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冬!”
伏宓努力的咽了口口水,小身板颤栗,不知如何作答。
她有愤怒,也有恐惧,徘回在两者之间。
“怎么?怕了?”
任穹似笑非笑,讽刺和戏谑拉满,“刚才你不是还很踌躇满志的吗?”
“怎么现在一到了真要动刀动枪的地步,就怂了?”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是一个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吧?”
任穹一只手支着下巴,瞅着伏宓,若有所思的点头,“也对……你现在,可不就是一个小矮子吗?”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顿时,伏宓气急败坏了,奋声高呼,“你理解个锤子……你才矮!”
“我只是……我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憋的小脸蛋都涨红了,最终也没能憋出个所以然来。
“呵呵!”
任穹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负手而立,眸光深邃。
“符道传承兴衰矣,怎因生死避趋之?”
这一刻,他身上的精气神不同了,演技上线,展现出正义伙伴、符道新星所应有的气度和格局。
“想我符道,三百年前曾大兴,有神人横空出世,大振符道格局,整肃仙国风气。”
任穹忆往昔,情绪像是沉淀了进去。
只是这里面全是演技,莫得一丝感情。
‘年轻的小丫头片子啊,就你也想着收编我?’
‘你以为抓住了我的软肋吗?’
‘你以为我以后就必须要受制于你吗?’
‘笑话!’
‘天真!’
‘我任某人翻掌为云、覆手为雨,键指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你高举正义的大旗,那我就给你指出正义的方向,只有更激进,没有最激进!’
‘左右之争,只要足够的左,看谁都是右!’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正义的伙伴,你确定要蹚这滩浑水?’
任穹心中平静,却思虑了很多。
伏宓,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足为虑。
真正让他感到棘手的,是她背后的长辈。
换而言之,只要能摆平她的长辈,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所以,应该怎么做?
仓促之下,任穹对那位老前辈知晓的不多,但短暂的与伏宓沟通交流,也大致有了对这个老人的基本了解。
这是一个符道领域中德高望重的老者,尊重人才……这就足够了!
“那是我符道距今最近的一位符祖,却也是我符道历史上,刨除战争年代,活得最短命的一位符祖!”
任穹的目光忽然间凌厉起来,像是有锋芒暗藏,刺痛了伏宓的双眼,让她不敢直视。
“据说,他因为走火入魔而死……这多么的荒唐与可笑啊!”
任穹的话音中饱含愤怒,“什么时候,魔道这么猖獗了?能够在仙国的重重守护之内,诱使一位符道的贤人走火入魔,并且还抢救无效,就此身殒?!”
“这很难不让人有所联想。”
任穹的眸光冷森森的,让伏宓毛骨悚然,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位符祖,为我们带来了什么?”
“带来了对丹道的管束,从此之后不会吃到含有太多添加剂杂质的丹药,不至于一口丹药下肚,全是技术加狠活,没有一点良心。”
“也因为此,他不知道将多少触碰了禁忌的丹道巨头给送入了监牢,被仙国裁决,判处幽刑,用九幽魔火灼烧三百年!”
“可以说,这位符祖是一个英雄!”
“但就是这样的英雄,却那么短命,死的不明不白……我很怀疑,这是蓄谋已久的报复,这是对人世间正义与公道的践踏!”
任穹的语气一下子高昂起来,“我!任穹!作为正义的伙伴!作为符道的新星!当我了解到事情的始末,想想前辈的尸骨……我体内的鲜血就在沸腾,我心中的愤怒就在燃烧!”
“你以为我那个夜晚对人间的宣示是虚假的吗?”
“错了!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独白!”
任穹的话音振聋发聩,轰炸着小姑娘的三观。
“我要为那位符祖祭奠!我要为无数当初因为服下了劣质丹药而道途尽毁,甚至是终生残疾的人们复仇!”
“哪怕用的是再不光彩的手段,哪怕要与一些黑暗同流合污,我也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任穹的眼神是那样的坚毅,目光是那样的坚决,与伏宓对视,刺入到她的内心深处,让她发自灵魂的颤栗。
“如今,三百年将过。”
任穹的语调平静下来,不再那么饱含情绪,但是落在伏宓耳朵里,却让她自动脑补,仿佛是暴风雨的前奏,安静之下,是一股摧毁一切的狂澜在蓄势待发。
“那批被幽刑处罚的人族渣滓,也要出来了。”
“他们不是‘死立执’,我都觉得便宜了他们……何况还是只有三百年的处罚?”
“况且,我们符道的一位领袖还疑似因此而死……他们怎么还可以再活在这世间?”
“他们必须陪葬,必须被献祭!”
任穹握紧了拳头,少年人年轻气盛,动辄义愤填膺,为世间鸣不平,在他的身上演绎的淋漓尽致。
“我给你看的东西,就是我预计的报复计划书,长夜漫漫,我将置身黑暗,只为守护人心中的一点希望之光。”
任穹深深的看了伏宓一眼,“所以,你确定你要卷入这个计划中?”
“一个无法见光,为了正义却践踏了仙国规则秩序的伟大行动?”
“这里面涉及到太多,我的敌人也太强大与恐怖,甚至牵扯到了让山河变色的恐怖一角!”
“因为,敌人不是孤身一人,而是一个集团,一个利益的共同体!”
“除恶务尽,斩草要除根!”
“不毁掉这个集团,杀个别人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轮回……那时候,又是哪位符祖走火入魔而死?!”
任穹满脸正气,一身悲壮,“我是符道的英杰,自然要斩断这个悲剧的源头,将那个敌人的团体给彻底葬送掉!”
“以此,为我符道扬眉吐气!”
“……”伏宓被这一连串的话给震住了,以至于此刻说不出哪怕一个字来。
那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凉,那种“正义伙伴誓死铲除黑暗”的决绝,让她陡然间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相比之下,她的小孩子过家家,真的就只是过家家而已。
“我……”
她低下了小脑袋,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而她刚一低头,任穹那决绝的表情就松了下来。
‘累死我了……忽悠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他心底感叹,若非他精修《演员的自我修养,可真未必能表演的这么到位。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我,任穹,打小就崇拜历史上的诸多符祖,励志长大后要成为那样的人。
——也正因为此,当我逐渐成长起来,听闻了许多故事后,知道最近的一位符祖死的不明不白,便开始了思索,对这个时代,对这个世界。
——符祖之死,怎能这样荒唐?定然是有人在害他,仙国可能烂到了骨子里!
——我的正义之心从此萌发,要为这世间留下公道和报应!
——所以,我会加入到圣组织中……不为别的,只为了借用这份力量,向那些邪恶的集团挥刀!
——为此,我不惜坠入到黑暗中,与另一种邪恶共舞!
任穹连将来的辩词都想好了。
我任某人加入圣组织,怎么可能是因为单纯不满于如今的仙国格局?我有那么肤浅吗?
定然是为了正义,为了给上一代符祖报仇!
这样的理由,或许说服不了仙国派来裁决任穹的人,但一定能引起符道中许多当年认可与支持那位符祖的人员支持。
虽然他犯法了。
但是在道德上,他占据了上风!
此刻,任穹牛刀小试,将这一套用在了伏宓的身上,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她背后的那个人。
他在确保,即使那个老前辈不会支持他,但也不会检举,保持一种沉默的状态。
人们总是希望,在令人窒息的环境中,如果自己无法站出来,那么便有其他人能够挺身而出,伸张正义。
任穹,就是这个正义的伙伴!
当然,为了防止风险,他比较鸡贼,隐隐约约拖了许多人下水。
他自诩符道新星,这样的身份来发动复仇,这可牵扯的太多了,将会制造出猜疑的链条来。
——如他这样的人,是只有这一个特例呢?还是有许多抱着与之相同想法的人,只是表面上默不作声,等时机一到就暴起?
来!大家一起猜吧!
很多人因此被拖下水,有的问题根本无法解释清楚。
任穹志得意满,感慨自己的机智聪慧,紧要关头还能破局。
现在,该头痛的就不是他了,而是一开始胆敢绑架他的胆肥的小丫头。
‘不过,或许我也要谢谢她。’
任穹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像是有一些异样。
这种特殊的感觉,从一开始坠入到这片天地时便有了。
他撒谎了。
先前对伏宓说的话,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假的。
像是所谓的警惕戒备,防止被邪恶的组织打击报复。
这是根本不存在的……因为逆鳞也好,圣组织也罢,不是跟他是一伙的,就是拐弯抹角之后是一伙的,需要警惕什么?!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不用警惕,自然也不可能反制,他被捆龙索圈住,也的确是被压制了。
当然,他体内法力浩荡如海,远远超出伏宓的想象,这种束缚其实也困不住多久。
只是那时候,将会以一个激烈的对抗来破开局面,而不是那么悄无声息的挣脱。
这一切的背后,自然是因为……
这片神灵的净土有问题!
‘我似乎……与这片净土有交集?’
‘我掌握一丝丝的权限,能借用其本源的力量,做成许多事情……’
任穹心中的惊讶一点都不少,这超乎了常理。
正是有这片神灵净土的帮助,他在瞬间就无声无息挣脱了枷锁束缚,获得了自由,掏出了自己的宝印,给伏宓一个深刻的教训。
可这不应该。
因为有生以来,他都没有接触过这么高大上的东西。
不过,他也不敢全盘否定,因为神道中有许多奥妙是他所不知道的,一切都不能那么快下断言。
‘这一片净土,在轮回机制崩溃前就存在了,也是在那时候跟着出了问题,待其主人陨落,最终被送到螭龙道院,尘封万古,至今都没有解决问题。’
‘可现在我一来,就有了异动……这不巧了么?’
任穹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盘算起来。
从天而降的,不一定是馅饼,也可能是铁饼。
他需要认真的辨别,馅饼吃掉,铁饼躲掉。
“我决定了!”
忽然,低头思考了很久的小姑娘勐然抬头,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充满了一种难言的精气神。
“你决定什么了?”任穹的思绪被拉回来,一脸的疑惑。
“符道兴衰,使命在身!”
她义正言辞,颇多感慨,“之前是我肤浅了……想要做大事,却只有一个空虚的口号,始终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而今听君一言,让我震动……原来是我缺失了一种责任感,背负时代的沉重,切实的去弘扬我们所倡导的正义!”
“无论在这个过程中使用的手段是正是邪,我们都走在路上!”
伏宓认真的看着任穹,蓦然间躬身一礼,“感谢先生的指点!”
“我愿拜您为师长,只为观您大显神通,为这人世伸张正义,整肃风气,让前辈先贤的血不会白流!”
小姑娘的眼神清澈,一言一行似乎都是发自内心,看着任穹,诚心诚意的尊他为师长。
“啊这……”
任穹倒抽了一口冷气,“你确定?”
“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了,就没法回头,注定了要被人打击报复的!”
“你要清楚,这种血债血偿,可不是请客吃饭,那是真的要拿命去拼的!”
“一个不好,我们都有可能死!”
任穹严肃道。
“我意已决!”
伏宓瞪大了双眼,看着任穹。
任穹沉默,忽然嘴角一抽。
“好!”
你敢拜师,我就敢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