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俞与云管家一前一后来到后院,偌大的花园寂然无声。云管家脸色一变,喃喃道:“难道咱们来晚了,舵主已经身遭不测?”
肖俞放眼望去,花园深处一株老树下,似乎伏着一人。看衣服颜色,倒像是昨夜所见苏远扬所穿。
云管家似乎也发现了那人,快步走上前去,肖俞紧随其后也走了过去。
刚走到花园中间,云管家忽然就地一滚,向前窜出数丈远。肖俞似乎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云管家已经在几丈外站定,一脸得意的微笑看着肖俞。
肖俞也笑了:“这么看起来,我似乎是中计了?”
云管家反问道:“你说呢?”
肖俞四下张望:“你的圈套是什么?这会儿不应该是伏兵四起了吗?”
云管家道:“你倒是性急得很。”双掌交击,原本平整的草地露出十几处大洞,十几名劲装汉子跃了出来,每人手上都持了一柄硬弩,将肖俞围在中间。
肖俞歪着脑袋环视这十几人,轻声笑道:“哎呦,听说南漕在自己地盘上势力不小,官府都退避三舍,看来是真的啊。瞧瞧,这弩机是军中制式吧?能把这玩意儿弄出来,你们在江淮地面上还真是手眼通天啊。”
云管家面露得色:“好说,好说。要是没有这点能耐,咱们早就被人连根拔起了。”
肖俞目光转动,又落在老树下伏着的那人身上,道:“这人真是苏舵主吗?”
云管家道:“自然是。不过你放心,他还没死。这个废物,总舵对他委以重任,他却想着投敌附逆,回头我还得将他押回总舵,到时候三刀六洞的苦头,他是跑不脱的。”
肖俞叹息道:“苏舵主是个好人,实我连累他了。”
云管家发出一阵怪笑:“阁下自己都一身包了,就别替别人挠痒痒了。你有这闲心,倒不如想想自己如何保命。”
肖俞做出一副苦瓜脸:“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慌张了,只是不知道前院我那些兄弟,阁下要怎么对付?难道真要鱼死网破吗?”
云管家狠声道:“擒贼先擒王,我先拿下了你,还愁那些人步乖乖就范?”
肖俞点了点头:“说得有理,看来阁下称得上是算无遗策了。方才你说总舵在这里安插了人,这安插的人就是你吧?苏远扬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但这看人的眼光着实差了点。”
云管家不屑地说道:“他若不生出反心,我仍旧还是他手下忠心耿耿的管家。谁让他自寻死路来着?”
肖俞道:“人各有志,苏远扬只是不想双方大打出手,平白折损了手下兄弟的性命。再说了,漕运上的生意,取之不尽,并不会因为换了一块牌子就让南边的兄弟吃不上饭,阁下又何必执着于南漕北漕的桎梏,不肯与我们合作呢?”
云管家“呸”了一声,怒道:“死到临头还强词夺理!既然你说不执着于南漕北漕的分野,那你们北漕怎么不向我南漕俯首称臣?”
肖俞翻了个白眼,叹道:“就算是一家人不分你我,可至少也得讲究个长幼尊卑吧?如今双方攻守之势鲜明得很,北漕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在江湖上一呼百应,怎么着,倒要让我们低头?井底之蛙,夜郎自大。难道你们南漕都是这样的猪脑子?”
云管家反倒笑了:“好,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反正也不知道是谁中了圈套,眼下成了阶下囚。”
肖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刚刚说完你们南漕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话音还没落地,你怎么就假装听不到呢?还是你听到了但不懂何意?你以为十几只破弩机真就困得住我?还阶下囚?口气倒真不小!”
话还没说完,肖俞的身形已经在原地消失。
以肖俞眼下的修为,自然还做不到心之所想、身之所至,但也足以让云管家这种水准的中品武夫瞠目了。其实云管家在肖俞说话的时候就暗中戒备了,只要肖俞有攻击动作或想跑,他一声令下,十几只弩机连珠射出,至少也有上百枝弩箭,这么近的距离,就算闭着眼也足以将目标射成刺猬了。
可万万没想到,没等自己发号施令,自己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有什么动作,那小子就离开了原地,下一瞬间就出现在了离他最远的一名弩手身前。
那名弩手本来对着目标虎视眈眈,可忽然间眼前一花,目标竟主动向自己凑了过来。下意识要扣动机括,却发觉半边身子酸麻难耐,半点力气也使不上。肖俞一手握住弩机,微一用劲,“喀啪”一声,铁木精工的硬弩应声而断。另一手点在弩手胸前几处要紧的穴位,那人连哼都没能哼出声,就瘫倒在地。
接下来肖俞身法如电,在十几名弩手间穿梭一遍,如法炮制,十几人先后倒地,无一人射出弩箭。
解决完最后一人,肖俞立在原地,双手轻拍,就像刚刚收拾了一下被风吹皱的衣衫般轻松写意,而后看着云管家说道:“现在您再说给说说,我是什么来着?”
云管家脸色煞白,嘴唇颤动,似乎还想说些场面话,但已经没有力气说出。此时的他,比地上瘫倒的那些弩手也就只多了一口气而已。
肖俞轻轻走近,道:“喂,想什么呢?是在想怎么找个台阶下吗?不用这么麻烦,我这人很好说话的,只要你点点头,我就还当你和苏舵主是一起的,方才的事情既往不咎,你看可好?”
云管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肖俞。
肖俞道:“在下向来以德服人,口碑甚好。昨夜苏舵主还刺了我一刀呢,我不也没计较吗?”
云管家沉吟了一下,忽然惨笑一声,道:“云某自幼深受南漕大恩,生为南漕人,死是南漕鬼,又岂是苏远扬那小人能比的?”
一言未了,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短刀,反手一刀刺入自己左肋,居然带着一脸欣慰之色,仰面倒下。肖俞一来离得较远,二来没想到这老者性子这般刚烈,眉头没都没皱一下便即自戕,一时猝不及防,竟是来不及制止。