?
他都能想象出那残酷的一幕来了!
——灰蛇,他被堵住了嘴,一个老人冷冷的站在他身旁,一脚又一脚的踩下,踏碎了一块又一块骨头,一边碾压的血肉模湖,一边还问着,“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不说,我就继续打断你的骨头!”
——灰蛇太惨,整个人都要疯了……我倒是想说,可你让我开口啊!
任穹干咽了一口唾沫,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镇定下来。
狠!
太狠了!
但小姑娘给他的惊吓远不止于此。
“在那个头目说完后,我祖父还不放心……”她绘声绘色的描述,很有一种感染力,让任穹仿佛身临其境,被带入到了当时的场景中,仿佛化身成为了那个倒霉的灰蛇,亲自体验了他的遭遇。
在他身前,就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澹漠的看着他,眸光冷漠。
“……当他把能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哪怕三岁尿床,四岁偷盗也没有放过,我祖父为了确保信息的真实,还用了搜魂的手段……”
小姑娘歪着头,像是绞尽脑汁在思索,“那叫什么来着?”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她突然高兴起来,“那门搜魂的法术,叫做‘九幽炼魂万劫法’,传说中修炼到最高的程度,可以让中术者在九幽中徘回,经历万劫,一生所有的记忆都会在这个过程里演绎出来,哪怕当事人已经忘记了,甚至是动用了可怕的手段去强行遗忘。”
小姑娘描述的栩栩如生,讲的清清楚楚,“我祖父没有将这门神通大成,但也可堪一用,让那头目将那一晚的所有细节在灵魂中演绎出来,烙印下来。”
“之后,不断的推算,将一切的信息汇总……像是当日那个符道狂人的任何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比如他在施展符箓时,右手的中指似乎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是平日里养成的行为,自己本人都未必会认识到……”
任穹听着,右手中指就是下意识的一抽。
“然后啊……”小姑娘的嘴还没有停下,“我祖父后来又推演,那符道狂人的确是惊才绝艳,能将阵法和符道结合在一起,可谓是惊艳。”
“奈何,实力不怎么样,否则灰蛇早就变成死蛇了。”
“天才而不强大,此前闻所未闻……”小姑娘黑漆漆的眼珠落在任穹身上,“这样的人,自然是一个年轻的天骄。”
“祖父又靠着自己的人际关系,遍查了近些年来癸己府和外府的出入人员,大致圈定了范围,多半是本地人。”
“年轻的本地人杰,还有比道院更好的查找范围吗?”
“他即使不在道院,但也迟早会进入到道院中……因为这是仙国最出色的那一批传承所在。”
“于是,我祖父返聘,成为了符道院的考官之一,慢慢的去蹲点……一届不成,就等下一届。”
“早晚有一天,能蹲到人的。”
“这不?成功了!”
“那个符道狂人,就是你!”
小姑娘的语气逐渐响亮,最后主宰了这片空间!
她的人虽然被镇压了,气场理应是萎靡的,可到头来,却是空前的强大,仿佛她才是那个控制了对手生死的胜利者!
这一刻,任穹身形不动,表情凝固,仿佛是被吓到,整个人都愣住了。
小姑娘的双眼中神光大亮,她小心翼翼的挪移,要从压在头顶的大印下跑路。
然而,她的小脑袋刚刚移开,下一刻一条金灿灿的绳子就套来,将她捆了一圈又一圈。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顿时,她僵住了。
“原来如此……是我大意了啊!”
任穹悠悠叹息,“下一次干大事,一定要将自己整个人都给罩的严严实实的……唔,这似乎还不够,说话的言辞习惯也要做些改变,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从中听出一些熟悉的习惯来呢?”
任穹在反思,却不见多少忧虑。
接着,他慢悠悠的取出纸笔,开始了奋笔疾书。
小姑娘就被搁在一旁了。
“你……在干什么?”
小姑娘有些慌,感觉情况似乎脱出了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